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还记得,在这里,她的师父为了救她答应于宣宏道长以后再也不和她往来,而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那一天她伤重才好,人还很虚弱,也是因为不想留住师父吧。
听了门口宣宏道长隔空传声飘来的一句“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她知道,她的师父要离开她了。
她拖着沉重的病体好不容易挪到门框那里,倚门而望,最后看到的,是她师父越来越远的背影。
“师父……”
她流下了泪水。
断肠之痛,大概就是今日这样的吧。
明知道离开才是最正确的,但是她却想挽留他,可惜却却是不能留住他。
师父,以后,没有沙华的日子,你一个人,要好好地过。
再也没人早起给你排队买包子,再也没人可以给你拖后腿,再也没有人,不掂量自己的实力每次一有危险就只想着护住你……你要记得吃饭,记得单打独斗,记得不要分心。
“欸,你这又是何苦呢?”
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疼痛。
转头,她看着出现在身后的宣宏道长,使劲儿抹了抹脸上的泪痕。
宣宏道长道:
“不用抹了,你们年轻人的分离,哭一哭很正常。”
“而且,也见得出你对你师父用情也很深呵,你师父,为你付出的代价也值得了。”
“为什么?”
绯沙华打断了他。
她不想听宣宏道长这样假慈悲的废话,她只想听原因: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拆开我们?”
难道,就因为她是一个不祥之人?!不,这是个什么烂借口。
而宣宏道长听到这个疑问,似是在料想之中,只能抿抿嘴。
他说:
“事实上,就只是因为你是一个不祥之人。”
“贫道与你素未蒙面无冤无仇,怎么可能诓骗与你。”
“这个姑娘啊,容倾安那个人,你惹不得的。”
语重心长的一句话,似是一位关心着她的慈祥老者,慈祥老者伸出手,把绯沙华扶着一步一步往床榻那边走。
绯沙华不解,再问:
“为什么,为什么我惹不得我师父?”
宣宏道长道:
“因为,你师父,他不是一般的凡人。”
“贫道半生炼丹半生布道,会得一点点相貌之学,自你师父他出现在贫道面前,贫道就觉得你师父相貌不俗,更兼他师从帝尧仙君,乃尧山派翘楚,左右联系,他将来,必成大器!”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绯沙华冷笑道。
因在她眼里,个人的修为得道成仙实乃机缘与实力,属个人所为,她在不在师父身边有什么差别?
“自然是有关系的。”
宣宏道长摸摸自己的胡须,眯了眯眼。
“你面相清冷实属薄相之人,吾观尔一生坎坷命途,五岁遇洪灾十岁遇旱火,亲缘浅薄乃孤身之命,这是你之前的事情你该有点印象,但是之后……”
“之后怎样?”
“之后,你将会因为各种羁绊,但凡遇到事情就会受到程度不小的伤害,而为了这些伤害,必定是要更加艰难险阻的方法才能救你回来,就跟这次一样。”
“而你跟在容倾安身边,你别忘了,容倾安身为修仙之人,最重要的是拯救黎民百姓,斩妖除魔,你在他身边,遇到的危险将是史无前例的多。”
“也就是说,我离开了师父,我就不会受伤,师父也不会因为我的受伤而到处奔波,那样更加有利于师父的修行,也更加有利于我的平安。”
“姑娘很是聪慧,便是这样。”
绯沙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原来,当真她就是不能和师父在一起……
“可是,道长焉知,或许沙华,是师父修仙之途必过的一个门槛呢?”
宣宏道长站起来:
“看出来了,你是容倾安最重要的一个劫,天劫或者是,情劫。”
“所以,姑娘,是与不是,要与不要,是在你的一念之间,贫道只是一个助力充当坏人让你们分开,但是机缘还是在你们二人身上,这个,是贫道干涉不得的啊!”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宣宏道长说完这些话,拂了拂他的拂尘而后走开。
他一走开,绯沙华瞬间虚脱。
怎么……怎么会这样的?
刚刚宣宏道长句句都在理,让平素那么伶牙俐齿的她都反驳不得,一句也不得。
所以说,为了师父,她当真,要和师父分道扬镳了吗,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哦不宣宏道长,你还是现在就把我给杀了吧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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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到这里,绯沙华神思一晃猛然回神。
是的,她是绯沙华。
绯沙华捂了捂自己的心口,回想起昔日的往事,以及昔日日后的种种,纵然有好心的长者好言相劝,但是最终的结局却一发不可收拾地往一个方向发展过去,终究是……没逃过那一劫啊……
天劫,情劫,宣宏道长还说差一个词,那是一个,生死劫。
不,不对,那结局,理应不是这样的。
上一世,她听任了恳切的预言最后信命地不再挣扎,终归还是没有逃脱得了命运的枷锁,说来,是不是因为她太软弱了?!
若是她不是那样的懦弱,终归无论如何终点不过是那一个,那么,她有拼没拼又有什么差别?
或许,不信命的拼搏,才能让他们两个人挣脱那一个难挣的枷锁!
既然上一世是她做错了,那么,这一世,她将不会,再束手待毙了……
把脚往地上伸下来,她汲了鞋,想要下床去。
谁知道,才走了两步,忽然头脑一大阵的晕厥之感她只觉得眼前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随后两眼一黑,她重重磕在地板上。
待到太子殿下找不到宣宏道长只找到一个还有点中用的道士火速奔进来时,他看到地板上绯君幽双眼紧阖不省人事的模样,霎时间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感觉他的世界只剩下黑白二字。
倒是那道长淡定,他依旧往前疾走连停顿一下都没有,随后跪坐在绯君幽身旁就拿起她的手腕开始读脉。
凝眉细诊,可是细细探查老半天了他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此时此刻绯君幽的脉搏极其平稳,就像是,一个无病无痛无灾难的人的脉搏。
哪里有那人说的那么混乱不堪还兼顾诊断不出来?!
他放下绯君幽的手,转头去看站在不远处的太子殿下。
“这位年轻人,姑娘的脉象并没有什么不正常啊!”
他是不是关心则乱,弄错了?
太子殿下听到这个结果又上前来了,他不信地拉过绯君幽的手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