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我的父亲邓小平:“文革”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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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悲壮的殉难(2)

1月9日,中央宣布成立由毛泽东、王洪文、叶剑英、邓小平、朱德等一百零七人组成的周恩来治丧委员会。9日,首都天安门、新华门、劳动人民文化宫、外交部等地,下半旗志哀。在凛冽的寒风中,那血色的五星红旗,缓缓降半,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飘扬着。1月10日、11日,党和国家领导人及各界代表一万多人来到北京医院,向周恩来的遗体告别。年迈的朱德元帅,提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他的老战友身边,郑重地举起右手,向周恩来致以最后的敬礼。叶剑英、邓小平、宋庆龄、李先念等,向周恩来沉痛志哀,作最后的诀别。在北京医院,自发而来的民众拥在门前。人们不断地用手擦拭着长流的热泪,希望能够再看一眼他们的总理,希望表达一下他们对总理的敬意和哀思。

周恩来,一个伟大人格的代名词,一个民族不朽精神的代名词。他生为国家、民族、人民的解放事业和建设事业而奋斗不息,死亦成为民心民气的代表。周恩来用他那悲壮的殉难般的死,掀起了一场波澜壮阔、可歌可泣的人民革命运动。

周恩来逝世,举世悲痛,唯独“四人帮”高兴。在周恩来生前,他们费尽心机也没能将其整倒。而现在,周恩来死了,终于去掉了宿敌,他们怎能不欢欣鼓舞。江青对周恩来的病势毫不关心,1月7日,周恩来弥留之际,她仍猖狂地在政治局会上大肆“批邓”,说邓小平在全国搞右倾翻案、复辟倒退,说邓小平还号召不怕第二次被打倒,拼老命也要干。1月9日,新华社请示周恩来逝世报道等有关事宜,姚文元居然下禁令,不许组织悼念的报道。在“四人帮”的控制下,周恩来逝世后的六天里,只发了两条有关消息。在周恩来的遗体告别仪式上,所有的人都神情悲痛,唯独江青,不但不行脱帽礼,致哀时甚至还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江青对周恩来的不敬和她的造作丑态,由电视镜头无情地记录了下来,并极大地激怒了全国亿万民众。在举国哀悼的日子里,“四人帮”下令,不准群众戴黑纱,不准送花圈,不准设灵堂,不准开追悼会,不准挂周恩来遗像。甚至下令各单位严查,不准个人家里挂周恩来的遗像和戴黑纱。更有甚者,“四人帮”的党羽文化部长于会泳竟然强迫文艺单位照常演出,还通知公安机关追查群众打来的抗议电话。

“四人帮”的倒行逆施,与人民群众的巨大悲痛,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照。“四人帮”妄图压制人民的悼念,更是激起了人民的愤怒。不让戴黑纱,人们就把黑纱戴在外衣的里面。不让开追悼会,人们就面向蓝天白云下的半旗默默致哀。协和医院著名妇产科专家林巧稚对周总理无比敬爱,院方派来检查的人强行把她挂在墙上的总理遗像摘了下来。年过七旬的林大夫气愤得老泪横流,检查的人走后,她顽强地再把遗像高高挂上。人民对于周恩来的爱戴,是深深地印刻在心里的,是抢不走夺不去的。人民对“四人帮”的憎恶,已变成为满腔的仇恨。

1月11日,周恩来总理的遗体将被护送到八宝山革命公墓火化。人民群众知道了,人民群众来了。他们从城里四面八方赶来,他们从远郊几十里地步行赶来,他们从祖国的东南西北汇集而来。在冬日的寒风中,人们默默肃立在长安街两侧。百万民众,绵延不绝,组成了几十里长街为周恩来送灵的壮观场面。中国的人民大众,要为他们的好总理送上这最后的一程。

