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 帝
毒阎罗吁了一口气,道:‘好厉害的女娃子,石破山这种高手居然也不是她的对手。’
雨针淡然一笑道:‘这种高手又算得了什么?’
毒阎罗回问道:‘那之后又如何?’
雨针道:‘石破山是丘独行买杀手杀的。’
毒阎罗道:‘千里追风丘独行?’
雨针道:‘难道还有第二个?’
毒阎罗道:‘这个人是名侠。’
‘所以他才要杀水晶灭口——就在水晶杀死石破山,精神松懈之际,出其不意,将唐门七步绝命针射在水晶背后。’
毒阎罗吃惊的道:‘七绝针之毒……’
雨针截口道:‘犹在你阎王针之上!’
毒阎罗冷笑,道:‘七绝针虽毒,只怕毒不过阎王针。’
雨针道:‘我以针做暗器,在针这方面的研究目前相信还没有人能够及得上。’
毒阎罗没有作声。
雨针接道:‘阎王针虽毒,三年前我已经研究出了解药。’
毒阎罗混身一震,外露的双睛现出疑惑之色。
雨针冷笑一声,才继续说话:‘阎王针之上一共淬了十二种剧毒。’
毒阎罗的瞳孔暴缩。
雨针所说的乃是事实,这原是秘密。
‘能够将十二种毒药混在一起已经不容易,难得毒性非独没有抵消,而且相互滋长,其毒更猖,针头一点,便足致命,可见得你的确下了一番苦心。’雨针冷冷的问道:‘七步绝命针之上,你可知一共淬了多少种的毒药?’
毒阎罗道:‘多少种?’
雨针道:‘二十七种!’
毒阎罗道:‘都是剧毒?’
雨针摇头,道:‘其中有三种甚至是吃上一杯,也只呕吐,不会死人,可是一配合其它便成了无药可解的剧毒。’
毒阎罗冷笑,道:‘那么是唐门子弟一时不慎,误伤自己又如何?’
雨针道:‘等死!在唐门来说,这是不可原谅的疏忽。’
毒阎罗盯着雨针,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雨针道:‘人!’
风刀接道:‘碧落赋中人,她雨我风!’
雷斧紧接道:‘雷!’
‘雷!’电剑抚剑道:‘我们都是人,嫉恶如仇,替天行道的——碧落赋中人!’
毒阎罗道:‘并不是神!’
雨针道:‘嗯。’
毒阎罗盯着她,道:‘你只是一个人,怎能够从一支针上看得出,一共淬有多少种毒药?’
雨针道:‘能够混合在一起的东西一定有方法方解开来。’
毒阎罗目光更寒。‘你能够?’
雨针道:‘不能够——若干年之后,也许有人能够,但现在,我敢肯定说一句,还没有人能够这样做!’
毒阎罗道:‘那么……’
雨针淡笑道:‘我进过唐门的毒谷,也上过你那个阎王岭。’
毒阎罗一怔,道:‘我……’
雨针道:‘当时你不在,我进去毒谷是为了水晶,上去阎王岭,是因为你也是一个用针的高手,也是一个大恶人。’
电剑接下去:‘对于江湖上的大恶人,我们都下过一番调查工夫。’
风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雷斧接道:‘所以我们不出动则已,一出动必定尽杀江湖上的大恶人!’
毒阎罗冷笑道:‘这就是所谓天谴了?’
风刀应道:‘正是!’
毒阎罗笑道:‘可笑一般人却当你们是神!’
风刀道:‘无论如何,我们总比较他们供奉的神实际得多。’
毒阎罗道:‘能够被你们看中,亦未尝不是一种荣幸。’
风刀道:‘应该是。’
毒阎罗转问道:‘水晶也是碧落赋中人?’
风刀道:‘她杀我的儿子也是替天行道了?’
风刀沉吟道:‘未尝不可以这样说。’
毒阎罗冷笑道:‘因为我的儿子乃是恶人之子,本身也是一个恶人。’
风刀反问:‘难道不是?’
毒阎罗冷哼一声,目注雨针,道:‘水晶身中唐门七步绝命针,是死定了。’
雨针道:‘她虽然运功护住心脉,又及时服下不少解毒灵药,亦只能够多活一个月。’
毒阎罗盯着她,道:‘好像你们这种人应该不会说谎的?’
雨针道:‘说来干什么?’
毒阎罗倏的仰天一阵狂笑,道:‘好,好极了!’
