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3)
但在鬼见愁的抽丝剥茧搜寻计划中,却循踪一步步探索,从起点沿线追查,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看毛病出在什么地方。
他在高邮布局的,是不是在高邮走漏了消息?
冯大使的口供,他并没全信。
劫船十分顺利,怎么可能在他被打落水中后,立即被大群黑水怪夺走了?
当然有可能是杭教主故意放出风声,暗中已带着金银珍宝远走高飞了。
有实力强大的人扮水怪,只有五湖水贼可以办得到。
五湖几股水贼中,高邮湖的猪婆龙实力最大。
杭教主在扬州有朋友,勾结猪婆龙并非难事。贡船如果驶入湖西的天长泽沼泽区,万名官兵也无能为力,安全得很,风声过后再远遁,万无一失。
不管内情如何,反正是把杭教主一些人找出来。便会真相大白了,这笔帐他是一定要讨清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教一门的人,两种债务都必须偿清。
他不想波及不需负责的人,所以放逐河豚冯,按计划奔向高邮,没料到河豚冯在他走后 遭了殃。
旧地重临,他不再公然出面。
京都李雄的身份,不能再使用了。
任何事牵涉到第二个人,就不能算秘密。这件大案前后为期三月,准备与行动期间,接触的人真不少,知情与不知情的难免会有意无意间,透露一些讯息。
他在高邮活动布置,接触的人更多,有心人不查则已,查则必可找出可疑的线索,所以不能以李雄的身份出面打交道,除非对方是一教一门的人。
土地神吕在风,与闹江夜叉这几天,被不断上门拜望,骨子里讨消息的各路群雄,整得头晕脑胀,叫苦不迭。
这些登门拜望的牛鬼蛇神,几乎全是五湖四海的高手名宿,表面上客气,骨子里强硬,摆明了是过江的强龙,天下级的有名有号英雄好汉,软硬兼施诸多需索,所要供给的消息十之七八不是他俩所能知道的“秘辛”,那能挖得出多少秘辛来?
尤其是闹江夜叉最倒霉,人人都认为他与水贼有交情。吃水饭的黑道朋友,与水贼通声气确有其事,因此各方所加的压力他难以承受。官方人士也盯牢他将有所行动,很可能把他弄至某处暗无天日的地方,和他私了。
他真的害怕了,不得不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总不能坐等灾祸临头,躲了再说。
水上好汉大多数以船为家,他是这段河面水上的好汉的司令人,老大兼仁义大爷,名气和实力皆比土地神强,虽则土地神名列四霸天之首,他有自己的船,但不敢躲在自己的船上。本地蛇鼠的任何船只,都可以作为藏匿的地方。
他就利用一艘不起眼的船只,作为庇护所。
船不敢固定停泊在某一处地方,几乎每天都改变停泊处,自以为躲得隐密,过江的强龙打不到他。
这天破晓时分,船昨天停泊在樊良镇下游的河湾内,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一夜中被恶梦惊醒了好几次,天快亮了才真正获得安眠。
好不容易睡了半个更次好觉,岸上芦苇丛传来一声怪啸,船上的五六位大汉皆闻声惊起,他也惊跳起来匆匆穿衣着靴准备应变,已预感出将有麻烦的事故发生。
“开船开船,要快。”他在黑暗的蓬舱内急叫,催促大汉们脱离危境。
船用插篙定位,开船不需解缆起碇。
大汉们匆匆忙忙驾浆,应变的准备相当充分。
一名大汉刚要拔起定船篙,河岸上已幻现五个人影,天刚破晓,不易看清面貌。
“闹江夜叉,你如果妄想船遁,保证你灰头土脸十分难看,最好不要妄图侥幸。”岸上人的语音震耳欲聋,充满凶兆:“给我乖乖上岸来跟我们走,诚心合作就不会受到伤害。”
船傍岸停泊,相距不足一丈,对方跨一步便可跃登,他唯一的活路是跳水逃命。
“他娘的!生有时,死有地,看来我闹江夜叉躲不掉了。”他抓住三尺短鱼叉,忿然跃 登河岸:“诸位是哪条线上的朋友?找黄某有何责于?”
