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创世知妻莫若夫，知子莫若父
有人敲门，文裕赶紧擦了下眼睛坐起来。
“儿子，可以进来吗？”顾淳良不放心儿子，想进来看看。
“可以。”
他看到顾文裕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吗?儿子。”
“我想自己承担，反正你们谁也不关心。”
“承担什么？是你的外婆有事吗？”
文裕不说话。
“她的病很严重了？”
“医生说还有一月的时间。”
“哎，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我一直想知道，妈妈对外婆为什么如此冷漠？”
“站在你妈妈的立场，她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请您告诉我。”
“那是你妈妈的心结，一个解不开的死扣，其实她也在一直挣扎、痛苦、矛盾，要不她脾气不会这么坏。
“那是在她十岁的时候，你的外公刚出车祸去世几个月后，你妈妈和叫小石头的伙伴划小船在河里玩，你姥姥在岸上看他们划，因为小石头在船上兴奋地蹦跳了几下，结果小船反了，两个人都掉到河里，你姥姥立即跳到河里，却没有先救自己的孩子，先把小石头救上岸，再回来救时，你妈妈已经沉下去了，是一个路过的男人把她救上来。”
“妈妈怨恨姥姥没有先救她？”
“是，她说那是她终生都难忘怀的痛苦记忆，在水里挣扎的那几分钟，就是她在地狱的体验，她说，那个时候如果有一棵稻草向她漂来，她也会紧紧抓住，她的妈妈在她咫尺的地方却转身而去，救别人的孩子，没有给她希望，却给她恐惧和绝望。在她支撑不住往下沉的时候，一个男人拖住了她，从那她就不记得了，等她醒来的时候，看到你姥姥在哭，旁边还有几个人围着她，她起来就跑了。”
“从那妈妈和姥姥就成冤家？”
“还有让她不能接受的更离谱的事，你姥姥救起的小石头的妈妈，拿着一封信来找你姥姥，是小石头的爸爸写给你姥姥的，大意是他暗恋你姥姥很久了，他离婚后两个人就能在一起，小石头的妈妈不光不感激救了她的儿子，还在你妈妈家破口大骂，骂你姥姥为了和她的丈夫在一起，不惜女儿生命，来讨好。你妈妈受不了屈辱和委屈，坐火车到苏州自己的奶奶家，从此两个人就没见过面。后来听说，你姥姥调离了那个学校。”
顾文裕听完不知道说什么好，站在妈妈的立场，能理解妈妈的怨恨，让他不明白的是姥姥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相信小石头妈妈的话，姥姥不像是糊涂人，她不会做第三者。”
“自从见了你姥姥后，我也这样认为，你妈妈不发火的时候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像个大家闺秀，才知道像极了你的姥姥。”
“你和妈妈结婚的时候姥姥知道吗？”
“我和你妈妈是大学同学，是你妈妈的知己朋友，是无话不谈的那种。你妈妈学业优秀人也漂亮，好多男生都喜欢她，但她都拒绝了，她说只有在平凡的我身边她才有安全感。毕业后我回到老家，你妈妈也就跟着我来了。结婚时我们去的是她奶奶和她姑姑家，她是姑姑养大的孩子，并没见你的姥姥。”
“您什么时候见到的姥姥？”
“那是在我们结婚一个多月后，你姥姥找到我那时的工作单位，是你妈妈的表弟告诉她我的地址，她说就是来看看我，给我留了她单位的电话号码和一千元钱。生你的时候我给她打电话，可能她们单位的电话坏了，没联系上，后来我就辞职接过家族的生意，到处漂泊，直到你上三年级的时候，我再打那个电话，竟然又联系上了，你姥姥就来看你了，再往后的事你就知道了。实话说，我没想到你姥姥会选择在这里安家。”
“即使在这里安家我妈也没去过，不是吗?同在一个屋檐下，对面相见不相识。”
“你妈妈的性格你也了解，别人谁也劝不她心里去，只有她自己说服自己，而往往她又逃避这个问题，只是她没把怨恨传递给你，你怎么对你姥姥，她都不过问，包括在临终关怀医院你留下你妈的号码。”
“妈妈去过医院了？。”
“应该是医生给打的电话，前几天我看她哭过，只是她没说为什么，后来秘书告诉我，她去大医院咨询过胃病方面的问题。”
“九年的时间，一直没和姥姥联系？”顾文裕又红了眼睛。
“是的，一言难尽，有一段时间我们家的文化产业生意并不好，不像现在人们都有广告意识，我和你妈妈每天都东奔西跑找客原，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姥姥的事你打算告诉她吗？”
“应该告诉她，毕竟她是你姥姥唯一的孩子，这事就交给我吧，你安心做你自己改做的事。”顾淳良拍拍儿子的肩膀，出去了。
顾文裕脑子一下进入了混乱之中，在他眼里像蓝天白云般美好的姥姥，一直是他心里最美好最释放的空间，和姥姥在一起的时光是他生命里最自我最自由的幸福时刻。他相信他的姥姥做事情有她的分寸，即使姥姥真的错了，他也不怨姥姥。
在他脑子正乱的时候，慧茹儿打来电话：“文裕哥，今天我在你家等你很长时间，阿姨要留我吃饭，人家是女孩子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吃别人家的饭，所以我就回家了。”
顾文裕不想听她唠叨，“你有事？”
“我几天没见文裕哥了，想让你请我到KTV唱歌。”
“我最近没空。”
“你家不是刚接了一个大客户生意，你也该给自己放假了..”