雨针道:‘哦?’
毒阎罗狂笑接道:‘我一生人之中惟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一件事——我儿子的仇!水晶既然已死亡,我这件心事也该了了。’
雨针道:‘换句话,你现在就是死也无憾了。’
毒阎罗道:‘还有!’
雨针道:‘还有什么?’
毒阎罗回顾那个紫衣少年,道:‘这个人平生深居简出,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也绝不是一个恶人,尚请几位,放他一条生路!’
紫衣少年抢前一步,脱口道:‘公公!’
电剑奇怪的望着毒阎罗,道:‘这个人叫你做公公?’
毒阎罗道:‘应该如此。’
电剑道:‘他……’
雨针插口道:‘你难道看不出他是一个女孩子?’
毒阎罗道:‘也是我的媳妇!’
紫衣少年实时反手扯下头巾,一把秀发瀑布一样泻下,冷冷道:‘水晶杀了我的丈夫,这个仇我是否应该亲自来了断。’
雨针不由不点头,道:‘应该!’
紫衣少女道:‘你们当然不会欺骗我们的。’
雨针道:‘有这种必要?’
紫衣少女道:‘我是为了丈夫的仇恨活到现在,仇人既然已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雨针道:‘话不是这样说!’
紫衣少女冷笑道:‘我知道绝不是你们的对手,但也绝不会就此屈服,向你们乞命。’
语声悲激,转向毒阎罗,道:‘公公,媳妇先去了!’
毒阎罗霍地一步横移,大呼道:‘不可!’
语声未已,紫衣少女已跪倒在毒阎罗的面前,一缕黑血从口角流下!
毒阎罗伸手方欲扶住,紫衣少女已倒在木排之上,一张脸也变成了紫黑色。
天地间,那剎那彷佛陡然沉寂下来。
毒阎罗呆若木鸡,怔住在那里,这个时候无论谁向他出手,相信也绝不会失手。
没有人向他出手,风、雨、雷、电木立在他的四面,目光都落在那个紫衣少女身上。
龙飞、公孙白那边看在眼内,亦怔在当场,翡翠的眼中,更有泪流下。
也只是剎那,一声厉啸震撼长天,毒阎罗厉啸声中,从木排上猛拔了起来!
他混身上下同时闪起了一团惨绿色的光芒,无数支阎王针四面射出,分射风、雨、雷、电!
风、雨、雷、电四人的身形几乎同时展开,疾往外掠出!
阎王针虽然迅速,又怎追得及这四人的身形!
毒阎罗也知道那些阎王针实在起不了多大作用,那剎那他的心情亦是混乱之极!
因为他还未决定追杀何人!
——风刀、雨针、电剑身形轻巧而迅速,只有雷斧,身形既笨拙,兵器又沉重!
——先杀雷斧!
毒阎罗此念方转,身形已落回原位。
风、雨、雷、电四人实时绕着毒阎罗疾转了一个半弧,所处的方向完全改变!
雷斧本来在东,现在已变了在西,各人仍立在木排上。
他们距离毒阎罗原来不过丈八,方才那一退,现在俱都在毒阎罗三丈外。
毒阎罗身形一落又起,往东扑出,扑向站在东面木排上那个雷斧!
身形一扑出,阎王针亦射出,一点点惨绿色的寒芒向雷斧射去!
雷斧目光及处,大笑道:‘果然不出所料,第一个挑上我!’
笑语声中,双脚一沉!
他乃是站在木排末端,这一沉,整个木排立时倒竖了起来,他人却直沉进湖水里!
所有的阎王针立时全都射在木排上!
毒阎罗扑前的身形亦变了撞向那个木排!
好一个毒阎罗,凌空变式,双袖一展一拂,身形藉此蝙蝠一样飞起,飞掠上那个木排的上端,旋即一蓬阎王针射出!
雷斧若是仍然在木排之后,这一蓬阎王针便正好射在他身上!
可是雷斧已不在!
也就在那剎那,‘轰’然一声,整个木排彷如被炸药炸开一样,一条条树干四方八面飞散!
毒阎罗轻叱一声,身形同时半空中疾翻了一个觔斗,落在其中一条树干上!
那条树干‘拍’的跌落水面,毒阎罗的身形立时稳定!
湖水里实时寒光一闪,一把利斧破水而出,疾斩在那条树干之上!
毒阎罗惊呼未绝,脚下那条树干已经被斩成了十多截!
