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眼儿媚 第十六章火烧油塔 (2)
殷凤索兴吊在空中像荡秋千般荡了几荡，身躯往上一翻，已到了半圆形塔盖上。
葛波的狂喊，引起塔外范大嫂等对塔顶的注视。他们看见殷凤已伏在塔盖上。
‘奇怪!她用什么方法上来的?’阿冬又惊又慌地问。
‘不要管她如何上来，快开枪呀!’范大嫂吩咐着，她手中那支勃朗宁手枪首先瞄准塔顶射击。阿春的一支老式转轮手枪也随着碰碰乱射。每一颗子弹距离目标至少有五六尺之远。
殷凤伏在塔盖上，将塔周围的情势观察了一番，知道她的敌人都集中在那棵高大的槿树上，而范大嫂枪法相当准确，给殷凤很大的威胁。她在袋内取出弹弓与玻璃块，瞄准范大嫂的眼睛打去。
范大嫂的左眼被击中了，虽不致命，却痛得昏厥了，从三十八尺高的树枝上跌到了地下，把她的头颅跌破，静静地躺在那里了。
阿冬见主人跌死，心慌意乱地爬下绳梯，预备逃遁。
‘你往哪里逃?’殷凤大喝一声。
阿冬一吓，手脚痪软，也从绳梯上跌下去，跌断了一只足踝，躺在那里呻吟。
阿春拿着那支转轮手枪，还倔强地对塔顶乱射。殷凤瞄准他的面颊，也给了他一块碎玻璃。鲜血泊泊地在她脸上流下来。当她见了自己的鲜血，以为已中了枪弹，开始手忙脚乱，竟忘了她自己站在三十八尺高的树枝上，移动脚步奔跑，当然，她只移动了一步就跌了下去，虽没像范大嫂那样跌死，但也奄奄一息了。
‘葛波——敌人都已倒下了，你再忍耐两三分钟，我立刻就回来!’殷凤通知她。
她见那棵槐树可以做她下塔的跳板，于是将身一踪，跳下塔去，她的双臂勾住了那棵槐树的横枝，似橡皮筋一般地弹了几弹，然后飘逸地落到平地上。
她先到槿树底下对三个敌人略加察看一下，知他们已无战斗能力。于是奔进屋子，找到了她们的旅行皮箱。
在这皮箱中有她们的特殊设计制成的飞檐走壁的工具。殷凤取了一根有铁丝的绳索，匆匆回到油塔。有了这一根绳索，她们非但能进出这五十二尺高的油塔，如履平地，即使上下七八十层摩天高楼也易如反掌。
几分钟后，葛波也出了油塔，她连连呼吸半个月来从未吸到的新鲜空气。
天色渐渐由灰黯转为乌黑，疏疏落落的星辰在那里闪烁，夜又莅临了。
莲花寺一片火光，正在熊熊燃烧。附近邻居站得远远地以悠闲的姿态，观看这一座被恶霸占据的古剎渐渐地毁灭。
龙师爷与他两个徒弟站在旷场上呆望着自己作恶的据点，瞬将化为灰烬而一筹莫展
在他们不远处，有一个龙钟老妇，满头是白发，伛腰屈背，像要被风吹倒一般地站在那里。
‘师傅，这朱沈雪英是个少有的节烈妇女!看光景范太健将她抢夺出来，威胁着她由上海到了四川，结果依然未能如愿以偿；而你老人家，再从范太健手中将她劫夺过来，非但不能一亲肌肤，反而连栖身之处，也给她毁灭了。你怎么让她推倒那盏煤油灯呢?如花似的美人与那张价值连城的伪造伏辩，都随着莲花寺同归于尽，岂不可惜!’一个徒弟啰苏地说。
‘这是我龙师爷流年不利，遭了这场莫明其妙的火灾，烧得我一无所有!’龙师爷叹息着说。
‘你就是龙师爷吗?’那个老妇人听他们谈了半晌，突然提出了这一个问题。
‘不错，我就是龙师爷。’他轻蔑地对她望了一眼。
‘很好!我正要找你。’那老妇人说。
‘你是谁?找我干什么?’龙师爷现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殷凤与葛波是你拿住的吗?她们现在何处?’那老妇人问。
‘这要你来干涉吗?’龙师爷声势汹汹地说。
‘我不干涉，谁来干涉?’
‘你究竟是谁?’
‘你听过卢九妈吗?’
‘噢!你是黄莺——殷凤的师傅吗?’
龙师爷有些心惊胆寒了，但见她老迈得七冲八跌，忽又强硬起来，说：
‘殷凤与葛波是我拿的，你便怎样?’