顾文裕没听完慧茹儿的啰嗦，直接挂了电话，还在絮絮叨叨说话的慧茹发现了生气地扔掉了电话。
顾文裕是个颇有女人缘的男子，他遗传了妈妈的立体五官和爸爸上挑的黑又亮的眼睛、黝黑的皮肤，整个人看起来性感张扬又有点霸道，女孩子很喜欢他的这种冷冽强悍的风格。
他喜欢和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玩，却不想和谁深交往，身边的女孩子一个个像走马灯一样在换，没有和谁能维持到一年。
父母一心想让他结婚，亲朋好友争着给他介绍，除了他长得帅气阳光之外，更看中的是他家清白富有的家世，正统的门风。他不喜欢野蛮型的女孩，也不喜欢娇弱型的，更不喜欢做作型的。他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却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这是妈妈骂他的时候说的。
他想起了这次姥姥给他指定的恩佑，瘦瘦弱弱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但仔细看眉宇之间有清丽脱俗的美感。不像慧茹儿的甜腻，不像乐纳雅的妩媚，也没有宜静的自赏孤傲，淡淡的，非常安静，和她在一起的感觉让他很舒服。他想给她打个电话。
“你好，我是顾文裕，你..？”突然之间他不知说什么。
“我知道是你，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你忙吗？”
“在家里和朋友一起。”文裕听到电话里有嬉闹的声音。
“好，你去忙吧。”
“不要紧，我朋友两个人在吃饭。”电话里传来男人喊恩佑的声音。
“你去吧。”顾文裕有点觉得自己唐突了。
“好，明天见。”
“明天见。”放下电话，顾文裕竟然感觉手心出汗，他不知道自己会紧张。
“谁，那个保时捷男？”阿融放下筷子问恩佑。
“什么保时捷男？”阿尊问阿融，他也来了恩佑这里。
“就是你看上的那款，两百多万的保时捷，开这款车的男人来送恩佑回家。”
“恩佑呀，找这样的男朋友你发了，什么时候你朋友借我一下车，让我带着我的阿融到街上拽一下。”
“我们只是为了外婆见面，没有私人关系，别提借车这么亲密的话，你修车的地方好车多的是。”
“笑话！客人的车怎么能随便开，我阿尊很讲职业道德的。”
“我相信你。”恩佑笑着说。
傍晚，宇文上美回家。顾淳良到院子里迎他，这让上美怀疑他有什么目的。
“快快说说看，你儿子又惹什么祸了。”
“文裕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不会惹祸，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陪一个客户吃的，你有什么事？”
“上美，老婆，有些事情是无法回避的，文裕今天去医院了，医生说老人的时间不多了。”
“该做的都做了，还能怎么样？走了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吧。”
“去了又怎样？能改变什么吗？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护理，最好的环境，还想要什么？”
“你是她唯一的孩子，总该和老人见个面。”
“她的孩子早就淹死了，在她孩子最需要她时，她放手的那一刻就死了。”
“你不要沉浸在怨恨里，毕竟你还活着，她是你妈妈，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不怨恨谁，你们爷俩看着办。”
“要先选好墓地，或者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可是这样的话怎么开口。”
“我最近很忙。”上美说。
“那好，我和儿子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