水里挥斧的当然就是雷斧,水性的高强,也实在惊人,人在水里,竟然还能够旋展出那样的一招!
惊呼声中,毒阎罗人又已拔起,蝙蝠一样飞舞半空!
闪电也似的一道剑光实时划空飞来!
是电剑的七尺剑,电剑人距离毒阎罗差不多还有一丈,剑已经刺到!
剑长七尺原来有这这种优点,可是好像这样长的一支剑,又有谁施展得开!
电剑的腕力,臂力,无疑是厉害,现在这凌空一剑,尤其急激,当真就闪电一样!
毒阎罗要闪开这一剑实在不容易,但也并不是全无可能!
但是他并没有闪避,以胸膛迎向剑尖,双手游移,同时发出无数的阎王针!
惨绿色的阎王针有如牛毛细雨,‘沙沙’的罩向电剑!
毒阎罗竟然是准备一命换一命,拚却一死也要将电剑射杀针下!
电剑实在想不到毒阎罗竟然就这样拚命,剑势虽则未走老,但是要以剑将这么牛毛般小针完全击落,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电剑并没有信心将那些阎王针完全击落,可是他的出手并没有因此延迟,腕一抖,七尺剑‘嗡’然转动,划起了一道光幕!
他的身形同时后退,倒泻湖中!
那些阎王针,迎面而来的完全被剑震飞,当头罩落的只被击落大半,还有小半,那小半眼看便要射在电剑头上,九团金芒突然从旁飞来,‘呜呜’声响中将那小半阎王针击飞,震飞!
那是九枚金环,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旋转着飞来,凌厉之极,已足以将那些阎王针截下!
那九枚金环当然就发自龙飞,他一剑九飞环名震江湖,金环是兵器,也是暗器,不知已击倒多少强敌。
他手扣金环,一直在殿前观战,发觉电剑不可能将那些阎王针完全击下,金环立即出手及时射至!
电剑耳听‘呜呜’声响,也看见金环向自己飞来,以他目光的锐利,当然看得出龙飞射出那九枚金环目的何在,所以既没有分心,也没有闪避!
‘多谢!’却不忘这一声。
金环将阎王针击落,他人亦已泻入湖中,一入即出,七尺剑一串,‘叮叮叮叮’九声过处已将那九枚金环串在剑锋上!
‘还你!’电剑七尺剑随即一抖,九枚金环从剑上退出,飞向龙飞!
龙飞伸手接下。
毒阎罗身形同时落在一个木排上,目光一转,冷笑道:‘一剑九飞环,果然名不虚传!
语声一落,身形暴起,扑向龙飞!
‘拔刺’一声水响,电剑身形从水里拔起,七尺剑飞刺毒阎罗!
毒阎罗半空拧腰,右手一蓬阎王针射向电剑,左掌阎王针方待射出,银光一闪,一支银针已射在他的左手手腕上!
雨针一旁人到针到,针无虚发!
她用的针虽然无毒,但正射穴道,毒阎罗左手立时一软,手中阎王针尽落湖中!
电剑这一次也已有准备,剑刺到中途,飞轮般一转,便将射来的阎王针震飞,‘飕’一声,剑连随脱手飞出,闪电一样射向毒阎罗!
相距既近,剑又长逾七尺,要闪避电剑这脱手一剑飞击,实在不容易。
毒阎罗半空中仍然能够身形再变,上半身一仰,剑贴着左边脸颊射过!
剑风激烈,一声裂帛,他蒙脸黑布‘猎’然被剑风卷飞!
毒阎罗的真面目立时暴露众人眼前!
众人目光及处,不由自主一声惊呼,就连毒阎罗那些未死的手下也不例外。
毒阎罗一直黑布蒙脸,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实在并不多。
传说中,他貌美如子都,风流而潇洒,曾经迷倒了不少情少女。
在以前,这也许是事实,否则,侍候他的那四个侍女,当夜也不会因为要再见他的一面,宁可一死。
然而,现在无论谁看见他,相信都难免吓一跳。
在他的面上,赫然布满了一个个的肉瘤,有些红如血,有些已接近透明,腻然生光,淌着脓水。
这简直已不像一张人的脸。
公孙白脱口一声:‘麻疯!’
‘不错,麻疯!’毒阎罗眼瞳中闪出一丝痛苦之色,身形甫落又起!
‘哧’一声破空声同时暴响,电剑那支七尺剑竟倒飞回来!
