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凌云苦楚的笑:“好,娘你稍等。”
反身在书架上找到了围棋,把胭脂水粉妆奁移到一边,就在梳妆镜前,摆了局。
她母亲身子很虚,每抬一下手都很是吃力,但是却好似一刻都不停的想和凌云说话,她有太多的嘱托,她有太多来不及说的,她有太多的希望和祝福,此刻,好似也来不及了,死神已经站在脚跟边,她的千言万语,已经没了多言的时间。
只挑了些家常话,与凌云唠嗑。
“宫里一切可好?”
“挺好的,娘不用牵挂!”凌云鼻子酸涩的很,棋盘几次都是模模糊糊的,只看到大片的黑,大片的白。
“月前听你爹说你烫伤了脚,心在好了吗?”她母亲关切的看向她的脚。
“嗯,都好了!”凌云答,嘶哑了声音。
“你爹是没告诉我,但是你大娘从她娘家听说你开罪了皇上,挨了一顿板子,你这孩子素来小心翼翼,谨慎的很,怎么会犯到皇上头上去。”语气里,是母亲特有的嗔责和担忧。
凌云轻笑:“已经没事了,臀上结痂脱落后,基本都好了!一点也不疼了。娘,你不要担心!”
“唉,我哪里能不担心!”她母亲这么一句叹息,叹的凌云心酸异常,黑子落错了地,惹的她母亲会心一笑。
“这一片,娘就收下了,棋艺看来是退步了不少!”两人说话间,凌香已经搬了一个木匣子和一个妆奁过来,她母亲深情的望了一眼那匣子和妆奁,柔柔道:“凌香,妆就画个淡妆便可,大?意疗鹄矗?沂奔湟膊还唬??峭贩⒁欢ㄒ?镂遗?茫?蝗幌癫黄鹧?永础!
凌云知道的,她母亲是想在离开人世之前,再做一次自己爱了一辈子,却只能藏一辈子的事情。
凌香低哑着声应下,哪了篦子一下下的梳理起那一把半数已经染白了的头发。
棋下的更缓了,因为到了最后,她母亲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眼皮子几次要往下坠,她都强打起了精神继续撑着,带凌香给她梳好头,戴上一头花旦的头饰后,她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那身水袖衣裙,还是凌云叫了太卜大人进来帮忙,才一起给她穿上。
“夫人!”太卜大人声线哑了,喊一声,就落一滴泪,素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只是未到伤心处而已。
凌云她母亲,已经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只是点了点头,三人合力把她送到床边,她又摇摇头,好像不想到床上去。
指着凌香搬出来的妆奁,凌云记起,她说过有东西要送给自己,于是和凌香,太卜大人又把她母亲小心的搀到桌子边,凌香打开妆奁,里头是几件首饰,太卜大人见了,眼泪落的又急又快。
“当年取你的聘礼,你为何都留着,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早就给了戏班子!”凌云看那些首饰,也没几件特别昂贵的。
玉器都少见几样,都是银饰,唯独别致点的,是一个飞蝶搂银碎花步摇。
凌云她母亲闻言,费了全身力气,虚虚脱脱的身子坐都坐不住,开口。
凌云忙贴近过去,只听得那如气稀薄,如蚊讷一般的声音,吃力的道:“我……把客人送……的银子首饰……都给了师傅……换了回来……这是你送我的聘礼……我珍惜的……我……我……”
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余下的话,随着那疲倦的双眸黯淡下去,尽数散入了风里。
十二月十六日,雪已落尽,外头一片天寒地冻,白凄凄一片。
适逢太后八十华诞将近,举国齐贺,皇上御旨,要求不仅宫内要悬灯挂彩,宫外近皇宫十里之内,都要装扮的喜气洋洋,官宅区近皇宫,自然首当其冲。
这好比凌云的世界,过年时节,大马路上的电线杆子上,挂满了红火火的灯笼,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大马路,这里的喜气灯笼,都挂在了每家每户的门口,另还要插上祝寿彩旗,门牌上缀上大红礼花。
特为此事,宫里派了专职太监出来,如今几个小太监正在给太乐府换灯笼,撤下写着太乐府三个字的红色灯笼,一并换成祝太后生辰快乐,万寿无疆的喜色大腹鲜红灯笼。
凌云站在府门口,看着边上的太乐府张灯结彩,彩旗高悬,上用金丝线刺绣祝愿太后生辰快乐,万寿无疆。太乐府的府扁上,悬了一朵巨大的绢花,随风摇曳,那红色,刺的凌云眼睛生疼。
凌云就这样倔强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装点完了太乐府,手中抬着一个装着红绸红灯笼彩旗的箱子往太卜府而来,她想知道,身为皇者,能自私过分到何种程度。
“凌良娣!”早有太监认出了她,腆着脸儿喊她!
“何事?”她冷冷道,一袭白色的戴孝装,憔悴又苍白的脸色,冰冷到极点的眼神,让人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嚅嗫着道。
“皇上让我们来装点下太卜府,你放心,内里你们怎么操持我们不妨碍,就这门口要统一一下,都换成那样的!”那太监指着太乐府的门口,和凌云打着商量。
凌云心里一凉,她母亲过世,皇上会不知道吗?就算皇上不知道,太子不知道吗?那****最后可也是来送她母亲最后一程,太子知道,为何不出面阻止或者说情?
心里瓦凉一片,她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冷:“要换,除非我死!”
她这么一句,那些太监都为难起来,低头窃窃私语商量了一番,其中有一个出来和她协商:“凌良娣,这是皇上的御旨,您这是抗旨不尊,是砍头的大罪啊。”
凌云早知道他会如此说,她却毫无惧色:“我说了,要换,除非我死,你们可以去请示皇上,赐我一个死罪。”
那些个太监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回去通报,另几个朝着下一家而去,凌云,依然如同一个卫士一样,站在门口,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她却依然挺拔毅力。
她唯一能为她母亲做的,只有这一点,门口的白灯笼,白绸白花白麻布,谁敢换,她可以拼命。
天色渐暗,门房给她送了椅子过来:“小姐,你坐着吧,你连着为二夫人守灵两夜,这么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这里有老奴们呢,二夫人生前待我等不薄,若是他们强行换装,我等就是拼上老命也绝不姑息。”
凌云心里一暖,身子也实在吃不消,坐到了椅子上,门背后,闪了一个身影出来,正是她大娘。
“云儿,你这又是何必,你这样,不是让你爹为难吗?他如今卧病不起,”
凌云心里一暖,身子也实在吃不消,坐到了椅子上,依了下去。
门背后,闪了一个身影出来,正是凌云的大娘袁氏。
“云儿,你这又是何必,你这样,不是让你爹为难吗?你娘过世,他伤心过度,如今卧病不起,还在昏迷之中,若是知道你惹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能省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