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九天之上,散落而下的晨曦曙光透过了万里的夜云,斑斑点点地洒落在天风城的远山近水之上,圈亮了片片土地。
一时间,红霞万丈,远山含翠,近水粼粼,红率银三色光彩,交织在天际之间。清脆圆润的鸟鸣声,交叠着在人影稀疏的山野、街道之上响起,犹如报晓的旋律。山间野兽、市里小贩,都在片片鸟鸣声中茫茫然苏醒,迎接一个崭新的日子。
红霞铺天的清晨天空下,是天风城的一座无名小山,在小山背面的山脚边,则是一座四落大厝、式样古老的府邸。
府邸之内,庭院雅致、流水涓涓、松枫合和,一派清幽景象。
此刻,一个身穿白色风袍的少年正站立在庭院的中央,少年模样俊秀潇洒,一头惹眼的黑丝在清凉的晨风中缓缓流动。
少年纤瘦的腰间配着一柄细长如枝的剑鞘,剑鞘的柄端,泛出些许银光。
少年平直的背上,负着一个灰色的行囊,此刻行囊胀地鼓鼓,显然里面装满了各种物品。
而在少年的肩膀上,一只通体粉色的小狐狸正钩趴着,晃悠着三条毛茸茸的短尾,滴溜溜的大眼睛流转着,献出点点灵光。
这个少年,正是高风,而他肩上的小狐狸,正是显形出来的幽魅灵狐灵儿。
“主人,就这样走啦?不和亲人告别一下就走么?您父亲,还有那阿仙姑娘,都会担心你的哟。”小狐狸有些狐疑地问道。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了,还是就这样悄悄地离开吧,免得长老们大费周章地准备和商议了。该准备的,我昨夜都已准备齐全了,这样就够了。”
昨天晚上,决定了离开家前去寻找绝气的他,便即刻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寻找绝气一事,不能让父亲和长老们知道,否则以后说不定会牵连他们。所以高风,毅然决定孤身一人不辞而别。
当然,虽然嘴中如此说道,但是少年的心中产生了些许落寞感。虽然自己就这样不辞而别显得有些仓促和不敬。但是自己早一天出发,就能早一天找到绝气,也就能多一分希望。给自己的剩下的时间,只有两年,浑浑噩噩地过,也是两年,轰轰烈烈地过,也是两年。
每一分每一秒都宝贵无比,自己绝对不能平白浪费!
“走了。灵儿。”高风轻声道,然后向着高府的大门走去。
然而就在高风迈出步伐之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雄浑的男子之声。
“慢着,风儿。”
高松云有些急促的声音,忽然自后方传入高风的耳内,令得后者躯体一震。
高风急忙回头,却正好看见自己的父亲从一侧的长廊内走出,他头发乱糟糟,睡眼惺忪,显然是在睡梦中听到动静后才慌忙赶出来的。
“父亲,你……”
“风儿,你想不辞而别?”看到高风的行头打扮,高松云皱起了浓浓剑眉,额间皱起,献出不快之色。
高风有些歉疚地说道:“父亲,昨天晚上灵儿已经告诉我了修炼的方法,而且我也已经想明白了,呆在家里,就算我拼死修炼两年,实力也不可能有大的飞跃的。所以我想一个人出去,去闯荡世界、历练两年。两年之后,我一定会提升实力回来赴约的。”
听到高风胸有成竹的话语,高松云沧桑的眼神中献出了些许伤感,但同时也投放出了几分理解。
“风儿,我理解你的想法。在我们这个没落的高家里,风儿你是飞不高的……”
“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到父亲话语中的哀伤之意,高风急忙解释。
哪知高松云摇头苦笑道:“风儿,你也不必否认,我们高家,的确是衰落了。我们这样的小家族,是不可能培养出真正的绝世强者的。当然,只知道养尊处优、妄自尊大的圣殿也不可能培养出来。真正的绝世强者,只有在经历无数的生死考验,经受血与火的洗礼后,才有可能铸就。”
听到父亲的话语,高风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的确,历史上真正的强者,哪一个不是在经历了无数磨难艰险之后方才铸就?那些只靠打坐修炼、继承前辈功法的人,又怎么可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风儿,既然你真心决定去历练一番,作为你父亲的我,自然也不会阻拦你。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些鸟,翅膀太大了,窄小的笼子是注定关不住它们的,只有广阔的天空才真正属于它们。”高松云笑着说道,沧桑的脸上献出几分父亲才有的慈祥。
“风儿,你有着一双比谁都大的翅膀,你应该去最广阔的天地里展翅翱翔。当你飞得很高、飞得很远时,父亲我,就会在你出发的地方,真心地为你祝福。”
说话间,高松云的眼里已经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横布着鱼尾纹的眼角,也微微泛着红。
此时此刻,高风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父亲真的老了,脑海里回荡着父亲意味深长的话语,高风感觉到自己的鼻子一酸,眼角有湿热的东西在缓缓溢出。
“父亲……”
“我知道风儿你怕给家里人添麻烦,所以打算不辞而别。但是你总要让你的亲生父亲给你送别啊。”高松云的声音都在微微抖栗,他捏着拳头,咬牙道:
“风儿!你的父亲我,是个没用的废人,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守不了……但是风儿你,却是人中龙凤、天才中的天才!我高松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这个废物生下来的东西,也能是绝世的强者!”
说话间,高松云的身上,散发出了强烈的豪壮之气,连庭院周围的古树枝叶,都随着他的铮铮话语而沙沙作响!
“风儿,放心去飞吧!”
听到父亲激壮的话语,想到这么多年来父亲对自己的付出与关爱,以及他所受的无尽苦难,高风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涌了出来。
“扑通!”
猛然间,高风双膝弯曲,白袍两侧分开间,他已满面泪水地跪倒在了高松云的面前!
白色的风袍,在清风中拉出淡淡的斜影,展现出无比的魅力与伤感。
“嗵嗵嗵!”
黑色的头发飘动,高风双手伏地,背弓如月,已在地上猛磕了三个头!
当他抬起头间,白瓷般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谢谢您……爸爸!”带着一丝哭腔,眼角通红,高风已经泣不成声,“爸爸,只要风儿还残留有一丝记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风儿就是做鬼,也还要做您的儿子!”
听到儿子这倔强却又真挚无比的话语,满脸沧桑的高松云终于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感动与悲伤,忽然仰起头,对着青穹,虎目紧闭,眼角流下了两道糙涩的泪痕。
“哎!得儿如此,我高松云,死亦无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