第十四章 天河牛郎 (3)
三老道之一大声叫道:“且慢!让贫道对付他。徐敬业可能即将到来,吵不得。”
声落,大踏步向尚陵走去。
在后进楼中搜寻可疑事物的安平,刚从后楼绕出,突见眼前有火光一闪,其实,他并未看到火光,而是从明窗透出的一线光彩,照在楼角落檐下的朦胧反光而已。
他立即飞跃而下,向前面的中院摸去。
尚陵知道老道利害,虽则老道并未撤剑,他仍然心中发虚,功行双臂,严阵以待。
老道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下,大踏步迈近,伸手便抓。
尚陵一声沉喝,连人带刀抢迎,钢刀发出啸风之声,银红疾闪。
老道冷哼一声,“叭”一声一掌拍在刀背上。
尚陵感到刀上传来的反震力凶猛无比,虎口发麻,膀子发软,却又舍不得丢刀,身不由己,马步虚浮,被单刀带得向左前方冲。
老道五指如钩,抓向他的右肩。
他奋余力扭腰旋身,“回风拂柳”反手挥刀。
“哎!”手腕被老道扣住了,接着曲池穴也被扣实。
老道左腿一拨,喝声“趴下”!
尚陵脚下被绊,右手被擒,怎敢不趴下,“噗”一声趴伏在地,无法挣扎。
老道一脚踏住他的背心,摘下他的单刀,一指疾敲,单刀应指断成两段,“砰”一声刀头落地。
尚陵己动弹不得,断刀落在他的耳侧,把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老道丢掉断刀柄,向天长羽士冷笑道:“天长道友,你说这人的徒弟有三头六臂,能飞天遁地不成?师是脓包,贫道不信徒会是金刚。”
天长羽士脸红耳赤,讪讪地说:“一玄道友,贫道确是栽在夏小狗手中的。”
一玄,是八道中排名第五的恶道,绰号称毒真君,他的毒药暗器歹毒绝伦,心狠手辣,性情凶暴,人见人怕的。他飞起一脚,将尚陵踢得连滚三匝,向厢房门口的一各大汉滚去,沉喝道:“捆上,各回本位,等候正主儿前来送死。”
“道兄,何不失问问再说?”一名老道接口。
“那……那岂不将正主儿吓走了?”毒真君不同意地问。
“正相反,我们其他的人先行回避,仅留道兄一人讯问,夏小辈如果来了,见只有道兄一个人,他会拼命抢出救人,飞蛾扑火,在数难逃。”
李真君思索片刻,点头应允,说:“好,诸位在两厢及后厅埋伏,留下一盏灯。”
众人急速退去,留下了一盏气死风灯,厅中立即幽暗,昏黄色的灯光朦胧,显得阴森森鬼气冲天。各种家俱都蒙与了一层尘埃,破蛛网在各处角落悬布,有些木壁曾被撬破,看去像是破败的鬼宅,显得益形恐怖。
毒真君将尚陵的双肩并和双环跳制住,塞入一张满是尘埃的太师椅中,阴阴一笑,暴戾地说:“贱骨头,你敢不敢说不招?”
尚陵哈哈狂笑,叫道:“不招不招,一千万个不招……”
“叭叭叭叭!”四记阴阳耳光,打得他的头像拨浪鼓一般,口中出血。
“给你一万个不招,尚某等着你的分筋错骨真毒手段。”他含糊地叫。
毒真君冷笑一声,一把抓脱他的头巾,将他的右手捆在太师椅扶手一上,掏出一具火摺子弄火,冷笑道:“你不必心急,慢慢来。瞧,火摺子的火不大,只能燃烧片刻,但却可派用场,你试试它是不是真火?”
火焰伸到他的下颔,“嗤”一声响,火光一扬,他的三绺鬓须被烧得只剩下须根。
他的头部仍可转动,但他却不动分毫,说:“尚某连死也不怕,怎会怕火?”
