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斗 巨 人 (1)
“但不知贵主人……”
“家主人姓居,绰号称欢喜怫,林兄想必不太陌生。”
“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欢喜佛居永杰,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可惜缘悭一面,想不到今日得蒙贵主人相召。可惜在下对女色二字持戒甚严,不然倒得向贵主人讨教一二,听说贵主人嗜美女如命,目下该己年届花甲了,对此道依然兴趣不减当年么?”他脸上堆笑地说,其实心中极为不快。这位欢喜佛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老淫贼,想不到竟然在此地建窟。他不屑与江湖淫贼打交道,但为了查明底细,不得不假以词色。
徐方无法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异状,更难看出他心中的厌恶,步入大厅。大厅宽无比,中间是水磨砖精工砌就的所谓厅池,约有四丈见方,打磨得光滑如镜,一看便知是作为歌妓舞娘起舞的地方。上首是一张古色古香又长又大名符其实的长案,两旁设了锦墩。偌大的厅,不见半个人影,静悄悄如同鬼城。
徐方肃客在锦墩上落坐,鼓掌三下。角门悄然而开,乡带一幌,出来了一位千娇百媚的美少女。这少女骨肉匀称,珠翠满头,穿小团花春衫,露出一段羊脂白玉似的皓腕。下面是同花轻罗地长裙,打扮既不像闺女,不像丫环,也不像乐户的歌妓,端了一个金色托盘,盛着一把精美的茶壶,两只茶杯。
少女连步轻移,香风满厅,神色居然十分端庄,上前盈盈拜,从容起立,伸玉手斟上两杯茶,然后跪奉敬客。
身在虎穴,这杯茶很难对付,林华不由迟疑。
“请贵客用茶。”女郎娇滴地说。
徐方神色泰然,笑道:“这是来芦山绝峰的云雾茶料、待客时只限一杯,老弟请品尝并请评价。”
这杯茶看样子不能不喝,令他心中为难。如果是酒,将是先主客后,茶却相反,谁知茶中是否有鬼?这只精巧的茶壶会不会是鸳鸯壶?不管怎样,他不能冒险,但形势又不许他不喝,目前还不是反脸的时候。
好在敬茶的是女人,应付不难。他毫不迟疑地取过一杯茶,含笑谢道:“小可口福不浅,敬领了,姑娘请使。”
面对少女就饮是不礼貌的,他一手捧杯,极自然地略为偏身,徐徐饮完杯中茶,将杯递放在茶盘上,再次道谢。他饮得慢,杯的部位捧得恰好处,相当技巧。
少女轻盈地站起,盈盈曼声道谢,方轻至徐方面前,仍然下跪奉上。
徐方饮毕,向他笑问:“林老弟,茶品如何?”
他淡淡一笑,说:“大管家不啻问于盲,小可对茶道一窍不通,不错,香味确是清雅,只是似乎有点异样,据小可所知,去雾茶该是端阳采者为佳,谷雨所采是不是晚了些?”
“清明不如谷雨来者为佳,但不是此道老手功力不够、便很难分辨其中差异。”
“可惜小可没有口福,只难说牛饮,而下配品茗。小可初抵贵地,与贵主人素昧平生, 为何相召,尚请明告,不然小可该告辞了。”他站起说。
他想告辞,明知对方不会放他走,但不能不摆出一无所知的姿态。果然不错,徐方淡淡一笑说:“林兄,不必操之过急,坐下谈谈啦!敝主人目下不在家,在下奉命好好接待你,你如果要走,太不够意思了。呵呵!你知道敝主人请你前来的用意么?”
“愿闻其详。”他坐下说。
“昨天平安客栈的事,敝主人已完全知道。林兄看出那位仆妇以点穴术制死了浪里鬼,可否看出她那点穴术属于那一门那一派的手法么?”