卢九妈隐居涪陵西南乡间，很多年不问世事了。几日前从村人处获悉殷凤与葛波在莲花寺被龙师爷擒住的消息，这虽是一个不完全的消息，但她最爱这两个徒弟，不辞辛苦连夜赶到莲花寺来找龙师爷交涉。
‘把她们交还给我，否则，我要得罪你了!’卢九妈的声调相当温和。
龙师爷一个徒弟见她说话似乎很吃力，以为是无能之辈，跳上去想掴她的面颊。
‘老太婆不要来寻死，滚回去吧!’他说着举手打了过去。
他觉得他的手掌的确已重重地打在面颊上了——打在他自己的面颊上，牙齿也打掉了两，血从口内流出来，竟把牙齿咽到了肚里。他证实了那句俗语，‘打落牙齿往自己肚里咽’不是一句形容词。他的手好像并不属于他的一般，连二接三自己掴自己的面颊。
龙师爷另外一个徒弟，看见他伙伴的手臂已被卢九妈抓住，完全失去了自主力。悄悄地从她身后掩过去偷袭，被卢九妈使出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腿，将这两个恶霸的走狗扫倒在地
龙师爷见卢九妈虽老，而矫捷不亚于殷凤，才知又碰上了劲敌，小心翼翼地纵上去与她动手。
他们两人的战斗紧张激烈，一时难分高下。
邻居们渐渐走近旷场，观看这老妇人与恶霸的斗争。莲花寺的火光把这战场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龙师爷的真实武艺与葛波并驾齐驱，而不及殷凤，更不及卢九妈，并且他的一条左臂已不能运用，消灭了相当的战斗力。然而卢九妈的年龄究属太高，在武艺方面也打了一个很大的折扣。所以两人战来势均力敌，胜败不分。
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卢九妈的耳膜里。
‘师傅——葛波与殷凤来了!’
这对龙师爷是个晴天霹雳，她们在油塔中怎能出来?他敌一个卢九妈尚未能占上风，怎能再加上殷凤与葛波?三十六着走为上策，他跃出战圈，正想逃遁，殷凤已踪跃而至，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还想逃吗?’殷凤向他进攻。
龙师爷不得不躲闪还击，于是他无逃逸的机会了。
不过他发觉今夜殷凤的拳脚不及半个月前那样有锋芒，并且见殷凤气喘嘘嘘，好像不胜疲乏的样子。他以为殷凤在油塔内监禁了半个月，精神与体力都受到相当损害，所以武艺也退化了。
他振作精神想打败她，再打败卢九妈，也可显显自己威风，所以集中全力向殷凤进攻，他的拳步步紧逼，渐渐使殷凤祗能招架，不能还手了。
观战的群众都在替殷凤耽心着急。有一部份观众，半月前曾见过她生龙活虎般与龙师爷博斗的情况，更觉殷凤今日之战，散漫软弱，必败无疑。
果然无多片刻，龙师爷一腿踢中了殷凤的臀部，她幌了几幌，倒下去了。龙师爷跃上一步，正想一脚踏碎她的头颅，以绝后患。
谁知他的左足踝，被躺在地上的殷凤的右脚背勾住，左脚底挺住，迅疾地上往侧一勾一挺，他就失去重心，很结实、剧烈地被摔倒在地。同时殷凤却一跃而起，蹿过去对准他的右肩，毫不留情地劈了一掌，于是龙师爷的一条右臂又完了。
他痛得连连怪叫，躺在地上爬撑不起。葛波已拿了绳索将龙师爷加以捆绑。
半月前，龙师爷以这自小练就的看家本领‘勾挺腿’摔倒葛波与殷凤。而今日殷凤用同样的勾挺腿摔倒了他，这是龙师爷万万意料不到的事。
殷凤在油塔底与葛波频频练习的‘钳形卧腿’亦即龙师爷的‘勾挺腿’，果然发挥了它的效果。
群众起了一阵雷响般的欢呼，并且把龙师爷的两个作恶多端的徒弟也拿住了捆绑起来。
殷凤叮咛群众，把这三个恶霸送往当地县政府法办。并向他们探询被龙师爷击伤的张长福的情况。有人告诉她，张长福已因重伤死亡。
于是殷凤在旅行箱内取出两包银元，这是她在望峰山上范大嫂房间中搜查出来的。往庙后张长福家里慰问他的家属。慰问归来，才与卢九妈同坐在旷场边一条石凳上叙师徒阔别之情。她将这一次的遭遇叙述了一遍，卢九妈将龙师爷师徒所谈朱沈雪英葬身火窟消息告诉她们。
‘朱沈雪英!’殷凤沉思片刻，‘噢!不知是否是向遏女友朱丽芳小姐的嫂嫂?’
‘同姓同名的人很多，这一个朱沈雪英不一定就是朱丽芳的嫂嫂。’葛波说。
‘让我们去盘诘龙师爷!’殷凤飞奔过去。
然而她去太迟了，群众受尽龙师爷欺压，在怨恨忿懑激动的情绪下竟把他们师徒三人丢入了莲花寺火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