“祸是躲不掉的,夜叉黄老兄。”那人仍然用大嗓说话,似乎把他当成聋子:“你应该听说过我这号人物,四海狂客童毅。为贡船的事,来找你老兄谈谈这附近所发生的事故,有人说你老兄在暗中主宰这件大案,你最好不要推得干干净净。我们要带你去见某些人求证,你会诚意合作的,是吗?”
“原来是你这位打着侠义英雄旗号,列处敲诈勒索的假英雄童大侠。”面对恶劣情势,他这位地头龙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嗓门也提高八度:“他娘的!我不跟你去,你跟我去。我闹江夜叉陪你玩命,水里火里我奉陪,只怕你不敢去。”
“哦,你是说……”
“来高邮想发横财的人,几乎众口一词,咬定是高邮五湖水贼所为。猪婆龙涉嫌最重。”
“有此一说。”
“我带你们到天长泽和他当面谈。”他干脆把短渔叉丢在脚下:“你们仗剑行侠,嗓门大,举剑作不平鸣,去暴除奸名动天下,替钦差府捉贼擒匪不负大好头颅。我敬佩你,所以愿意舍命陪君子,带你去天长泽和他谈,他可能告诉你抢走的贡船在何处,说不定会陪你去起脏,上船吧!就从樊良镇的水口出湖。”
“我要先和你谈。”四海狂各的嗓门,突然减低了一半,气势不变。
“我能谈的并不多,谈来谈去还是贡船的下落。我仍是一句话:贡船可能在猪婆龙手中。你就算把我剥皮抽筋,我也不可能把贡船夺来交给你。你们有五个人,肯定都是威震江湖的大侠级高手名宿。猪婆龙只有百十名打渔出身的毛贼,你们五把剑三两下就可以把他们屠光。走吧!你们难道害怕吗?”
“混蛋!你……”
“不要害怕高邮湖的风浪,秋冬的风浪是季候性的,不算凶险,春夏间的怪风妖风才会致命。我的船保证平安,即使有惊也无险。我更不可能对你们有威胁,你吃定我了,一剑就可以毙了我,当然不会害怕我把你们弄下湖底喂鱼鳖。上船吧!大侠们。”
侧方传来鼓掌声,然后传出震耳的喝采:“好!有种,上船啦!童大侠。”
芦苇格格响,出了三个人。
曙光已现,已可看清面貌。
是那位自称韩税丁的中年人,与扮小厮的小后生,还有曾经同时现身的同伴。
但眼下相貌已改,穿的全是青长衫,连小厮也扮成小大人。三人的剑都是传统的剑式,动手相搏时,剑鞘十分碍手碍脚。
闹江夜又已认不出这三人的本来面目,当然不知道是两次见面打过交道的韩税丁。
“狗王八!你吠什么?”四海狂客转移目标,怒火上冲,这人的话饱含嘲弄,受不了就恼羞成怒。
“咦!你这位大侠怎么像疯狗?要咬我吗?”韩税丁脸一沉,不怒而威:“你们来找闹江夜叉逼问贡船的下落,他已经告诉你贡船在猪婆龙处,你们应该有勇气去找猪婆龙,对不 对?要不,你们来干什么?要闹江夜叉去找猪婆龙,把贡船抢回来交给你?像话吗?你真不要脸,彻头彻尾的欺善怕恶懦夫胆小鬼,你有脸称大侠?呸!****!”
