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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走遍群山 (3)

第 九 章  走遍群山 (3)

经过三天将养,汤家的老少待他如家人,亲切热情,令他颇有感触。杜姑娘淑华留在庄中照料,嘘寒问暖不避嫌疑。起初他以为这位武林大侠福慧双仙的女公子,必定狂妄任性不可亲近。岂知大感意外,怎么看也看不出她会是游戏尘间杀人的女煞星。

湖中四周长满了菱角,上空飞翔看不少水禽,雁与凫在水而悠闲地觅食,几艘竹鲅随风飘浮。一切是那么和平、安详、静宁。

这三天中,他想得很多、很远。这次从西域回来、随即到了江南,这是多么强烈的对比哪!生活环境简直不能比.那根本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对照。

但他的处境并末改变,依然处身在刀光剑影中。

他屡次自问:“我为的是什么?”

他迷惑了,连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以往,他是为了寻找爱侣,如今,他却为了自己许下的诺言而烦恼,而卷入是非之中。

“我该回乡了。”他向着湖水叹息着说。

他取出了萧,自语道:“我还有一个家,江南虽好、终须要叶落归根。”

他定下心神引萧就唇,萧音一起,他意神飞驰,游子吟的低回缠绵旋律,引领他进入岁暮冬寒游子思家的境界意识中,身外已非盛暑,而是大雪纷飞的故乡,他似乎已魂返故乡浑然忘却江南烟雨。

萧声徐止,接着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一只纤纤玉手轻柔地接过他的萧,略带感伤的语声在耳畔震荡:“林大哥,你还不宜弄萧,会伤元气,多保重啊,林大哥。”

他站起一欠身,淡淡一笑道:“谢谢你的关心、杜姑娘,我觉得元气已复,不要紧的。”

来人是杜淑华姑娘,似乎已被他的萧声感染,文静地在凳上落座,粉首低垂,叹息着方问:“大哥,你在思家么?”

他心中一震,这位姑娘是知音呢,已可从萧音听到了他的心声,他软弱的一面已被对方发掘出来了。

“是,有点思念。”他迟疑地答。

“大哥府上双亲想必健在?”

“在下的双亲已仙逝多年。”

“我很难过,大哥,府上还有些什么人?”

“就我孤家寡人,所以我叫江湖浪子。”

“听王排头说,那位姓张名全的人,像貌与大哥十分的神似?”

“十年前在虎牢关,舍弟重伤垂危乱中失踪,至今算来整整十一个年头,生死不明,这是我在世间唯一牵挂的事。”

“你问过张全……”

“问过了,王排头也在,他一口否认。”

“大哥,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是不是插翅虎唬迫他否认呢?”

“不会的……"

“你该彻底查一查,寻根究底步步追踪。”

“世间像貌同的人……”

“但这是线索,你怎可放弃?”

“这……"

“大哥,查吧,值得一试的。”

“哦!是的,我真该试一试的。谢谢你提醒我,真的,谢谢你。”

“大哥今后是否有何打算?”姑娘转过话题问。

“回乡,终老家园,不再过问江湖事。”

“大哥何不仗剑江湖行侠仗义……”

“不,谢谢。我不是怕死,真要玩刀剑,我宁可到汉外捍卫国土,冲锋陷阵斩将首或擎旗,死也死得光彩些,和沙千里这种人在江湖称雄称霸,殊不值得。”

“哦!难怪你对雷盟主如此关心。大哥,要不要我替你两人撮合?”杜姑娘笑问,她脸上泛起了红霞,但显然流露三分稚气。

他笑了,从姑娘手中取过萧,说:“你呀!人小鬼大,不害臊,你倒该向我请求替你找一个好婆家呢。”

“啐!你……”

他呵呵笑,笑得很勉强,说:“我已不再年轻,即使年轻,我也不横刀夺爱,夺来的爱最痛苦,会痛苦一辈子,爱一个心不属你所有的人,那滋味可不好受。”

“大哥,你不否认对她的……”

“你错了,杜姑娘。我第一次认识她是在铁城山,见面就爱那还像话?”

“大哥,你该有过一位令你倾心的人……”

他脸上的笑容迅速地沉落,吁出一口长气说:“是的,我曾以爱过一个人,但这颗爱心已经死了。杜姑娘,回去吧,我感到有点倦了。”

“大哥先走一步,我还得坐坐。”杜姑娘有点心不在焉地说。

他欠身告退,步伐沉重地走了。无端被这位小姑娘勾起如烟恨事,他感到心中十难受。

杜姑娘呆坐在亭中,凝视着远处的云山烟水,久久不动。

次日一早,姑娘伴同林华在院中活动,两人变得很投机。练了两趟拳,姑娘先收势,笑盈盈地说:“不能过量了,大哥,歇歇啦!今天哥哥可能有消息传来。”

“但愿是好消息,这几天真闷得慌。”他拭掉汗水说。

“是不是累了?”她关心地问。

“老了。确是感到有点累。”他信口答。

“事实胜于雄辩,人怎能不服老?”

