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1)
人影幻现在怪僧身前,像是两个突然融合在一起了。方便铲被一只大手抓住,与怪僧的双手挤在一起,铲杆的三只手分不清是谁的,劲力抵销铲势倏然停顿。
人影的右手短枪,贯入怪僧的胸腹交界处巨阙穴,枪尖透背尺余,两人看起来像贴在一起了。
猛烈的铲劲及体,铲距体三寸,虽然不曾贴体击实,潜劲依然威力惊人,把她震得向右仆倒,与剑还在体内的走狗撞成一团。
“是他……”她狂喜地叫,一滚而起。
英华姑娘站在一旁发怔,在她后方用刀砍她的走狗,蜷曲在她脚旁叫嚎打滚,抱住鲜血迸流的小腹,想止住洞孔涌出的鲜血。
她真不知道这位走狗为何冲倒在她脚旁的,却知道走狗的小腹有个大血洞。
原来在她脚前的赵辛,却平空失了踪。
“砰!”有人重重摔倒。
“呃……”同时有人狂叫。
倒地声和各种叫嚎,像同时响起成为混声合奏。
跳起的云华仙史,只感到毛骨悚然。
就在这仓卒生死相搏的瞬间,发生与结束为期极暂,十二名高手走狗三面乍合,兵刃齐聚,她仅与一名走狗接触,用彩虹飞电录击中两个人。这生死瞬间中,她只能获得发出一剑机会,幸运地毙了三名走狗。
现在,四周已没有站立的走狗了,其他九个人,散躺在四周挣扎叫号。
有一半的人,已停止挣扎了,有些人眉心有寸大的创口,有些人腹或胸肋有大血孔。
正德喜钱的伤口是寸长的裂孔,短枪造成的创口是寸大的圆洞。
这瞬间,赵辛毙了九名高手中的高手。
“老天爷!”她有毛骨悚然的感觉:“那天你……你如果要杀我,一下子就够了。”
赵辛就站在她身前,呼出一口长气。
“谢谢你,柯姑娘!”赵辛脸色沉重;“情势危急,我不得不大开杀戒,虽然心中有愧,但我不后悔。”
“大哥……”她兴奋欲狂,似是大梦初醒,手往外张,奔近飞扑而上,抱住赵辛几乎把赵辛冲倒。
只见她粉颊贴在赵辛颈旁,口中含含糊糊像是语无伦次,兴奋的泪水,浸湿了赵辛的衣领、脸颊,整个人悬挂在赵心身上。
“危险过去了。放心啦!我冷静下来了。”赵辛拍拍英华的腰背,安抚姑娘的情绪:“这里仍是险地,可能还有人找来,你和柯姑娘回避片刻,我得取回我和柯姑娘的暗器,乖听话。”
“得放快些。”云华仙史拉了英华回避:“各路人马象是来赶集,发疯似的穷搜一教一门的人,一定会经过此地,一教一门的人在西北约三里地。”
女人不便在死人身上取回暗器,避入北面的树丛中。
“也许,我可以帮你。”英华坐在树下,用肘碰碰云华仙史的手膀:“就算是我感恩图报吧!”
“算了吧,你说得很勉强,心不甘情不愿。”云华仙史淡淡一笑:“我不能和他走在一起。”
“咦,你……”英华大感诧异。
“他的心肠没有我阴狠,和我正相反,杀几个要杀他的敌人,他依然感到心中有愧。和他一起并肩行道,他的道与我的道南辕北辙,走在一起,双方都感到痛苦不调和,早晚会分道扬镳,甚至会反脸成仇。俗语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勉强走在一起,肯定会同床异梦。”
“两个陌生的人相处在一起,应该互相体谅设法调和歧见呀,情可以改变……”
“情是何物?可以肯定的是,它不可能把水与火融合成一体。情不可能把一个杀人如屠狗,吃人心肝的凶魔,和一个踏死一个蚂蚁,也难过老半天的人凑合在一起过日子。你如果想改变他,他会快乐吗?”