这一剑比电剑方才脱手那一掷的一剑显然更迅速,更凌厉!
这一剑也实在太出人意料!
毒阎罗一不提防,二来剑实在迅速,身形凌空,如何来得及闪避?
惨呼未绝,那支七尺剑已将他拦腰斩成了两截,余力竟然未尽,继续前飞!
剑从电剑的身旁飞过,电剑忙伸手将剑柄握住,这时候,他已经置身另一个木排之上,身形仍被那支剑的力道带得晃一晃。
他接剑在手,神态便变得肃穆,风、雨、雷三人也不例外。
雷斧亦是电剑一样,一身水湿,正站在一个木排之上。
那个木排之上原站着几个毒阎罗的手下,看见雷斧从水里冒出,掠上木排,非独不敢上前,反而卑缩一角。
雷斧方待手起斧落,将那几个毒阎罗的手下砍倒,就看见毒阎罗被飞来一剑斩成两截!
然后他的神态就变得肃穆起来,斧垂下,一动也都不一动!
因为他知道,他们的主人已经来了。
也只有他们的主人,才能够发出那样的一剑!
血雨飞激中,毒阎罗的两截尸身飞堕湖里,两股血晖立时在湖面上散开。
也就在那剎那,一个人飞鸟一样落在木排上。
那个人一身白绫,头发亦是用一条白绫束着,衣饰并不华丽,却是高贵之极。
他须发俱白,一脸皱纹,年纪看来已不少,相貌慈祥,但慈祥之中却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尤其是他的一双眼,比闪电还要明亮,比火焰还要辉煌!
他负手站在木排之上,俨然就帝王一样!
目光一扫,天地间彷佛突然间一静!
龙飞看见这个白衣老人走来,那一瞥之间,他几乎以为那只是一只鸟,不是一个人。
那个白衣老人的身形也实在太迅速了,贴着水面疾向宫殿这边掠来,身形陡然一折,右手一探,就将那支从一旁飞过的七尺剑接下,反手郑向毒阎罗!
他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人身形凌空,一掷之下,竟然能够发出这样厉害的威力!
他的眼珠子几乎凝结,盯稳了那个白衣老人。
——这个人是谁?
白衣老人肩不移,脚不动,在木排上才一站,又向前掠出。
掠过水面,掠上了伸入水中那道石阶,掠到了龙飞三人的身前!
翡翠仓惶跪下。
白衣老人目光一落,道:‘起来!’
他的语声并不怎样的响亮,却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翡翠不由自主站起了身子。
这片刻之间,风雨雷电身形已齐展,掠上石阶,分立在白衣老人两旁。
左风雨,右雷电。
白衣老人旋即缓缓的转过身子,目光往湖面一扫。
湖水已经被鲜血染红,除了雷斧震散的那一个木排,其它的仍然漂浮在湖上,毒阎罗那些手下早已溃不成军,向对岸泅去,有些正准备将木排划回。
白衣老人目光一寒,断喝道:‘给我停下!’
这一喝霹雳一样震撼长天,众人只觉得耳朵斸斸作响,风云彷佛要变色,湖水也彷佛激起波涛!
残余那些毒阎罗的手下不由自主停下了动作。
一人蓦地大呼:‘饶命!’
其它人接呼,‘饶命’之声,一时间此起彼落,有些大汉甚至在木排上跪了下来。
方才的一场血战,已令他们胆落魂飞,何况他们心目中,不可能倒下的毒阎罗现在都已倒下?
电剑立即道:‘这些人全都该死!’
雷斧接道:‘杀他一个不留。’
风刀亦道:‘斩草除限,除恶务尽。’
雨针即只是叹了一口气。
龙飞在后面听着,亦叹了一口气,道:‘今日的血已流得实在太多了。’
白衣老人沉声道:‘湖水已经被染红,的确太多了。’
雷斧道:‘今日不杀他们,让他们离开,后日也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他们手上。’
龙飞道:‘经过这一役,相信他们已不能再做坏事了。’
白衣老人‘嗯’一声,挥手道:‘今天我饶你们一命,但离开这里之后,谁若是再为非作歹,不管千里,我的人必追他人头!’
众大汉噤若寒蝉,尽皆跪倒!
白衣老人再挥手,道:‘滚!’
众大汉都听得很清楚,却反而以为听错,怔住在那里。
白衣老人再喝一声:‘滚!’