“想不到在下多嘴,竞惹来了不少麻烦,祸由口出,确是不假。那仆妇的制穴手法,在下浅薄,只知是一种极为诡异的手法,说不出来历路数。”
“可知林兄亦是此中高手。”
“略知皮毛而已。”
“老弟不必谦虚,兄弟双目不盲,已知老弟深藏不露,内外功力皆相当纯厚。”
“好说好说。”
“赤手空拳制服数名排帮的标悍大汉,自不等闲。因此,家主人希望老弟坦诚相助,诚心结交你这位英雄朋友。”
“我一个外地人……”
“家主人即将办一件重要的大事,目前遭遇了困难,苦于人手不够,尤其南非要艺业高强的人相助,因此希望老弟助一臂之力,家主人愿在事成之后,以千金为酬,决不食言。”
“这个……但不知有何事要在下效力,徐兄可见告?”
“这……恐怕在下无法奉告。”
“对不起,不知事由,便不知危险程度如何,在下碍难应允。”他直率地拒绝。
“恐怕老弟已别无决择了。”徐方皮笑肉不笑地说。
“甚么?"
“兄弟之意,是老弟不会愚蠢得一口拒绝的。”
他离座而起,说:“正相反,在下拒绝了。”
“拒绝决非老弟的本意。”
他抱拳一礼,举步便走,一面说:“在下不管不可告人的事,告辞。”
“阁下,兄弟如不送客,任何人也走不了的。”
“在下倒是不信,看谁能拦下林某。”
他一面说,一面踏下厅池。
“本宅虽非龙虎穴,至少足以留下三五名武林一流高手!”
“林某既然敢来,就敢出去……”话未完,头顶约丈八的花格了承尘,突然移开一块四尺见方的承尘板。一个青影从中急降,是个奇壮、猩猩般可怖的巨人,凌空下扑,声势骇人。
林华早有提防,他从光滑如镜的厅池反映中,看到从顶门扑下的巨大人影,直持人影扑近顶门,头一声低,向后急通八尺,反应之快,完全出乎下扑的巨人意料之外,人退后双拳俱出。
下扑的巨人骤不及防,一扑落空,双脚落地。不等巨人有任何反应,铁拳已经着肉,“砰砰”两声暴响,击中巨人的脊心,力道如山,又沉又猛凶猛极了。
巨人向前冲出丈外,但居然挨得起,并末倒下,狼狈地转过身来,一声虎吼,莽牛似的 冲到双手算张,伸开来足以控制丈二以内的空间,任何人也休想从这一双又粗又长的大手下溜走。林华知道巨人皮粗肉厚,而且练了气功,这两拳虽用了七功劲,但不起丝毫作用。这时看清了巨人的身材与长像,不由心中暗惊,脱口叫:“像是庙门口的大金刚,可怕。”
这位巨人真是巨得吓人,恐怕足有丈高,像貌狰狞可怖,橡煞了庙门口的金刚天王,大手大脚,重量大概足有五百斤以上。不要说打,看了这巨人的长像,胆小都要被吓破。林华身高八尺,已经够高了,但在这位巨人面前,像是小巫见大巫,交起手来不啻鬼斗金刚。
“他是本府的巨人,叫门神贺飞,哈哈!小心了,阁下。”徐方怪叫。
门神贺飞一头大象般冲到,伸手便抓,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声势惊人.林华手脚灵活向侧一闪,门神转身伸手便捞.居然相当灵活并不蠢笨,反应相当快捷。
林华一举一掌先后攻出,全击在门神挥来的巨掌上,但只能将巨掌击偏而已,无计可施,在巨掌下无法近身,击手又伤不了门神的皮毛,不由心中暗急。
门神像捞鱼般乱抓乱摸,把林华迫得团团转。转了几圈,林华终于发觉门神并不怎么可怕,下盘空虚,立即改变策略,开始冒险近身进攻了。他向左一闪,门神右脚跨进,右手来一记“五雷轰顶”,一掌兜头下拍,五指箕张,重逾山岳下压。
他一掌斜推,下体切入,“蓬”一声暴响,双脚踢在门神的小腹了,不用脚落地,平仆着地奋身一滚,滚出丈外去了。这一踢力道千斤,他用了全力。
“哎……”门神怪叫,连退三步,拉着一声怒吼,再次疾冲而上。
人身形一晃,从门神的左肋侧钻过,捷逾电闪,手脚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连攻三记狠着。