毒真君将火把子伸到他的小臂下方,撕掉他的衣袖说:“你口中说不怕,贫道却是不信。”
火焰跳跃片刻间便发出了臭味。尚陵的小臂变黑了,有轻微的“吱吱”声传出。他的肉开始跳动,浑身在抽搐,冷汗直冒,牙齿挫得格支支地响。
“你招不招?”老道狞笑着问。
“呸!”他吐出一口血水,吐向老道。
老道扭身避过,阴笑着问:“你拍不招?招……不……招?”
尚陵脸色变青。冷汗如雨,突然大叫道:“不招!尚某烧成灰,也不会招供。”
“你招……不……招?”老道拖长了语音,狞恶地追问。
“尚某顶天立地,惟死而已。”尚陵嘶声叫。
火把子的火力渐弱,老边无名火起,丢掉火把子,取过三个设有双层黄纱的气死风灯,拉开灯门,暴怒地拉出里面的灯盏。岂知在暴怒之下,手重了些。灯撞中灯门柱,火熄光灭,大厅中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他愤怒地将灯抛掉,向后厅方向狂叫:“陈南,掌灯来。”
他先是听到开门声,却不见火光。灯光熄灭的后片刻,人的眼睛会受影响,一会觉得特别黑暗,这片刻视线会完全失去效用。他也不例外,眼前毫无所见。
他听到身旁的大师椅有异声发出,但并未在意,以为是尚陵在扭动头部和腰部,四肢受制绝走不了。
“陈南,为何不掌灯?”他不耐地吼叫。
在吼叫声中,听觉也受影响,声落,太师椅中没有声息发出,却听到后厅门闭上的响动。
“王八旦!你这厮聋了不成?”他破口大骂.
门再次响动,片刻火光出现,没有人,却飞来一盏气死风灯,凌空而至,像是幽灵在操纵。
他大吃一惊,毛骨悚然,一声怒吼,伸手拔剑。
糟!剑把摸不到。再向下摸,却摸到剑鞘口,剑不在鞘中,难怪摸不到了。
他心胆俱寒,汗毛直坚。
灯飞到了,他本能地一掌拍出。
“啪!”灯碎裂飞抛,大厅重陷入黑暗中。
“有鬼!”他怪叫,扭头飞纵。
“嘭!”响声如雷,楼板摇摇,他将主厢壁撞毁了三块壁板,声如雷震,撞得他鼻酸眼黑,昏头转向。
人声嘈杂,埋伏的人急急抢出,灯亮起了,厅中大放光明.
“一玄道兄,怎么了?”是天长羽士急促的叫声。
“鬼在哪里?”另一名大汉叫.
“咦!尚小辈呢?”天龙神僧大叫。
毒真君胆气一壮,定下心神扭头一看。变色大叫,道:“到底是人是鬼?”
一名老道脸一沉,不悦地说:“一玄道友,你是怎么回事?擒下的人呢?”
太师椅上鬼影俱无,被制住迫供的尚陵已经失踪了,连捆人的头巾也不见了。楼板上,两盏破灯破碎支离。
毒真君抽着凉气,脸无人色地说:“我……我不知道,不……”
“你不是在迫供么?”
“灯熄了,我叫陈南掌灯,却看……看到鬼……鬼影将灯飞……飞来,我……我拔剑……”
“咦!道兄的剑呢?”天长吃惊地问。
“不……不知道,我……我拔时就……就没有。”毒真君恐怖地说,几乎语不成声。
“咦!陈南为何不在?”天龙神僧惊叫。
一名老道夺过一名大汉的灯,奔向右后厅门,片刻,提着一名大汉的身躯出厅,栗然地叫:“有人从内间进入,点了陈南的昏穴。”
“这人是谁?”天长羽士冒失地问。
“不会是鬼。”老道没好气地答。
“快追!”天龙神僧叫。
“你去追,龙江城周围十二里二百四十四步,有上万间高楼大厦,够你忙的。”始终不曾开过口的老道冷笑着说。
老道丢下陈南的身躯,铁青着脸说,“楼有多大?我们五个超尘拔俗的高手分布在四周,居然被人弄了手脚,击昏我们的人,将人救走,戏弄一玄道友,连一玄道友背上的剑也被人取掉而不自知,这人的艺业,委实可怕极了。”
毒真君打一冷战,犹有余悸地说:“不……不会是人,是……是鬼,是人怎么毫无声息?”
