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洗龙安大惊,怀内却有一件物事随即而落,古大彪这次却眼疾手快,伸手接住,直笑得合不拢嘴,道:“哈哈哈……这臭小子还说没有,这岂不是……啊,帮主令牌!”最后一声大叫,就如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
王雪瑶收剑后退,问道:“怎么回事?”
古大彪捧着那块帮主令牌,满面吃惊,道:“这……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本帮帮主令牌……”忽然怪叫一声,又道:“老子明白了,这臭小子八成是偷来的,瑶妹,速将此人宰掉!”
王雪瑶霍地望向洗龙安,目光中煞气大炽,洗龙安脸无表情地道:“古夫人,适才在下所说的谢帮主还有一事相托,而不便相告之事,便是……”语音缓缓地道:“谢帮主已将龙门镇手令给了在下!”
古大彪大大的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岂有此理!……帮主之位可传……传与外人?……臭小子,你……你想做龙门镇的帮主,是不是?……可要先问问我手中的家伙答不答应!”说完,举刀便向洗龙安砍将过来,可是这一刀虽然力劲势沉,准头却是奇差,和洗龙安肩头差有一尺有余。呼的一声,直削了下来,洗龙安从容后退到另一根粗枝上,拱拱手道:“承让了!”
古大彪脸上顿时尴尬至极,原来他上次心有余悸,这次脚下便不敢随意移动,是以这一刀才如此落空,王雪瑶忙道:“洗公子先前可与谢帮主相识?”
洗龙安一笑,感到这个问题简直笨得很,说道:“古夫人是考验在下么?在下与谢帮主互不相识,这帮主令牌又何以得来?”王雪瑶脸上一红,顿时醒悟方才为掩饰丈夫窘状而问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但她脑筋转得极快,随即笑道:“洗公子果然是聪明之人,小女子佩服得紧!”
洗龙安见她脸上一红、一笑,就如花蕾绽放一般,极具魅力,心旌不禁微微一荡,忽然想道:“这女子若不是已做他人之妇,我今生如有此女与心玉相伴,那不管是什么皇帝神仙也不及本公子快活!”想着,他又不由将目光投向古大彪那黑须满面的脸上,暗想:“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只怕就是如此这般了……”
古大彪双目盯在洗龙安脸上,见他痴痴地望着王雪瑶,又朝自己看了看,脸上露出惋惜之色,便立时领会到此中之意,大怒道:“看什么?老子没你长得俏吗?”
洗龙安一笑,点头道:“不,古兄相貌堂堂,与古夫人恰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古大彪这才回嗔作喜,笑眯眯地道:“当真?”洗龙安摇摇头,道:“绝无虚言!”他先摇摇头,再说“绝无虚言”四字,暗喻就是“不是绝无虚言”,但古大彪哪里听得出来?当即咧嘴大笑道:“洗老弟说得甚是,当初谢帮主瞧见我们时,可恨还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呢……”洗龙安这才明白为什么古大彪见“龙门三鼠”死了,会放声大哭!而现在谢婉容笔挺挺地躺在他面前,他却连半颗眼泪也没有,暗道:“谢帮主对‘情’一字看得极重,又岂会像我这般阳奉阴违于你!”当即对方才骗说古大彪一事,有了些许悔意。
古大彪忽道:“瑶妹,你怎么?……”洗龙安忙抬头望去,只见王雪瑶粉面低垂,竟自在微微啜泣,古大彪手足无措地道:“瑶妹,你……你怎的说哭就哭了?毫没来由……莫不是这臭小子方才瞧了你半晌,瞧恼了你?……”洗龙安抬手一揖,朗声道:“古夫人放心,在下与谢帮主绝非仅只一面之缘,谢帮主将帮中重任交托在下,在下也是不愿受的,只是情境危急,才不得已而为之!”
这话立时将王雪瑶哭泣的缘由转移到帮主接任之事上,避免了说穿之嫌,王雪瑶亦顺手推舟,拭干眼泪道:“那洗公子可否将结识谢帮主的经过详叙一遍?以正视听!”
洗龙安道:“好!”接着便将自己如何在闭合庄认识了谢婉容,又如何同去连环十二岛,欲救娘亲却未得手诸事,一一细叙了一遍。古大彪听着,直张开大嘴,目定口呆。末了,搔搔头皮道:“原来辛老三说得不对,熊老儿父子竟是被姓沈的所杀!”
