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3)
“李兄……”阴神发觉他神色有异,不安地问。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叹了一口气:“明天,我们这些人中,到底有哪些人看不到明晨旭日东升,只有上苍知道。你,我,都可能劫数者难逃,看不到贡船内的财宝。我精心致划的周详劫贡大计成功了,却无命享受。可是,我愿意做这件事,无怨无悔。”
“李兄,你有感慨……”
船猛然掀起,阴神坐不稳向李雄倒下去,被李雄一把抱住,两人同滚至舱壁下跌成了一团。
“撞痛了吗?”李雄关切地将阴神扶起:“今天的风浪颇不寻常,但愿动手劫船时没有太大的风险。”
阴神突然倒入他怀中,抱住他的腰,脸偎在他壮实的胸膛上,呼吸不正常。
一阵幽香令他心中怦然,情不自禁抱住了柔软温暖的娇躯,低下头用下颚轻揉柔丝似的发髻,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加快了一倍。
他终于抱住了第一次见面,便令他目眩的女人。那天,这女人大汗湿透了白衣裙,紧裹着玲珑透凸的喷火娇躯,几乎令他失态。
依稀,今天这女人,虽然换穿了仅表小户人家闺女的青布衣裙,但感觉中,那天白衣裙的倩影仍然存在,幻觉与真混淆在一起了。
船只仍在摇晃,他俩的拥抱却出奇的沉静。
风声水声,船因晃动而发出的格支声,似乎并不存在,而听不到的心跳声,却可以清晰感到搏动的声音。
“你如果取消这次行动,月华门毫无异议支持。”久久,阴神在他怀中抬起头柔起说:“在月华门我虽然没当家,但作得了主,门主会听我的。”
“呵呵,你真会说笑话。”他轻抚阴神温润的脸颊:“多日辛勤布置,花钱像流水。四批人马,三组信差,活动范围广及千里,发动时也南北两百里同时迸发,能指挥中止行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会留意你的安全,所以和你一起行动。不要被我一时的感慨影响情绪,亡命闯道者对生死如果看不开,能闯的时日就不多了。”
“李兄……”
“天下的人都闹穷,唯一的大富豪,是京都紫禁城内那位皇帝。江湖上每一个组合也闹穷,极需横财发展壮大,所以浑天教与你们的月华门,几年来毫无进展,皇帝搜刮来的无数金银财宝,正是各门各道众所羡慕的横财。所以这批皇贡,对你们的生存发展极为重要。”
“对你也重要吗?”
“这……”他沉吟:“不瞒你说,我也搞不清楚,也没想到是否重要的问题。也许是天生反叛吧!想证明自己有掀起狂风巨浪的能力,有勇气作不平鸣,很蠢是不是?”
“你精得很呢!甚至可以指挥千里外湖广武昌的眼线信差。”阴神脸上涌现一抹嫣红,躺下用他的腿作枕,把他的右手抱在怀里:“你说你会留意我的安全,我相信,而且深信不疑。”
“当然你必须有靠自己的强烈信心,生死关头,别人是靠不住的。”
“我知道。浑天教的人,都众口一词,说你的武功,能算三流,真的吗?”
“是呀!所以我在他们眼中没有地位。”
“凭你那天救我的迅雷似的绝技,老一辈的十一高人未必能办得到。我想亲近你,浑天教的人把我当贼防,不让我接近你。兰小霞更是……”
“不谈她。”提起兰小霞,他感到不是滋味:“她对绝剑徐飞扬倾心,又疑心我不替他们尽力。我和他们的事你并不清楚,请不要过问。你们月华门的根底,我略有风闻,相当神秘,所以敢劫皇贡。我希望对你多一些认识,阴神的绰号是否意指你冷冰冰的女神面孔?”
“我冷冰冰吗?”阴神笑问,笑容十分动人,哪有丝毫冷味?