“该死的东西!”四海狂客怒吼,剑出鞘蓦地激光暴射,一闪而至,剑气进发似风雷,一记凶狠的七星联珠出手,骤然攻击有失身分,怒极因而情绪失控理所当然。
这位四海狂客是上届的风云人物之一,名头仅次于当代十一高手名宿。绝剑徐飞扬则是当代的风云人物,都是以剑术名动江湖。
江湖无岁,武林无辈。两人是无法比较的,反正谁凶狠谁就是老大,年纪相差仅十余岁,绝剑决不以名头辈份稍低而尊敬对方。
“你简直无耻!”小厮斜刺里截出,剑动处也风雷乍起,剑光流泻,铮一声封住了第一剑。
两人同时被震偏八尺,势均力敌。
四海狂客这一招可连续强攻七剑,第一剑便被制,狠招七星联珠一发即解,身形震离剑势所控范围,完全失去连续抢攻的机会。
四海狂客的两名同伴,毫不迟疑挥剑直上。
“去你娘的!”韩税丁沉叱,剑虹连闪,响起两声震耳的金铁交鸣,火星飞溅中,两同伴分向两侧飞震出丈外,剑上的内力相差太远,剑术无从发挥,乍合乍分,优劣一触即判。
一声沉叱,韩税丁的大袖几乎同时挥出,风雷殷殷,罡风如涛,把乘机切入递剑的四海狂客,震得暴退丈余,没有出剑切入的机会。
“伊啊……”另一名同伴看出危机,发出震耳的长啸。
“撤!”韩税丁放弃追击,断然下令撤走:“狗多咬死羊。”
三人冲入芦苇丛,宛若幽灵幻没。
“你走不了的,除非你会飞。”四海狂客大叫,但并没循踪追逐。
“夜叉,你敢走?”另一名同伴沉喝。
闹江夜叉正在走,飞跃登船,船正快速地撑离,不走才是大傻瓜。
船已远出两丈外,谁敢冒险往上跳?
往下游逃,速度要快得多;向上游的樊良镇河面划,绝对逃不掉,樊良镇小码头停泊有不少船只,对方一定可以弄到船穷追。
其实上下游都很难脱身,这段河面宽不足百步,西面是高邮大堤,河东岸是稍矮小的东堤,人可以沿堤追赶,甚至比船的速度快,可以抢到前面找船拦截。
樊良镇只有三两百户人家,不是宿站,码头小得可怜,叫喊求救也没有人肯帮助。这座汉朝大将功臣樊哙游玩驻兵的地方,地方太小,一直繁荣不起来,善良的镇民,怎敢管打打杀杀的闲事?
幸好河东岸与东堤之间,有一线宽三五十步淤泥造成的河岸,秋冬水位下降,芦苇杂草挡住视线,沿河堤追赶,不易看到河上急驶的船影。
闹江夜叉的泊舟处。就是芦苇丛生的河岸。四海狂客那些人,也是在河岸现身的,距东堤还有三五十步距离,想跳上船追逐,十之七八会失足掉落湍急的河流无能为力。
船向下游疾驶,很不妙,曙光下,下游两艘小代步船正向上游破浪而来,小船上的人兵刃皆紧在背上,一看便知是玩刀剑的亡命徒。
“向西堤靠,泅水入湖。”闹江夜叉真急了,要跳湖逃命。
大白天,哪能从湖中脱身?湖面辽阔,天水一色,风高浪险,游泳不易逆向西逃,一定会被船只追及。
闹江夜叉情急赌命,赌对方找不到船追赶。从樊良镇找船从出水口驶出湖面,那该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船头转向河心,四支长桨卯足了全力。
下游不足百步,代步船也斜冲兜截。
再后面四五十步的另一艘小代步船,稍后也向西岸急划,船上只有一个人,操双桨速度惊人。
这种代步船其实是无蓬舱的小艇,一个人用桨或用篙,皆可控制自如,是沿河乡村的交通工具,最为平常。
“汪老哥,让他们上岸再捉。”四海狂客五个人出现在东岸大叫,显然是招呼小船上的九个劲装同伴:“闹江夜叉在这一面有同伴,目下正由天蓬神搜捕,不能让这家伙跳湖逃命,要活的!”
“他一定是活的。”小船上有人高叫,信心十足:“在我千手穷神汪敏手中,他想死也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