“噗!”左肘中肋。“拍!”右掌中脊心。“蓬”转身起右脚踢中门神的海底,靴尖几乎踢中海底前的阴豪,可惜差了三四寸,没中要害。
“啊……”门神怪叫,向前一冲,砰然仆倒,像是倒了一座山。
他不跟踪追袭,叉手叫:“这叫做小鬼跌金刚,起来、这次不算。”
门神居然撑得住,狼狈地站起,暴怒大吼声叫,像部大车般疯狂地冲到。
他又改变了攻袭的身法,不从下方钻隙,反而一跃而起。
快得令人眼花,人影越顶过了,“蓬”一声响,靴尖吻上了门神的鼻尖,人一落地立即回身叫道:“下次挑出你的眼珠子。”
门神手捂鼻子狂怒地叫,鲜血像是泉水般向下流,疯狂地转身一捣横扫而至。
对方以手挡住脸部,他只好又改向下盘直攻,先进后退,让爪擦胸而过,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从手侧锲入,拳出似中联珠。
“砰噗砰噗!”四记重拳发挥了威力,每一拳皆重千斤,全在门神的右左肋,骨折肉开裂,他用上了内家真力,有骨折声传出。
门神再也支持不住了,一声狂叫,抱着肋骨仰面便倒,爬不起来了。
臂骨,是肋尖的脆骨,最易折断,禁不起内家真力的凶狠打击,四记重拳势如万斤巨锤猛撞,门神终于倒下了。
门神不支倒地,堂上的大管家徐方惊得一蹦而起,脸色大变。
“起来,再来一次,这次也不算。”林华向躺在地上的门神点手叫。
“我……我的肋骨断……断了。”门神如丧考纰地叫,声如牛吼,吃力地挣扎着挺身坐起,头脸上痛得筋蹦动,大汗如雨。
林华转向上面的徐方冷冷一笑,说:“还有多少门神,叫他们出来好了。”
徐方重新坐下,淡淡一笑道:“你行,委实了不起。你走吧。你既然要死,在下不拦阻你就是了。”
“在下从未想死。当然,人总会死的,人生下来便开始往地狱走,一天天接近死亡,在下也不例外,但早着呢、自生到死这段旅程,在下认为还相当漫长呢。”
“其实,你只有十二个时辰好活。”
“什么?”
“严格地说,你活不到十二个时辰了。”
“你恐吓在下么?”
“正相反,在下是好意告诉你,让你早作准备。”
“呵呵!在下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入,吓不倒的。”
“明日此时,便是你的死期;明年此日,便是你的周年祭,信不信由你。”大管家徐方得意洋洋地说。
“你在说梦话么?”
“徐某并未睡着。除非你肯听命于我,不然快回去准备后事。”
“哼!不说明事由,林某决不肯听命于人。”林华冷哼着说,举步便要走。
徐方哈哈大笑,笑完说:“阁下,等你想通了,你会来求我的。”
“想通什么?”
“不对你说明白,你未免死得太冤。刚才你喝下的那杯云雾茶,其中下了宇内无双,唯有家主方有独门解毒的对时散,如无解药,一个对时必死无疑。目下是午牌末末牌初。明日此时……”
“什么?你这厮……”
“不必冲动,阁下。”
“你用的是鸯鸳壶?”
“不必用鸳鸯壶,在下己先服下了解药。”
林华脸色大变,飞抢上堂。
徐方哈哈大笑,举手一挥。“砰”一声大震,一具重有万斤的铁栅,刚好落在中间将两人分开。
“你要是不信;出去好了,沿途绝对没有人拦作,你也不可能在附近寻得到本宅的人。哈哈哈哈!你与世长辞时、徐某不送你了,请吧,徐方大笑着说。
林华吁出一口长气,抓住铁栅大叫道:“姓徐的,你到底想怎样?”
“哈哈!小事一件,只需要你听命行事。”
“你……”
“只办一件事,事成之后给你解药,并聊致薄酬,保证你安全离开敝地。”
“这……”
“你没有别条路可走,条件已经相当厚了。”
“咱们好好商量……”
“不许讨价还价,不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