“天生丽质,我见……”
没有机会让他把赞美的话说完,火热的娇躯猛地把他扑倒,贴在他耳畔的樱唇,传出的喘息声充满诱惑力,使他百脉贲张,浑忘身外的一切。
一阵激情,一阵沉醉,他用更强力的拥抱,把可感觉出颤动的胴体,反压在凉凉的舱板上,狂野地、无限激情缠绵地亲吻那灼热的樱唇。
回应同样激烈,双方的手,皆渴望地在对方身上摸索、寻觅、攫取、发泄。
温柔的触摸已无法表达爆发和欲望,他近乎霸道地拉开那碍手的衣襟,胸围子的系带在他手中折断。
耳中听到令他灵智狂乱的呻吟,强力的纤手抱住他的头。
他的脸突然压上温腻如脂的山丘,眼中已一无所见,毫不迟疑地回复原始婴儿期,****怒涌如狂涛。
另一座爱的小丘,也被他的另一手所强力占据。
世间的一切已不存在,唯一存在的是官能的需要。需要满足,需要为烧灼肉体的狂热找出路,需要……
已没有思索或克制了,原始****驱使他们追求官能的享受或发泄。船外的风浪一阵比一阵紧,舱内的****之潮狂野地泛滥。
同一期间,四艘来护卫湖广钦差督税署的官船,正缓缓地驶离三汊河,向北缓缓驶向扬州。
扬州也有渔船码头,皇贡不在扬州停泊。
贡船极为醒目,各式旗帜飘扬,钦差的肃静回避牌矗立舱面,有佩刀挂剑的人警卫。
一旦碰上前面的船只挡在航道上,便鸣锣示警叱令船只出航道,抗命者加重法办,后果严重。
再就是船式易于分辨,一看便知是行驶大江的船只。
自扬州至淮安贯通大河这段漕河,中型以下船只除非需要赶路,不得不在船头加桨外,通常借后艄的长橹成动力。
用帆航行则降下舵控制方向,长橹除作动力之外,也兼舵的功能。
西北风并不劲烈,漕河中航行没有风涛之险,但逆风逆流,不能用帆行驶,速度慢得像蜗牛,急于赶路的人,最好不要乘船上航,不然会急白了头。
像这艘载重不算轻的官船,到京都要耗时百日以上。
同一期间,另四艘小型客船,悄然驶过高邮河面,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向樊良镇驶去。舱面除了控舟控橹的船夫外,门窗紧闭不见有人在外行走。
韩税丁的船泊在码头,船上有多少人,连邻船也不知其详,因为他很少出舱走动。
他和一高一矮两同伴,出现在对岸的西堤上,堤上巨大的柳树在强劲的湖风中猛烈摇曳,早凋的柳絮漫天飞舞,一阵阵长浪拍击着堤岸,宛若万马奔腾。
天宇上彤云密布,初冬的脚步近了。
向北望,可看到李雄那三艘船,从水口驶入波涛汹涌的浩瀚大湖。
“会有人相信他们是入湖搜水贼吗?”韩税丁脸上有调侃的笑意。“这种大船,哪能在沼泽湖港的水道行驶?高邮的牛鬼蛇神,对他们搜捕水贼的意图深信不疑。”扮小厮的人嗓音十分悦耳:“得到风声的人,必定相信他们将绕至老鹳嘴,会合那边的人即将蠢动。闹江夜叉那些人会将消息加快传播,有心人不必费神打听便一清二楚,高邮的城狐社鼠,都知道他有人在老鹳嘴捉水贼。”
“确是如此。”韩税丁点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显然布局的人棋高一着,已成功了一半。”
“可能是时候了。”另一位中年大汉说。
“对,是时候了。”韩税丁再次点头。
“我们怎么办?跟去?”
“怎能跟?跟也毫无作用呀!在贼巢附近等贼,绝对比走遍天下搜贼有利。守住巢,就捉得到鸟。”
“不等进一步的变化?”
“不必了,咱们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准备。”
“爹,那个人居然像在撑大旗,实在可疑。”小厮另起话题:“我们应该把他弄到手的。”
“那就前功尽弃,把戏玩不成了。不要理会他的事,没有必要在小枝节上分散注意力。我们走吧!一定要抢在他们前面。”
四艘小客船在樊良镇停泊,不走了。
镇在州北不足二十里,有两百余户人家,漕河西岸也有数十家渔户,是本州四大镇之一。
这里也是东堤终止点,往北漕河东岸不再有土堤,河旁任何地方皆可泊舟,不会有人理会的。
近午时分泊舟,派人入镇买食物午膳,平常得很,但不再启航就不平常了。
河上没有漕船往来,但各式各样客货船连樯接轴,该是顺利航行时光。向北,该在界首集泊舟。
薄暮时分,五个村夫打扮的人,挟了长包裹登上西堤,向北疾走。抵达老鹳嘴湖面,已是二更时分。
赤练蛇所雇的十二艘贼船,静悄悄半搁在湖岸上,惊涛拍岸,飞珠溅玉,水珠甚至飘洒至百步外的大堤上,听觉视觉在这里功能有限。
五个人小心翼翼接近两家茅舍,夜黑如墨,风声虎虎,草木波动如浪,接近十分容易。
没有灯光,没有警卫。
抢入的五个人大感惊疑,怎么可能是空屋?略加商讨,便奔向大堤疾趋湖岸泊舟处。
船夫都睡了,渺无人迹。
第三艘船的舱门拉开,跌跌撞撞钻出一个仅穿了短裤的船夫,可能是内急,出船解决困难。
舱面湿漉漉,还没站稳,便看到眼前出现怪影,神智一清,右手便被人擒住反扭至身后,痛楚光临。
“哎哟!唉……”船夫挣扎着惊叫。
怪影有好几个,船夫吓了个魂不附体。
“那位姓万的雇主,到何处去了?”前面一个怪影声如雷震:“说!”
“午……午后就……就走了……”船夫怎敢拒绝?乖乖回答。
“午后走了?”
“从……从湖中走的……”
“混蛋,从湖中踏波走的……”
“有……有三艘船,把……把他们二十几个人,一……一起接走的。”船夫从实说出经过:“要我们在原处等……等候,可……可能三两天之后才……才能回来,要……要我们不可随……随意离开船走动。”
“糟!”问话的怪影跺脚叫。
“老爷饶……命……”船夫狂叫。
砰一声响,船夫被推倒在滑溜的舱面,爬起一看,愣住了,怪影失了踪。
半个更次后,四艘小客船掉头向高邮飞驶,船挂起紧急警示灯,那是官船要求船让出航路,以便优先紧急航行的警示灯号,沿途的船只必须回避。
已经是三更时分,飞赶也赶不了多少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