众大汉如梦初觉,也不知是惊是喜,在木排上的慌忙划动木排。
白衣老人没有再理会他们,回转过身子,目光落在龙飞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两遍,忽然道:‘很好!’
龙飞奇怪道:‘什么很好?’
白衣老人道:‘我是说你这个人很好。’
龙飞道:‘尚未请教老前辈……’
白衣老人截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龙飞道:‘莫非就是传说中,碧落赋中人之首——’
白衣老人颔首道:‘以前我一直替天行道,甚至就以天自居,自称为天帝。’
龙飞抱拳一揖,道:‘失敬。’
天帝道:‘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
龙飞道:‘江湖上奸恶之徒,现在仍闻名色变。’
天帝道:‘只怕快要被淡忘了。’
他叹息接道:‘碧落赋中人已多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江湖上,现在怎样了?’
龙飞道:‘动荡不安,老前辈也该出来一趟了。’
天帝又一声叹息,道:‘我——太老了。’
龙飞道:‘老前辈精神矍铄,可不见丝毫老态。’
天帝微笑道:‘我须发俱白,老态已毕呈,别人都见到了,你却是方当英年。’
龙飞道:‘那只是外貌而已。’
天帝道:‘老的又岂止外貌,一颗心都已快将老死!’
龙飞苦笑道:‘晚辈一向都只见人不服老,前辈却例外。’
天帝道:‘你看我有多老了。’
龙飞道:‘看不出。’
公孙白插口道:‘日后说她今年已经有七百多岁,那么……’
天帝截口问道:‘她这样对你们说了?’
龙飞道:‘不错。’
天帝笑问龙飞:‘你相信她的话?’
龙飞道:‘不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
天帝道:‘因为她说得实在太认真。’
龙飞道:‘不错。’
天帝叹了一口气,道:‘多年了,她这个习惯还没有改,总是喜欢将话说得很神。’
一顿接说道:‘也许她真的当自己已经有七百多岁。’
龙飞奇怪道:‘否则她老人家到底是……’
天帝沉吟道:‘若是我没有记错,她今年应该是七十四岁,另一十九日。’
龙飞道:‘不是七百三十九年三个月另一十九日?’
‘当然不是!’天帝一笑。‘人生七十古来稀,一个人能够活到七十岁已经不容易。’
龙飞道:‘不错,那么这座宫殿呢?’
天帝道:‘这座宫殿倒是真的已建筑了七百多年,先后经过了十多次重修却才变成现在这样子。’
龙飞道:‘晚辈也看出这座宫殿不是出于现在的匠人,却想不到竟真的已经有七百年之久。’
天帝道:‘我们这个家庭也的确早在七百年前便已开始移居这里。’
龙飞道:‘能够留传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天帝道:‘嗯。’
他笑笑接道:‘这大概因为我们这家人实在太保守。像我们这样子保守的一家人,能够活在这世上并不简单。’
龙飞道:‘何况每隔一个时期,就替天行道,清除江湖上的奸恶一次。’
天帝道:‘每一次我们所付出的代价可也不少。’
龙飞道:‘不难想象。’
天帝道:‘根据我们祖先定下的家规,我们每一代的主人,一生中必须在江湖上走三次。’
龙飞道:‘老前辈……’
天帝道:‘我才只走了两次,所以人现在虽然老了,虽然也无意江湖,在有生之年,还得走一趟大江南北。’
雷斧立即问道:‘主人决定什么时候?’
天帝笑叱道:‘你心急什么?’
雷斧道:‘那些贼子越来越猖獗,看来不少已经将我们忘掉。’
天帝道:‘哦?’
雷斧道:‘只看今天这一战便已知道!’
天帝沉吟道:‘毒阎罗比较例外。’
雷斧道:‘也许。’
风刀插口道:‘我们这些年来并没有放弃收集那些奸恶之徒的罪行的工作。’
天帝道:‘我知道。’
风刀道:‘那么……’
天帝笑笑截口道:‘幸好我都知道你们是怎样的人,否则听你们这样说,不难以为你们都是喜欢杀人的刽子手。’
风刀道:‘那些奸恶之徒所作所为也实在太过份。’
天帝道:‘可是很奇怪,七百年下来,却杀之不尽。’
一顿笑接道:‘我的第三次行动有待从长计议,最低限度,也得待此间事了。’
风雨雷电所时候才省起此来所为事,目光一齐落在翡翠的面上。
翡翠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天帝目光亦转向翡翠,道:‘你是铃珰还是珍珠?’
