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现在应该起来了,但是她一动不动。图门汗和明甘汗也应该跑来我们床上玩闹才对,也没有过来。我闻到一股很桃色的气味,就是那么一股家具和床褥味道混合成的宾馆味儿。就像你如果闻到方便面和香烟的味儿会以为自己在网吧,闻到一股浓浓的潮湿就会觉得自己在公共浴池。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我才想起来,发生了些什么事儿。
她在我的旁边躺着,睡得很香,看看她的身下,也没有湿的地方,我记得昨天她也没怎么喝水。
一切按照照顾婴儿的程序进行,把空调温度调高,叫她醒来。
她瞌睡的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好像前面就是无尽的原野。搬来椅子,我坐在她的面前,观察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刀疤就那么两处,其余的地方还是通体雪白,根本没有乳房这么一说,瘦的肋骨可见。给她穿上浴袍以后打电话给楼层服务员,一进门那个姑娘就被消瘦的她吓到了,我问:“你能看出来她应该穿多大号的衣服吗?”
她点点头。我回头从钱包里拿出五张一千的地给她:“给她买两件合身的衣服,和两套内衣,一双袜子一双鞋。买回来我再给你五千小费。”
她应允后关上门,我则准备好热毛巾先给唐姑娘擦了擦脸,又开始给她刷牙。
她的牙黑一片黄一片的,我在仔仔细细刷的时候就想起了我们以前的事情。
我在大学的时候喜欢在网上写点儿小说,一写就是几十万字那种。而我写的风格和当时的流行趋势不太接近,说热血不是热血,说言情不是言情,说科幻还有点儿写实,说现实还有些想的太远,总的来说就是四不像。可我确实有那么一小批读者,大概一百个上下的样子,唐姑娘就是其中一位。
当我大学毕业开始在鄂尔多斯的某单位实习的时候,每天稍微有点时间就会玩儿一会儿微博。总是有那么一位姑娘经常评论,那我也喜欢评论她。一开始我怀疑她是我的那群损友装成女生来逗我的,后来发现并不是。在康巴什那个刚刚兴起的小城,还真的有那么一位姑娘,漂亮、文静、恬淡、富有涵养还爱看书,这简直就是我心目中完美的知识女性。我们约定在某天下午下班以后去上岛咖啡见面,我洗漱得当穿好新衣服去等着,等的望眼欲穿,每一秒钟都像一天似的。她如约而至,确实如她的谈吐般文静明朗,我当然越发的喜欢。
后来……
“噹噹噹……”有人在敲门,“先生,衣服和鞋给您买来了。”
我拿出五千块钱开门,拿衣服和鞋,给钱,关门,一气呵成。
“唐小挫?漱漱口好么?”
她没反应。
“唐小姐?”
还是没反应。
“唐二逼?”我只是在试探,没曾想她居然将目光转向我,看来有效果,“咱们漱漱口好吗?”
满嘴牙膏泡沫的她看着我点点头,从她眼睛里能看到往日的神采。
于是我一手拿水杯,一手拿垃圾桶,让她漱口。只见她左手轻缓的将头发捋上耳朵,低头含了一口水,轻轻的漱了两下吐了。
“饿。”她突然这么说,让我始料未及,赶紧给她穿上内衣衣服袜子鞋子带她出去,想趁她有胃口的时候给她吃点儿东西。
电梯间的操作员是个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唐姑娘。
“看什么看?”我十分不悦,她赶紧掉过头。
拿着酒店的早餐券带她去吃饭,我用了四十分钟喂她吃了六颗鸡蛋的蛋白,喝了一小碗白米稀粥,本以为她吃饱了,在离开餐厅的时候她又站在蛋挞前不动了。她多多少少记得以前的事情,唐二逼是我们在找对象的时候我对她的昵称,蛋挞是她下班我接她时经常带的小吃。
“想吃这个是么?”
她像看着饕餮一样馋着点头,我拿下蛋挞上的锡纸,喂给她,她一口咬下来嚼也不嚼直接吞了,费了好大的离奇才咽下去。着急的我又拍后背又拍她喉咙。走出酒店的路上就给戒毒所打电话,他们转了两次线才转到护办,我问:“她吃东西总也不嚼就一口咽下去,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对面回答:“哦,她这两三个月一直在吃流食,你得让她慢慢儿恢复。现在还闹腾吗?”
“自我接出来到现在一点儿也没闹腾过,她很能闹腾吗?”