灵车过来了,灵车缓缓地开过来了,人们热泪涌流,一片呜咽,气氛肃穆。周恩来是心中怀着遗憾和悲痛辞世的,但是,人们相信,看到这悲壮的场面,听到这人民的心声,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欣慰,一定会感到放心,一定会为他的人民感到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1月12日至14日,在劳动人民文化宫,首都各界群众四万多人,为周恩来总理举行隆重的吊唁仪式。吊唁期间,更多的人民群众冲破“四人帮”的禁令,自发地举行各种形式的悼念活动。许多人臂戴黑纱,手持白花,来到矗立着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天安门广场。数日之内,人民英雄纪念碑周围即放满了花圈。人们含着热泪,把他们亲手扎成的白花缀在天安门广场四面的松墙上。那白花,朵朵复朵朵,层层复层层,有如圣洁的白雪,覆盖了那永远不会凋谢的青松。悼念活动在北京,在上海,在天津,在广州,在武汉,在西安,在南京,在重庆,在全国各大中城市相继开展,并且不断扩大。中国的老百姓,用这种无言的方式,痛悼他们爱戴的周总理,表达着对党和国家前途的忧虑,更表达着他们对“四人帮”的满腔怒火。

为举行周恩来的追悼会,邓小平于1月12日致函请示毛泽东:“悼词是由政治局会议审定的。现送上,请审阅批示。”毛泽东画圈批示“同意”。追悼会定下来了,悼词也定下来了,但是,在追悼会上,由谁来为周恩来致悼词,又成为斗争的焦点。尽管邓小平已经在挨批判,但他还没有被打倒,在名义上还主持中央工作,按常理,按规格,都应该让邓小平为周恩来致悼词。但张春桥却提出,让叶剑英来致悼词。叶帅看透了“四人帮”的阴谋,他们是想通过这次追悼活动,达到剥夺邓小平政治地位的企图。叶剑英坚决地表示,应该由邓小平致悼词,使“四人帮”这一卑劣阴谋未能得逞。没能阻止邓小平致悼词,“四人帮”就在周恩来追悼会的前一天,由姚文元亲自组织《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通栏发表题为《大辩论带来大变化》的文章,企图用“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报道冲淡人民群众悼念周恩来的悲痛气氛。1月13日一天之内,姚文元三次给新华社下达指示:“不要因为刊登悼念总理的活动把日常抓革命促生产的报道挤掉了”;还指责说:“这几天报纸登唁电数量太多,太集中”,并具体指示以后唁电版面往后放。从这时开始,人民群众和“四人帮”之间的一场势不两立的大搏斗,正式摆下战场。

邓小平此时心无旁骛,专心为准备周恩来的丧事活动和完成周恩来的遗愿忙碌着。14日,他致信中央政治局委员。信中写道:“东兴同志就总理骨灰撒散地点事与邓大姐商议。据查玉泉山已无水流,他们商定改用安—2型飞机撒到江河山地,邓大姐本人只送到机场,由工作人员上机撒散。以上办法比较于撒在固定一地好,应予同意。东兴同志已按此准备。”十四位政治局委员在此件上画圈表示同意。到此,邓小平已为周恩来的丧事活动安排完毕。他感到安慰的是,这个时候,他还能够做一些具体工作,为周恩来,他的亲密战友,尽最后的一份力量。

1月15日,在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周恩来追悼会。追悼会场里庄严肃穆,周恩来的巨幅遗像悬挂在会场的前方。鲜红的中国共产党党旗覆盖着周恩来的骨灰盒。参加追悼会的人们,静默肃立,面容悲戚。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中央军委副主席邓小平,代表党中央、国务院和中央军委致悼词。悼词高度评价周恩来光辉的一生,高度评价周恩来在革命和建设事业中做出的丰功伟绩,高度评价周恩来伟大的精神和品格。邓小平说:“周恩来同志忠于党,忠于人民,为贯彻执行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争取中国人民解放事业和共产主义事业的胜利,英勇斗争,鞠躬尽瘁,无私地贡献了自己毕生的精力。”“周恩来同志的一生,是为共产主义事业光辉战斗的一生,是坚持继续革命的一生。他是我们全党全军全国人民学习的榜样。”邓小平为周恩来所作的悼词,代表了周恩来的忠诚战友们的心声,代表了全体中国人民的心声。这篇悼词,是邓小平在相识相知共同战斗半个世纪后,献给周恩来的最后一份心礼,也是他代表全国的人民群众,为伸张正义和真理所发表的庄严宣言。邓小平赞颂的,是周恩来光辉的人生,更是周恩来所代表的中华民族的伟大精神品格。追悼会的最后,全体与会者郑重地向周恩来遗像深深三鞠躬。会后,根据周恩来的遗愿,他的骨灰撒向他深深热爱着的祖国的江河大地。

周恩来,这个20世纪的中国伟人,与日月同辉,与祖国同在,将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