“大哥今年贵庚?”

“廿七,老啦!"

“见鬼!你只比我哥哥大一岁。”

他指抬心口,苦笑道:“不老不老,与身躯年岁无关,这里老了才叫真老。你年纪小,以后便会明白的,信不信由你。”

姑娘正欲反驳,远处月洞门出现一名仆妇,亮声叫:"林爷,老爷有情。杜公子派了信差来说是有重要消息禀告。”

两人迫不及待迎上,随仆妇匆匆走了。

不久,两个村夫出庄,匆匆走了南北大道,不走府城却住南行。

大江从夷胶州以下,不禁夜航,从武昌府走水路到武昌县,午间发航,次日一早便可到达。沙千里的船在樊口靠岸,在樊口黑道巨摩鬼芮鹏飞的家中逗留一昼夜.次日午后方起早南下,同行的人中,多了五名黑道上的知名人物。

一行十八人并不急于赶路,第三天方进入幕阜山山区,接近江西地境。

兴国州下领两县:“大冶、通山,通山县位于万山丛中。是一座小得很的小县份,又小又穷,城中只有三百余户人家。其实那不是城,只能算是一座土寨,四周只有矮土墙,没有城也没有池。

从府城到通山,根本不需走兴国州,更不必走樊口,可以南下咸宁,走小径抵通山,近得很。

从兴国州到通山,也是小路,路沿富江西行,沿途山青水秀风景极佳。

通山东南八十里与西接壤的地方,有一座相当有名的九宫山,流出一条宝石河,这一带人烟稀少,但九宫山可是名胜区。

一早,十八名高手沿小径赶向九宫山。山有高峰九屑、老远便可看到了。

一行人到达太平山,沙千里开始止步,开始向众人发令:“咱们在此分道。曹老前辈与裕道长先生至壶元亭,远远监视着拨云峰,等晚辈带入绕至西南的喷雪岩,如果拨云峰没有人出现,便可以到公洞会合。咱们依计行事,万一反脸动手、咱们给他来一次斩革除根。”

“老夫这一面,如果发现有人,何不一律格杀?”独脚妖眼放光芒地说。

“这恐怕不太好,以活擒为上,杀他的人,孟老匹夫恐怕会和咱们拼命,人伤人便比较好说话……”

“杀了他的人,更可杀鸡儆猴的功效,你以为然否?”

“如果杀的是老匹夫的子弟,他岂肯让咱们走?老前辈务请忍耐为上。”

“这……好吧,老夫答应你。”

众人开始分手,独脚妖与九指老道褚纯阳,只带了两个人,四人先行出发。

沙千里直待四人去远,方率领了其余的人跟进,进了万竹山,方掩起身形,赶往水口亭。

瀑声如雷,满谷都是水雾。众人沿宝石河上行,古林参天。没有路径。从树隙中,可看到喷云岩挂下的数百丈飞瀑,瀑触石崩散,如同喷珠溅雪,极为壮观。

沿途不见有人,白费了不少工夫潜身探道。

沙千里在一处山壁上指指点点,大声说:“瞧,那就是伏虎岩,侧方那三栋草屋,便是伏虎天君孟老匹夫的隐居处。走,先到雷公洞会合两位老前辈,他们那一面没有动静,可能没碰上老匹夫的子弟。”

“这鬼地方吵得要死,住上两天耳朵都会被震聋,孟老匹夫怎么跑到此地来隐居?见他的大头鬼。”一名五岳朝天的中年人怪声怪气地说。

“这地方正好练耳功,孟老匹夫的那位死鬼门人,可从嘈杂的市集中,听清所追的人在十丈外低声说话,便是从瀑声震天的环境中锤炼出来的。”沙千里加以解释。

伏虎岩旁的三栋草舍中,人都睡午觉去了,没有人在外。久久,柴门大开,出来了一个十四五岁小后生,抬头望了望天色,自话说:“已是午未相交时分,该叫醒师兄了。”

他走向左面的草屋,接近屋角,突然大喝道:“什么人?出来?”