“咦!我和他……”
“小丫头,他真是你哥哥?”云华仙史恶作剧地揪住她的耳朵笑问:“从实招来。”
“我……我我……”她脸红似火,手足无措。
“即使是一般人家。也内无三尺之童,兄妹手足至亲,在外人面前一起拥拥抱抱,像话吗?论气概举止人品,你们该是家世并非贫贱的中上人家,宅分内外守礼有节,十几以后在一起玩耍的时候并不多。小丫头,亲爱与亲情,旁人是可以一眼就看清分辨的。嘻嘻,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不谈我。谈你……”
“告诉他,希望日后我们能维持朋友的情谊。”云华仙史整衣裙而起:“我要远离扬州。我已和绝剑那些人和气地分手,那个人胸有城府,鹰视狼顾性情难测,神秘诡异,令人心中懔懔,我和这种人无法相处,好来好去,早走早好。再见,小丫头,嘻嘻,抓牢他,别让阴神把他抢回去,不然你会后悔。”
“柯大姐……”
云华仙史已钻入对面的枝叶低垂处,枝叶籁籁声逐渐远去。
藏身在农舍北面远处的田野边缘草丛中,可以看到百余步外的几家农舍。田野空荡荡尚未冬耕,视野不受影响;农舍右侧,是一条清澈的小河。
外围不时有人巡走,不接近农舍四周的果树竹丛,大概怕受到躲藏在内的暗哨袭击,远远地监视,也有示威的作用,吓阻藏匿在农舍内的人逃走。
从田野和河流一面溜走势不可能,一现身便无所遁形,因此没有监视的人走动,也就不介意远处是否有人潜藏。猎物在农舍内,外围的人不需注意或警戒。
农舍静悄悄,门窗紧闭,偶或可看到一两个人出现在屋角察看,留意在远处巡走监视者的动静。
天色不早了,对峙的局面即将有所改变,夜间突围安全性高,天黑之前是关键时刻。
绝剑的人手不足,没有攻坚的实力,如果等到天黑,更难阻止里面的人突围了。
农舍内一教一门的人,有耐心地等候黑夜降临,但也心中大感不安,弄不清绝剑为何不发动攻击,其中有何计谋,情势不明难免疑神疑鬼的。
两人神态悠闲,像隔岸观火的局外人。经过激情的洗练,赵辛完全平静下来了。
目下的密云不雨情势,他们也不宜出面引人注意。
“这证明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受七情六欲所左右,酒色财气都抛不开。”赵辛坐在一株小树下,透过草梢,可隐约看到农舍附近的动静:“幸好我并没立志做一个英雄豪杰,没把正义公理挂在嘴上,所以对一切所作所为,不会感到神明内疚。激怒时像个疯子,想起来实在危险。你也可恶,轻而易举给了我一下,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什么?你说我是贼?”英华转头板着脸瞪着他,眼神却分明在忍住笑:“要不是我情急制你的睡穴,你疯子似的大吼大叫闯来,会有何种结果?四面为敌,你成了四方面的共同敌人。”
他们已在外围绕了一圈,发现监视农舍的除了绝剑一群人之外,另有一批湖广钦差府走狗,和地主扬州钦差府的爪牙;很可能三方的人还没到齐,还没把分散至各处搜索的人召回,因此暂时观望,静候变化。
也可能是投鼠忌器,不想逞英雄打头阵,打头阵损失必定不轻,就会任由第三者渔人得利。
按理,湖广钦差府的人责无旁贷,必须毫不迟疑,强攻擒捉一教一门的主犯。
两处钦差府的走狗,永远等不到另一组人赶来会合了。那些埋在茂密矮林中的尸体,不知何时才会被村民发现。
“我敢跟你打赌,三方面的混蛋,一定都在暗中念佛,请佛祖助我杀进农舍,把一教一门的人杀得落花流水,把杭教主陈门主赶出来让他们捡死鱼。绝剑那家伙甚至会跟在我后面助威找机会也出其不意给我一记穿背剑。”
赵辛比手划脚神态轻松,不像一个急于复仇的人:“那家伙的剑路,我已经看透他了,下杀手时喜欢卖弄,直攻心坎,一剑取命,你如果和他交手,留意他的攻心绝着,便可轻而易举摆布他,他不配和你拼剑,他的心计,比他的武功剑术高明。绝剑的名号在江湖评价并不高,他能请到云华仙史那种超级高手相助,委实令人百思莫解。”
“他大方得很,开口就分一成两成,一成两成就是三万六万金银,他可以请到任何超级高手相助。江湖闯道的牛鬼蛇神,谁的身上可以掏出三两百银子的?也许你是例外,你……”
“我会黑着良心黑吃黑,我会制造机会向不法强盗敲诈勒索,甚至帮助坏蛋抢皇贡,我配称财主。千手穷神那混蛋,只会勒索好人,欺善怕恶,得了财便往家里的地窟深藏,身上掏不出十两银子,需要时就向当地的人勒索。我不会做下三滥,我身上金银多多,偶或也左手来右手去,但绝不叫穷向好人打抽丰。”
赵辛得意洋洋,不以所作所为而羞惭:“鬼见愁赵辛的名号毁誉参半,一点也不影响我闯道的兴趣。”
“阴神被困在里面,你会耽心她吗?”英华突然转变话锋,语气怪怪地,脸色有点异常。
“她已经不需我替她耽心了,毕竟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赵辛深深叹息:“除非恰好碰上她有困难,要我像上次一样,眼巴巴从雷塘史家追来三叉河镇救她,办不到。我不想再骗自己,硬把她当成我的女人,为她赴汤蹈火,我没欠她的。”
“你没欠她的,大哥。她已经有了绝剑,可能定了些不可告人的密约。”
“有此可能的。”赵辛语气不稳定:“绝到工于心计,城府甚深,她不是绝剑的对手,虽则绝剑的真才实学不如她。”
“连柯大姐也对绝剑深怀戒心。”
“他俩的合作基础并不稳固,我和柯大姐第一次见面时,便知道他们之间有点貌合神离。哦!柯大姐没将去向告诉你?”
“她只说远离扬州。你如果喜欢她……”
“你胡说些什么呀?”赵辛大摇其头:“你最好离开她远一点。”
“为什么?”
“她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但所作所为天不怕地不怕,她会分担你的喜乐哀愁,但也希望获得同样的回报。你如果和她走在一起,能认同她的所作所为吗?我和她只见过几次面,一直就在敌对情况下打交道,小妖怪,你把我看成见女人就爱的骚公鸡?该打!”
“她……她说过,她会为你做任何事,不论你做什么,她都会和你在一起祸福相共,甚至一起抢皇贡做钦犯,可见她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