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
追下山谷,那见半个人影?地面也毫无踪迹可寻,只能像盲人瞎马一样到处乱闯,人又不敢分得太散,已从三组缩小为两组,最多的组负责照料五个受伤的人,辛苦得咬牙硬撑,还得提防灾袭。
谷底树林更浓密,古木参天,在其中行走,几乎寸步难行,累都累死了,那能兼顾仔细按寻敌踪?
罗远和苏若男,却远在里外的一处乱石坡歇息,这一带草木稀疏,躲在一株大树下舒服得很,来人远在半里外便发现,还来得及走避。
“我有点渴,附近一定有溪流。”苏若男汗水透衣,其实想找地方洗漱。
“看山势,左面不远处该有小溪流,很可能是淮河的上源呢,去看看。”罗远也大汗澈体,需要补充水分,顺手抓起一根枯枝作手杖,领先寻找溪流。
一听可能有溪流,姑娘不胜雀跃。
“你算了吧!”她跑在前面娇笑:“桐柏山我不算陌生,淮源在大复山,潜流三十里,从伏口涌上地面,那地方叫阳门村,这里,不可能是大复山。”
“你到过大复山吗?”
“没有。”
“假充内行……退!鱼龙反跃。”
喝声急促,姑娘不假思索地飞跃而起,脸朝天后飞丈余,吸腹挺腰后空翻着地。
罗远超前,四尺长的树枝前伸,徐徐前探,移步的速度缓慢。
“你干什么?”姑娘跟在他身后讶然问。
“前面一丈左右,那几堆石块的短草侧方。”罗远一面伸枝接近一面说:“留心些,看到什么吗?”
“咦,那根灰白指粗的小管会动呢。”
“那叫佛指甲。”
“什么叫佛指甲?”姑娘一头雾水,怎知药行人士对药物的称呼?
“那是白花蛇的尾巴,这条蛇好大。”
一听是白花毒蛇,姑娘惊叫一声跳起来,一蹦便上了他的背,抱住他的肩头抱得死紧。
“别怕别怕,有我在。下来,别乱动就是。留心看,这叫蛇阵。”
姑娘腿都快吓软了,战战兢兢滑下地,傍在他的左肩后,定神循他的枝尖指处细察。
果然看到了,那扭曲的斜方白斑,还以为是石块呢,蛇身粗如手臂,尾部短突出一条拇指粗,长近三寸的灰白色角质小管。
看之字形盘曲的长度,该有五尺以上,粗壮笨拙,斑纹令人有恐怖的感觉。半抬的大三角形巨头,蛇信快速吞吐,鼻头翘起一只小角;外貌极为狰狞。那称为佛指甲的小尾管,不住振动快慢不等。
罗远愈接近,蛇头身的垂弓度愈后缩,随时皆可能弹出,张开血盆大口咬噬。
“那石堆是他的窝。”罗远说:“弹出啼噬的速度奇快,毒性十分剧烈。由于他是夜间活动的蛇类,所以眼睛有点退化,传说中称他为盲蛇,夜间吐丝布阵,循丝咬噬,那是骗人的。他鼻尖的小角是测热器,循热追猎不需用眼。一只小鼠的热量,与一个人的热量是不同的,吞不下的猎物懒得动口,除非你踩中了他。你看,他已经知道危险来了,同时知道吞不 下如此庞然大物的猎物,所以布下蛇阵防备,在窝附近他不会逃跑。
罗远出手如电,树枝压住了蛇头,蛇身急弹,缠住了树枝。跨一步就抓住了蛇头,蛇身缠住了他的手臂、肩腰,强韧的收缩力并不猛烈,只是情景骇人。
姑娘有他壮胆,居然不再害怕,而且走近细瞧,捣住口鼻避免腥味。
“老天爷!这两根毒牙好可怕。”姑娘张口结舌惊呼:“要被咬上一口……”
“可走七步或百步,便会倒下。半个时辰内,如果不捆住靠心坎部位的血管,割开齿孔吮出部份毒液,那……死定了。”
“你有解毒药!”
“有。如果没有,可找蛇王鞭。那是一种独枝直杆高约五尺,茎粗不足一寸,皮有三角钝刺,叶形如香椿但小三倍的植物。剥下皮嚼碎,吞下汁液用渣包敷伤口,可保住老命。但首要的条件,是必须立即割开齿孔,吮出部份毒液。吮毒时门中不能有伤口,胃部也不能有溃伤。”
“教我找蛇王鞭好不好?”
“这一带不知道有没有。”罗远抓住那尾管,尾管像角质,按在姑娘耳朵上:“你仔细听,隐约可以听到轻微的摩擦震动声,但人是听不到的。我们本行的人,称为佛指甲。据说这类蛇有多种,尾管大的可以发声。这条白花蛇,可能已有三十年寿命,在漠口镇可卖二两银子。太大,不能入药,只能泡酒。入药的称靳蛇,长仅尺余,干后一盘一条,可卖三百文制钱。”
“你把他怎办?”