王雪瑶喝道:“还不将帮主令牌还与新任帮主?!”古大彪即将令牌恭恭敬敬地递到洗龙安手中,道:“帮主大人有大量,古老二方才得罪之处,还望恕罪!”话中仍有少许不敬之意,洗龙安也不在意,收下帮主令牌,道:“罢了,古兄若不介意,日后称呼洗某还是叫洗某本名好了!‘帮主’之称贯在洗某头上,可不太配。”
这话正合古大彪心意,古大彪便道:“正是,你小子小小年纪,岂能骑到……”幸好还没说完,他自己就发觉不对,赶忙闭上了嘴巴。王雪瑶白了他一眼,向洗龙安道:“洗公子,日后如何行事,还请示下!”她不是龙门镇之人,自然不必改换称呼。
洗龙安笑道:“古夫人不必如此,你我虽初次见面,但……还甚是投缘。”他本想说“但就如已相识了几百年一样”,可转念一想,觉得这种说法不对,便改为“甚是投缘”。古大彪一震,暗怒道:“什么?这小子和老子老婆甚是投缘?投什么缘?”王雪瑶亦脸上微红,只听洗龙安接道:“谢帮主既然遗命要将尸骨与先妻合葬,那如今只有先将他火化后,再将骨灰运回帮内总坛,才算不辱遗命,所以我们第一要做的就是……”笑着接道:“拾些干柴!”
王雪瑶立时应道:“是,洗公子请稍歇,这些小事,我们办妥就成!”转脸朝古大彪道:“古大彪,还愣着干什么?帮主有令,还不快做事?”古大彪全身微微一跳,暗自叫道:“不对啊,瑶妹怎的叫我‘古大彪’?平日她总称我‘大彪’的。完了,这臭小子定是想和瑶妹投缘,我投他妈个臭鸭蛋!”心内怒骂,脸上却半点不敢违拗,垂头丧气的随着王雪瑶而去。
洗龙安笑了笑,自己也去寻一些豆油引火之物,倒在他二人收集的干柴之上。顷刻间,大火便腾空而起,洗龙安面朝着火光,不禁心绪万千,澎湃不已。
待诸事办妥,天色已经大亮,三人就在榕树顶上休息片刻,才回到三家集。古大彪买了马后,一行人便直向南进发。
洗龙安思虑妥当,既然自己已赶鸭子上架,当上了龙门镇帮主,无论如何就只有先寻到《苍海秘笈》,否则一旦让沈威找到,平板镇势力强大,非但龙门镇难免有覆灭之危,对整个江湖武林也是祸多福少。到了河南信阳,再往南走,经鄂境、湘境、黔境,便可到云南;如往东走,只经百余里地,就可到洪泽湖旁的龙门镇总舵。洗龙安不想过早的与龙门镇帮众见面,便在信阳城内找了一家镖局,将谢婉容的骨伙以及一纸书信交付托运至龙门镇总舵。信中内容详叙了谢婉容遇害的前后经过,与洗龙安的自身简历,信交龙门镇硕果仅存的两位师叔亲启。这两位师叔到底是何许人,洗龙安自然不知,古大彪说来也是遮遮掩掩,不尽其详,只道他们两人脾气有些乖僻,于是洗龙安在信中便多加了几句恭维之词,以敷亲昵。最后,照例是古大彪付帐出门。一路上,古大彪出手阔绰,几乎每到一处都要大吃一顿,大醉一场。洗龙安素不喜饮酒,也不禁跟着饮上几杯,晚上宿处更是装饰奢华的上房,而且是三人每人一间,从不例外。
从信阳转折到湖南的郴州时,古大彪忽然有一顿晚餐滴酒未沾,但到第二天早上,便闻听本地最大的一家钱庄遭劫,一下子被劫了数万两银子,掌柜的还被人割去双耳,警告不许报官。而古大彪当天下午便痛饮了一坛湖南名酒剑南春,还独自啃了三只肥猪蹄。洗龙安只感暗自好笑,心知龙门镇原属江湖黑帮,属下打家劫舍自然是常有之事,只要不打劫穷人,持强凌弱,便不算是莫大之罪。王雪瑶一路上倒吃得少,说得多,总是与洗龙安闲聊笑侃,她容貌艳丽,举止优雅,一言一行无不散发着令人倾心的魅力,洗龙安和她在一起,只觉得当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但每次说到兴头时,总看到古大彪气呼呼的神态,洗龙安便隐隐感到不太对路。这时,王雪瑶亦是满脸不悦之色。
约摸过了半月有余,终于出了湘境,入黔境,三人驰马到了贵州安顺,再往前走,便可直入云南,屈指一算,不过才只四五日路程,当下便在安顺打尖,三人牵着马,古大彪大步走在前头,洗龙安与王雪瑶随后,眼见走近一家客栈,忽地从客栈内奔出一名瘦小精悍的店小二与一名胖乎乎的中年掌柜,两人的眼睛几乎笑眯成一条缝,冲着他三人连连抱着作揖道:“客官见谅,敢问哪位是龙门镇新任洗帮主?”
古大彪大声道:“找他作甚?你们瞧他长得俏,也要招做女婿么?”
洗龙安上前道:“我便是,两位何事?”
那胖掌柜的笑道:“不敢,不敢,小的二人奉一位客官之命,在此迎候三位大驾已有多时了,那客官已替三位预付了两倍的房钱,三倍的酒钱,嘿嘿嘿……三位一路辛苦了,里面请!”俯身做了一个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