“反正不是很听话,吵的很……”
我没心情听那群人说别的,扶着她上了车,向我一个牙医朋友那儿开去。给她刷过牙以后发现她的牙还有一些地方有点儿黄,不知道是斑还是什么。
正好他在门诊里,我见他和老婆吃早饭,就让他先吃,我和唐姑娘坐下来等着。她一闻到医院的那种味道就很紧张,发抖不说,两只手狠狠的抓着我的胳膊,幸好是隔着衬衫,不然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牙医叫杨超,是我高中日语班的朋友,他边嚼馒头边跟我说起话来:“哎?听说你被调到自治区民委了呀。”
“是,准备调来着。后来我爸想回老家,我就又申请调回鄂旗了。”我礼貌的回话。同时开始搂着她,她才稍微安分点儿,不发抖了。
“那你媳妇儿也调回去?”
“嗯,一并调回去。”
“你这心倒是宽啊,说回去就回去了。我现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往上走吧,是怕站不住脚。在这儿呆着吧,人还越来越少。对了,这是?”他说着就走了过来。
我说:“你还记得唐小挫吗?”
他吃惊的给我指着她,我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多好一姑娘来着,让你给糟蹋了。”他观察着她,责怪道。
我叹了一口气:“确实,不过以后我会照顾她。我发现她吃东西不喜欢嚼,你给我看看是不是牙上的毛病。”
“行,没问题,这个咱们拿手啊。”吃早餐的他提了提裤子,开始洗手准备开工了,我这个人就喜欢像他一样术业有专攻的男人。
我双手握着她的右手,又陷入了回忆。
我们在第一次见面以后每天晚上都是电话长聊,打的手机发烫,一块儿电池接着一块儿电池的聊,话说那会儿三星还没倒闭。她那会儿用的是三星S4,我用的是9200,都是可以换备用电池的。一来二去,就经常钻宾馆,后来我就干脆从家里搬了出去,住在某个小区的某栋住宅楼顶层,是个阁楼。她也从单位宿舍里搬了出来和我一起住。平时我做饭,她洗碗。如果她做饭的话,能吃就吃,实在吃不了我就重新做饭,想到这个事儿我就容易笑。她确实是个不太会做饭的人,倒是家务很拿手,我们那个小窝总是一尘不染的,很干净。
不可否认的是,在遇上她以前我是个十足的单身汉,房间里再怎么乱也不收拾,衣服一个星期一洗,穿出汗味儿的衣服脱下来随手一扔就不知扔哪儿去了,上班儿之前再找件洗好的衣服穿。妈妈当时就反对我搬出去住,说我自己住一个月就肯定得生蛆。怎料我搬出去以后穿的越来越干净,越来越整齐,爸妈也就猜到了我谈了恋爱。
一个周日的早晨,阳光从阁楼顶部的玻璃照了进去,她雪白的身体在阳光下更显柔嫩耀眼,毛巾被只盖着他肚子的一块地方。我也差不多,没怎么盖着,我们当时都还在睡。爸妈则从早市上买了一些菜和肉,拿着我前一天忘在家里的钥匙,开门进屋儿准备在我那儿给我做饭吃。
那就都看到了啊,看到我和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一丝不挂的在床上睡着。放下那些菜和肉,爸妈转身就出去了。
他们的原则很清楚很简单,我在结婚前爱和什么姑娘来往他们不管,但正式的媳妇儿必须按他们的要求来……
“好了,牙根儿这些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姑娘好像抽烟抽的很多,所以牙才发黄。我给抛了一层,现在白的很好看。你过来看看?”杨超让我去看看。
起身一看,果然很白。他继续交代说,这两天绝对不能喝咖啡抽烟喝红酒之类,不然少了一层牙釉质的牙,就像染色似的容易变色。
走的时候杨超偏不要我钱,我还就偏要给,放了一万块钱就走了。其实2020年看一次牙医就是三千多,算是我心意吧,未来可能也很少去看他了。当我上车的时候,他追了出来,手上拿着一盒儿不知什么东西:“既然你非要留钱,那我给你带点儿东西吧。这是我媳妇儿代理的瑞士进口蜂胶产品,你每天在她睡觉以前往她小臂上那疤痕涂好,第二天起来把那层蜂胶膜再撕下来,特别有效果。你如果觉得效果不错,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寄。”
因为确实需要,那东西看起来又很不错的样子,我就收下了。
刚准备往机场走,媳妇儿来电话了:“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