“蛇不吃死物,所以特别鲜美……”
“什么?你要吃他?”姑娘大惊小怪。
“他并没侵犯我们,何必吃他?我想到整人的妙主意。”他撕断一段腰带,裹住蛇头,仍抓住蛇头,任白蛇盘缠在身上,蛇体开始松:“走,去埋伏等他们。”
十个僧道总算情绪稳定下来了,激忿无济于事。罗远所造成的伤害,也让他们心中懔懔,因此追搜踪迹时,不敢走得太散。觅踪的两位专家已经受伤,他们只好在前面搜寻了。
反正他们不急,能缠住罗远便达到目标了。罗远就在这一带窥伺候机反击,他们就希望罗远现身孤注一掷,能搜得到当然是上策,等候对方反击也未必不妙,只是脸上难看,气愤难消而已。
穿越一处灌木丛,密密麻麻全是杜鹃,花期已过,残蒂仍然留在枝头上。
“看,这是什么?”居在右侧的一位道姑出声招呼,这一带人可以聚在一起走。
几个人走近,仔细观察片刻。这一带的杜鹃有点异样,陷约可看到间距几乎相等的残枝歪斜现象。
“是用足尖探索踏过的痕迹,而且疽迹中心有重新着力点。”一位老道用行家的口吻,指着地面的断枝残痕说:“后面跟着走的人加踩上去的,加踩的人脚掌小些。
“就是在山鞍袭击我们的人了,那两身影确是一大一小。”跟来的第二组人中,一名大 汉接口:“那两个人中是否有罗小狗,可惜没能看清。”
留心观察,的确可以隐约看出曾经有人小心翼翼,用足尖小心下探,避免捐及枝叶,足尖着地不用全脚掌踏实,便跨出第二步所留下的痕迹,但仍然难免损及些少根株。再仔细搜视,走的痕迹更明朗化了,人是从右面来,往左前方通过,再左折延伸,伸向五六十步外的一座杂树林,也零星生长着几株松柏。
“是往谷底那几家山民茅舍走的。”大和尚欣然高叫:“一定是打算偷偷前往找食物,他跑不掉的。”
“咱们也饿了,正好顺便堵死他。”第二组的京华秀士更是高兴,一拉无双玉郎的手膀:“你认识他,我们先走确认一下。”
“少出馊主意。”无双玉郎不悦地挣脱手膀:“如果人在那边,还用得着确认吗?不管通过这里的人是不是他,反正大家都要去的,两个先走,反而会打草惊蛇,你负得起责任吗?”
京华秀士还想说服,却发现十僧道不理会他们,已领先匆匆走了。
接近杂林,再仔细察看踪迹,另一位和尚伸手向有一指,缓步踱出。
“那是什么?”法安大和尚问。
“布巾。”那位和尚说:“是兼腰帕用的汗巾,不小心松脱掉落的。”
不论江湖人或普通百姓,如果穿的是称为平民服的直裰,也就是掩襟短衫,长及膝上半尺,外出行走,通常使用两种腰带。
江湖人衫内有皮护腰,则缠上一根丈余长的长腰带。可作多用途使用,妙用无穷。衫外则紧三尺余长的腰帕,洗脸擦手拭汗净身,一物多用。
普通百姓衫内是布带或结绳的紧腰绳,衫外是腰帕兼汗巾。
罗远穿的是平民装青直裰,这条腰巾该是他不小心遗落的。
“从这里向左直走的。”和尚一面说,一面向左面眺望,可看到枝叶被拔变形的痕迹。
一位老道走近,不假思索地俯身拾取腰帕。
生有时死有地,在数者难逃。
拈住腰巾向上提,腰巾本来是半张的,被拾起便向内收缩,扫过下面另一小块布帛,布帛一动,露出拳头大的三角怪蛇,头,鼻尖上翘如角,覆盖一除,重见天日。
老者怎知腰巾下有蛇,刚发觉有灰白斑的物体一动,巨大的蛇头已闪电似的弹起,两寸长的内弯毒牙,已咬中老道的小臂。
“哎呀……”老道骇然尖叫,本能地摔掉腰巾跳起来。
有毒蛇类以毒获食,不会咬住猎食死不松口。毒牙又尖又长,内弯而脆弱,一咬便注入或流入毒液,立即松口退走,让猎物逃,他会循嗅觉找到倒下的猎物吞食,很少失闪。
白花蛇更聪明,他的鼻角是采热器,猎物的体温引导它追踪。三斤重的野兔被咬中,一蹦三丈远,兔腿第二次蹦起,蛇已贴地滑倒。第二蹦着地,便跳不起来了,爬了两三下,蛇就到了。五尺的大白花蛇,吞三斤野兔只要两刻或三刻时辰。
巨大的猎物,蛇有自知之明,一咬便逃,反正吞不下。全速逃走溜之大吉。
不远处另一名和尚眼尖,看到溜走的蛇,身躯那些斜方形的白斑块,与及奇粗的肥大蛇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