没有回音。他大眼一翻,向屋角的乱石堆走去。

蓦地,屋前的坡口上来了三个人,喝声震耳:“小哥儿,客人来了。”

少年人一怔,转身迎上,大眼中涌起了疑云,一面接近一面问:“咦!诸位是来游喷雪岩的么?这里是伏虎岩,没有什么可看的。”

来人是沙千里,一名年约半百,脸色隐沉的中年人,另一位是个秃头大汉,身材魁伟,脸貌狰狞,佩了一对双怀杖。中年人与沙千里皆佩剑,也只有沙千里与众不同,英俊潇洒气宇不凡。

沙千里呵呵笑,说:“咱们不是来游山玩水的,特地前来拜会伏虎天君孟大侠。”

“咦!你们是……”

“咱们是孟大侠的朋友,小兄弟贵姓?孟大侠是……”

“那是家师,小可陈飞,尊驾贵姓大名?”

“在下姓沙,名千里。”

“沙千里?家师似乎没有姓沙的朋友……”

“南京溧水擎天手乃是家父。”

陈飞大喜,赶忙行礼道:“原来是沙老前辈的公子,幸会幸会,请到客厅待茶,请。”

“有劳小兄弟了?”沙千里客气地说。

陈飞肃客入厅,先喜悦地奉上三杯香茗,一直就用羡慕崇敬的目光,不住打量这位不速之客饮茶毕,笑道:“诸位请小坐片刻,小可去请家师来。”

“令师真会享清福,是睡觉么?”沙千里一面品茗,一面信口问。

“家师正在打坐,每天午间要打坐一个时辰,不许任何人打扰他,因此要所有的人按时午睡以免打扰他老人家的清静,时辰已到,他老人家该已起身了。”

陈飞入内不久,内间里履声橐橐,出来了一个梳道髻,穿青袍的花甲老人,身材修长,像貌情癯,大有仙风道骨的气色。

出堂便掀须微笑,向站起相迎的沙千里颔首笑道:“呵呵!贤侄居然还记得老朽,难得难得呀,咦,十年不见,沙贤侄成为虎背熊腰而英俊潇洒的青年人了,果然是将门虎子,入中之龙,老朽深为令尊庆贺。请坐,请坐,这两位是……”

沙千里先不替两位同伴引见,行礼含笑告毕、笑道:“孟老伯隐居九宫山,十年从未出山一游,要不是令徒王小兄弟在樊口遇上小侄,小便怎知王伯在此隐修,家父要小佳专诚向老伯问好啊。”

“呵呵!不敢当。老朽隐世十年,事前并未告知隐居地,令尊想必不会见怪的。贤侄这十年来,想必已获令尊真传,家学渊源,必将为武林大放异彩。老朽当年向令尊辞行时,听说令尊已为你找到名师,但不知令师上下如何称呼?”

“家师是玄门中人、修真王屋山,人称他老人家为王屋炼气士。”

伏虎天君一惊,讶然问:“是不是乾坤三剑圣之一的凌虚道长?”

“正是他老人家。”

“贤侄拜在凌虚道长门下,可喜可贺。”

“小侄力争上游,但愿不负恩师所教养。”沙千里谦虚地说。

伏虎天君神色一整,说:“贤侄,令师一代剑圣一剑道通玄,号称宇内剑道第二人,在武林声威远播,数十年末逢敌手.高手名宿无出其右。但令师为人……”

“老伯?”

“好,老朽不该说,但令尊是白道英雄中、声望极隆一代之豪,希望贤侄要学令师的处世态度,做个真正的英雄豪杰。”

“但愿小侄不会令老伯失望。”

“贤侄此来,山居简陋、粗茶淡饭幸勿计较。飞儿,去请你两位师兄来晋见沙公于、再打扫客房准备给沙公子安歇。”

“老伯,不必了,小便只能勾留片刻,就要走的。”

“咦!是嫌老朽慢客么?”

“不,老伯别误会。小侄此来,是专诚向老伯请教来的。”

“贤侄如不见外,以后有的时间……”

“小任委实事忙,不能久耽。”

“这……你是……”

“小侄出道不久,不想藉家父的余荫坐享其成,想在江湖上轰轰烈烈创一番事业,因此专诚前来请教老伯的意见。”

“我?我已退出江湖……”

“但老伯主刀未老、声誉仍在。”

“你的意思是……”

“目下江湖中间派林立,帮会如雨后春笋般茁长、初出道的人,创业相当不易。小侄要立一个神花帮,与名门派各帮会争短长、目下已筹措停当,只等开山立堂了。”沙千里颇为自谊地说,袖中取出一朵银花递过,接着说:“小侄已创下名号,绰号叫幻剑神花,就以神花为记,称为神花帮。创业伊始,千头万绪自不等闲,必须获得江湖的高手名宿扶持,所以小侄专诚前来拜会老伯,并请赐予协助。”

伏虎天君了一惊,说:“贤侄,以令尊在武林的声望……”

“小侄不想藉家父的余荫,大丈夫……”

“但何必组帮立会?”

“非如此,岂可领袖群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