翡翠道:‘婢子是翡翠。’
天帝‘啊’的一声,道:‘你是翡翠,这么大了。’
他沉吟接道:‘记得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女孩子。’
翡翠垂头道:‘已十五年了。’
天帝叹息道:‘已是十五年的人,日子过得实在快,铃珰、珍珠她们也该有你这么大了吧,她们呢?’
翡翠头垂得更低,没作声。
天帝看在眼内,皱眉道:‘她们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翡翠颤声道:‘都死了。’
天帝追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翡翠道:‘放出了鸽子之后,她们就饮下主母替她们准备好的一壶毒酒。’
天帝道:‘这里可没有这种规矩。’
翡翠道:‘是主母这样吩咐她们。’
她叹息接道:‘在她们,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天帝道:‘哦?’
翡翠解释道:‘因为她们已经与白痴无异。’
天帝道:‘她们都是资质很好的孩子,怎会变成白痴?’
翡翠没有作声。
天帝道:‘我离开了这里十五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翡翠叹息道:‘主母一直在严厉督促我们苦练武功,希望我们每一个都能够成为水晶那样的杀手!’
天帝皱眉道:‘她就像训练水晶那样训练你们?’
翡翠道:‘是。’
天帝道:‘她疯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水晶那样强健的体魄,她那种训练,差一点的人根本就受不了。’
翡翠道:‘所以铃珰、珍珠她们都变成白痴。’
天帝嘟喃道:‘可怜的孩子!’
风刀插口问道:‘主母到底怎样了?’
翡翠道:‘给人——杀死了。’
风刀追问道:‘谁?’
‘水晶——’翡翠的语声在颤抖。
雨针脱口道:‘什么——水晶她……’
转问道:‘你说的是那一个水晶?’
翡翠道:‘只有那一个水晶。’
雨针轻叱道:‘怎会有这种事情,水晶不是已经死了有三年?’
翡翠道:‘杀人的真是她!’
雨针怒叱道:‘你还在胡言乱语。’
公孙白插口道:‘翡翠姑娘说的都是事实。’
雨针目光一转,道:‘你又是什么人?’
‘公孙白!’
‘你就是那个公孙白?’雨针盯着他,道:‘人还过得去,怎么你走来这里?’
龙飞回答道:‘是我根据水晶送给他那张地图,将他送到来。’
雨针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龙飞道:‘中了阎王针,危在旦夕,不得不送到这里来。’
雨针道:‘这只怕就是毒阎罗的诡计。’
公孙白摇头叹息,道:‘只怪我酒后胡涂,说出了认识水晶。’
雨针沉吟道:‘原来如此,毒阎罗那厮,也颇工心计。’
龙飞道:‘当然我已经想到毒阎罗的目的何在,但救人心切,也管不了那许多。’
天帝道:‘你是应该这样做的——是了,你们进来了这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一顿接吩咐:‘翡翠,你来说!’
翡翠只有将所知道的事情详细说出来,龙飞中间补充。
公孙白所知道的并不多,所能够补充的亦只是在殿底与水晶相遇的情形。
天帝听得很用心,风、雨、雷、电也一样,他们的面上都露出奇怪的神色。
他们虽然有天人之称,并不是真正的天人,不知道过去未来。
龙飞公孙白自己明白这一点,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他们都没有保留,将所知道的事情一丝不漏,详细说出来。
天帝一面听,一面移动脚步,到他们将话完全说完,已置身宫殿之内。
然后他问道:‘就是这样了?’
龙飞公孙白一齐点头。
天帝目光从他们面上转过,缓步走上了丹墀,在杜杀的尸体旁边坐下,双手捧起了杜杀那个被放在小几上的头颅。
杜杀一双眼仍睁大,彷佛在盯着他。
天帝一些也在乎,捧着杜杀的头颅仔细的看了一遍,道:‘这个女人是我元配妻子。’
他叹息接道:‘我们夫妇的情份,却早在十五年之前便已经结束。’
没有人作声。
天帝道:‘但虽然无实,却是有名,所以对于她的死,我总不能不理会。’
他的目光在风、雨、雷、电面上,掠过,道:‘这无疑,有关我们这一族人的声誉。’
风、雨、雷、电颔首作应。
天帝道:‘其实这个女人死了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她的存在,她的所为,我们这一族人的声誉已被她毁得差不多了。’
风刀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事情现在都已经成为过去。’
天帝道:‘她一天不死,遵照约定,我们就一天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