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1)
花花太岁生命力相当强韧,求生的意志也极为强烈,飞刀入背贯腹四寸,要不了他的命。
问题是刀卡在肋骨缝中,生理自然收缩力会产生无边痛楚,刀在背,又无力自行拔出,挣扎时略一震动,便痛得天昏地暗。
他缓缓向外爬,必须远离险境。
院子里漆黑,他分不出东南西北,眼前看不见景物。
屋内到底继续发生何种变故,他已无暇多想了,反正他心中雪亮,兰小霞被堵在屋内,也不可能独自闯出逃走,卧室内受伤的人无力抵抗,其中有兰小霞的老爹。
他已无能为力,不是绝剑的敌手,唯一可做的事,是本能地爬离现场。
飞刀卡在肋骨内,靠近脊椎,波及椎骨的韧带和经脉,想站起来势不可能,腰拒绝承载躯体的重量,只能勉强忍痛挣扎缓缓爬行;应该说,是匍伏而爬行。
贡船的庞大财富得而复失,为了追回,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迄今毫无线索。
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仍然希望破灭,他真的死不甘心,人为财死,财没到手一切成空,死不瞑目。
他平生有两大嗜好,好财,好色;好色为第一优先,但没有财那来的色?
生死关头,他仍然念不忘财与色,很可能是回光近照,死前仍幻想财与色。
爬着爬站,不知爬了多久,反正一下一下挪动,爬了多远爬了多久,他并不知道。感觉中,他爬了百里,也许千里,道路好漫长。
道路通向何处?他不知道,也不去想,想一定会精神崩溃的。是两进房舍的中间院子,他能爬出去吗?那必须登上屋顶,现在他爬一步也困难。
意识逐渐模糊,身上好冷好冷。
朦胧中,感觉出有人扶起他,翻转他的身躯摆平,触及那把要命的飞刀,痛得他叫了一声。
“是花花太岁,有点不妙!”扶他的人说。
“救……我……”他大叫,其实声音小得很。
“那就不管他了,虽然我想补他一剑。”另一个说,是女的嗓音。
“救……我。”他听不真切,本能地求救。
“杭教主呢?”蹲在他身旁的人大声问。
“到……到冯……家大……院去了,财宝可……可能被……被要命阎……藏在那里……那里……救……救我,别……别让绝……剑杀……我……”
“绝剑在这里?”
“在屋……里……唉……”
“我的金创药用完了,你的药……”
他再呼出一口长气,便无法恢复吸气了。
飞刀松动了许久,腹部可能充满了鲜血。
“临死的人仅剩些少灵智,说的话通常不会撒谎。”长身站起的赵辛,向一旁的英华说:“看来,杭教主确是把到手的贡船丢掉了,仍在怀疑是扬州钦差府的人转手乘乱夺走的。这条线索,必须放弃了。”
“有可能是要命阎罗所为?”
英华并不相信花花太岁所说,其实花花大岁仅说可能而已。
“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也好。绝剑……”英华向灯火明亮的堂屋一指,里面似无动静。
“他在逼迫藏在这里的人,进去看看。”
赵辛领先便走:“这混蛋的爪牙,都在河仓附近候机,他却跑到这里找一教一门的人,大概对财宝在粮仓的事不怎么相信,要找杭教主求证,把这家伙引至冯家大宅,铁定可以增加混乱,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人得利。我先进去,你小心有人偷袭,花花太岁背部中飞刀,定是被偷袭的人击中的。”
“没有亲手杀掉花花太岁,真是遗憾。”英华恨恨地说:“谁再敢偷袭,我一定毙了他。”
“算了吧!一教一门的人。为了贡船的财宝,人为财死,死伤已经够惨了,我们不必落井下石,毕竟你我不曾受到惨痛的伤害,但杭教主例外,我一定要毙了他。”赵辛对杀人并不热衷,但坚决要杀杭教主为李家母子报仇,替船上所有无辜报仇。
在潜意识中,他总觉得那些人是因他而死的,至少也与他有关,他并没尽到保护李家母子的责任。
刚进入走道,便听到里面有声息,绝剑的嗓他音十分耳熟,这混蛋果然在这里。
绝剑的掌刚要劈落,后颈突然被有如钢爪的大手扣住了,同时右肩一震,右手运起的内劲一泄而散,如受巨锤重击在肩头上,已运足神功的手禁不起一击。
后颈所扣的手劲道更可怕,似乎随时皆可能扣裂颈骨。
“你干什么?”身后扣住他后颈的人沉声叱问,另一手已将他的头扳至右侧扭转。
只要再加一分力,他的脸就会转向后面,颈骨必定被扳扭折断,死定了。
“混蛋!你……你想怎样?”他对赵辛的嗓音也不陌生,吃惊地叫:“别忘了,咱们是一边的。”
“大哥,最好先阉了他。”一旁的英华大为光火,说起这种话也不感羞怯。
兰小霞已成了上空美人,绝剑的左手,还抓住兰小霞的右乳此情此景,任何人第一个想法,就是绝剑正在向兰小霞施暴,绝无例外的想法。
“他娘的!你这狗杂种没有一点人样。”赵辛也无名火起:“这里还有她老爹在呢!你……你……你……”
不由绝剑分说,拖至门外拳掌齐飞,掌如开山巨斧,拳如打铁大锤,任何精纯的护体内功,也禁不起这一顿狂风暴雨式的狠揍。
绝剑毫无抗拒能力,被打的天昏地暗,仆而后起,起而后仆,不起就被抓住提起,打至重新倒下再拖起狠揍,狂乱挥舞的双手,根本挡不住赵辛的拳拳,吃足了苦头,口鼻鲜血涔涔而下,胸前的血迹触目惊心。
“不……不要打了……”绝剑受不了啦,被抓住腰带摔倒在地,似乎地面也为之震动, 情急狂叫讨饶。
“你要的,你是狗。”赵辛一脚把他踢得滚入房内:“跑春的公狗。现在,我要把你剥光,用链子把你的脖子栓住,拖到码头去示众,让镇民对付你这个色情狂。你的内功不怎么样,我替你废掉。”
“讲讲理好不好?”绝剑躺在地上像一条虫,剑、皮护腰、百宝囊,全被赵辛扯掉了:“我……我逼口供,她……她抵死不招,你……你不会让我把……把她当女菩萨供奉吧?”