“道友,你说清小心些,世间如果真有鬼,遭报的人多着哩!”挖苦天龙神僧的老道,语气相当不客气。
“我们先查看那人的来踪去迹,不必争论了,走!”提出陈南的老道打圆场,再次向后厅门走去。
天长羽士解了陈南的穴道,抓过一名大汉带在腰间的酒葫芦,灌了陈南两口酒,等对方清醒方沉声问:“陈南,说,你是怎么回事?”
陈南不住地扭动着脑袋,颠三倒四地说:“有点昏沉……咦?我仍在楼上?我睡了一觉,晤!没睡着,头昏昏地,你们怎么了?”
“啪啪!”天长给了他两耳光,叫道:“你救人制了昏穴,谁制你的?”
陈南晕头转向,吃惊地说:“我?我……我不知道。”
内面突然传来老道的叫声:“一玄道友,你的剑在这儿,脚印是从内间出来的,从明窗走了.从尘埃中的脚印着来,是个轻功奇佳的人。”
半里外西大街近城根的一块荒地中,野草蔓生,安平正替尚陵包扎臀部被火灼伤的部位,一面低声问:“尚师父,两位大哥目下在何处?”
尚陵脸部浮肿,含糊地问:“你……你真是安平贤侄!”
安平与四位武师的关系,说起来寻常,非师非徒,非主非客。他们是黄昌龄请来的保镖荣师父,黄徐雨人皆曾正式拜师,安平并未行拜师礼,但他却自小便称四人为师父,四位师父因他是夫子严春的门生,所以只称他为贤任。在授艺方面,严格的说来,四人只授他一些拳术与兵刃器械的把式,兴来时,也仅教给他一些应用制敌的秘诀而已,并未严加管责勤练。可以说,他并未真正获得四位师父的“真传”。而四位师父确也招子雪亮,看出安平的造诣确是比黄、徐两位高徒高明.但他们本身的艺业有限,并未看出安平的真才实学已到了何种程度。
他替尚陵解了被制的穴道,一拍一震,穴道应手而开,一面说:“小侄确实是安平,请师父不必怀疑。”
尚陵怎能不怀疑?如果真是三本主夏安平,怎能替他解穴?怎能在宇内高手环伺之下,将他从毒真君的身侧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来?他挣扎着坐起,苦笑道:“对不起,夜太黑我 无法看清你的面貌,天明后再说。”
“也好,小侄先带师父离开府城,找地方歇息等候天明。”
他背起手脚仍未恢复原状的尚陵,越城而走,到了城西南的甘棠湖近斗门处。
尚陵见他背着人,竟能一跃飞升三丈余高的城墙,不由目定口呆,心中更为怀疑。
两人藏在树林中直至天色破晓。他方看清了安平的面貌,把住安平喜极而叫:“老天!你果真是夏贤侄,数月不见,你平安无事,值得庆贺。你两位大哥料得不错,说你决不会被砥柱山的水贼所害,可能冒险前来江州踩探店铺被封的内情,要我前来在花盆内留书等你,果然被我等着了。”
“尚师父,严先生是否与两位大哥在一起?”他急急地问。
“严夫子这次真是尽了全力,全亏他未卜先知,早一步结束店务,多救了十余万两资财,更救了无数店伙免受牵连。事发前,严夫子与你两位大哥,与店中亲信逃匿在舒城的北峡山,一面派人赶返汾州府撤离家小。事发后,严夫子作主带领众人至潜山隐身,安顿妥当,他自己将一封书信留交给你,因咐有重会之期。如果明年六月初六他不在黄鹤楼出现,便不要找他了。”
“两位大哥目下……”
“三天后在莲花峰董家店杏林等你十天,书信上已有说明。”
“大哥的手书呢?”
“我已吞入腹中,见了你便不需书信了。”尚陵兴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