“先要他招出解软骨毒的药,兰小霞被他制住了。”英华搀扶起兰小霞,略检查便知是被何种毒物所制的,看身躯的现象,便可知道大概。
软骨毒并非骨头变软了。而是盘腱与肌肉的功能失控,因此松驰失去活动能力,全身便成了软绵绵,像是柔如无骨的一具死肉。
“他如果不招出真的解药,我把他囊中的所有药物,全灌进他的狗肚里面去。”赵辛拾过百宝囊,掏出里面的几个瓷葫芦。
“在……在有红丝带栓腰的小葫芦内,甩纸包了三颗。”好汉不吃眼前亏,绝剑乖乖招供:“一颗就够了,片刻药力便可见效,我已经问出口供了。”
“真的?你已经发财了。”赵辛冷冷地说:“但是必须把财宝捞到手才能算数。”
“我希望你也去。”绝剑知道赵辛不会对付他,挣扎站起活动手脚。“只要你拿得动,随便你。他娘的……你打得我好惨,我记下了。”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惹我。”赵辛把小葫芦递给英华,摔破了所有的瓶瓶壶壶:“你这混蛋用起毒来了,你算什么狗屁剑客?剑还给你,你最好行为像个剑客,不要做鲜廉寡耻的江湖下三滥。到何处搬财宝?不会是冯家大院吧?”
“正是冯家大院。”绝剑一怔:“你也知道?”
赵辛并没感到惊讶,花花太岁就曾经透露了口风。
“你真有诚意要我去?”赵辛心中疑云大起:“打烂主意让我助势?”
“你不去就算了。”绝剑拾回剑和皮护腰。欲擒故纵:“你两个人成得什事?我的人很多,用得着你助势?你这混蛋精得很,一再拒绝和我合作,只想打烂仗捡现成的,你等着捡好了。”
不等赵辛有所表示,急急忙忙踉跄走了。
冯家大院的确有座广阔的西花园,是本地名园之一。
兰小霞可能曾经在冯家出入,所以知道西花园的格局,池阁、假山、亭台、水榭,无不臻备。
三更天了。
院中各处皆有灯火,与早些天黑沉沉迥然不同,今晚有人在内活动。
但花园仍然黑沉沉,不见有人走动更不可能有人搬地窟的财宝,杳无人迹,鬼影俱无。
的确有十几个钦差府的走狗在内走动,不死心仔细搜索分散在各大宅的地窟,甚至曾经往下挖了几个洞,希望找出可能埋藏在地下的财宝。
要命阎罗怎知道西花园有地窟,派来的十几名爪牙,只是不死心再仔细勘察而已。
大院已经抄查过好几次,一无所获,原属于河豚冯的财产,早几天已经搬空,被没入钦差府充公了。
大批人手仍在搬粮仓的粮袋,冯家大院不是要命阎罗的目标。
冯家大院的灯光,与不时进出的走狗,引起了不少有心的人注意,伺伏在河仓附近,待机而动的牛鬼蛇神,等得不耐烦,逐渐闻风转移至冯家大宅,三更初便有人出现在大院的外围,飘忽不定,逐渐潜入鬼影憧憧。
三十余个轻功高明的人,从东南角飞越围墙,分三路直趋西花园的荷花池,迅速占据了附近的亭台花苑,并没刻意隐起身形。人多势众,谁怕谁呀?
扬州钦差府的走狗死伤惨重,留在镇上的人中,十之七八是奔走的痞棍滥货,在高手名家眼中,比土鸡土狗强不了多少。
在河仓主持搬粮袋寻宝的高手名家,也为数有限,目下正忙得不可开交,不会再派高手来冯家大宅。
没错,荷花池旁的确有一座水榭,两层,建在池北面,一半在水中,一半在陆地。
北面是一座花苑,堆了一座半亩大的太湖石假山,奇、丑、怪、诡而且雄伟。
自水榭通过花苑,抵达假山这条花径,是丈长的石条所砌的,来自河西的治河建材仓库,设法假公济私弄来的。
有人点亮了灯笼,站进几个大大的假山洞,壁上地下敲敲打打,搜遍每一寸空间地面,找进入地窟的通道。
快活一刀带了两个人,等的不耐烦向大宅接近。
说巧真巧,西花园的灯光,也引起在大宅搜寻地窟的走狗注意,也有三个人奔入园门,两方的人在园口的月洞门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