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轻颜拉起衣袖露出手腕来,面无表情地放在玉碗上方。手术刀的利刃泛着银光对着青色的血管迅速划了下去——
原靖宇紧握着拳头直直地盯着那把小刀,仿佛那把小刀不是划在她手腕上,而是划在他心上,是那样的痛,比他从前受过的最重的伤还要痛……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手腕,看着利刃划破她白皙的皮肤,看着鲜血汨汨地冒出来滴入玉碗中,那血红是那般刺眼,让他的眼睛也忍不住开始发红……
很快就有了半碗血,丁青山端过玉碗,将药丸搅散溶化在血中,给萧逸飞服下去,同时原靖宇迅速拿起丁青山准备好的伤药和纱布为轻颜止血。
他先点了她手臂上的穴道使血流减缓,然后用一块干净的纱布沾着白酒迅速擦掉伤口的血迹,洒上止血的药粉,然后再用干净的纱布缠了几圈。
看他这么慎重其事的,又抿着嘴不说话,轻颜忍不住小声道:“不过一个小伤口而已,我出身江湖,这样的伤口实在不算什么……”
原靖宇狠狠地瞪着她,仿佛她做错了什么似的,轻颜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终于包扎好了,他解开她的穴道,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道:“以后不许受伤了!小伤也不行!”
轻颜瞪圆了眼睛,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难道她愿意受伤?她这两次受伤都是为了谁?
他忽然将她搂进怀中,很是温柔。
轻颜似有所悟,但现在可是在逸飞的卧房里,他要激动也要挑时候啊!却不想他竟然在她耳边低喃:“轻颜,我心疼……”
轻颜怔了一下,继而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迅速流至全身,好生舒畅。她轻轻推开他,小声道:“我没什么的,真的……你该过去准备了。”
原靖宇轻轻放开她,抬起头,才发现萧逸飞先前竟一直盯着他们看,那面色和眼神看起来都很精神的样子。他轻轻在心中松了口气,叮嘱了丁青山几句,然后对萧逸飞点点头,告辞而去。
易轻颜再次为萧逸飞把脉,确定他脉象有逐渐增强的趋势,这才放心地回飞宇阁换衣服。
乾坤殿,禅位仪式。
今日乾坤殿里人并不多。宾客有昨日刚刚赶到的河西王、神色不豫的江越王世子、年轻的南王贺使、还有今早刚刚赶到的河间王。剩下的就是中州和裕阳的部分大臣。
萧逸飞在王妃的搀扶下走到王位上坐下,简单地说了两句,然后示意岑远志宣读禅位诏书,最后亲手将宜安王王印与前朝的传国玉玺交给原靖宇,又在王妃的搀扶下离开乾坤殿。
原靖宇在众人面前发誓将永远善待萧氏一族,然后宣布宜安与裕阳合为一家,名中州。
接下来是分封妻儿与大臣。
逊位的宜安王萧逸飞封宜康侯,世袭罔替。宜安王的几位郡主封号不变,只有郁馨郡主从宜安王郡主变成了中州郡主,这也是因为原靖宇为了感谢她对自己的支持。
原靖宇的二位妻子同为中州王妃,几个女儿封号不变,只是从裕阳郡主变成了中州郡主。
当两位中州王妃从正殿进来的时候,在场众人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简王妃雍容华贵自不必说,那位传说中得中州王独宠的易王妃的确让人惊艳,那绝代风华几乎能灼伤人的眼睛。
今日简王妃穿着大红的朝服,端庄高贵,而易轻颜却穿了一套粉红的礼服,金色的衣襟、袍袖和束腰不时折射着道道耀眼的金光。当她从大门外灿烂的阳光中走进来,就仿佛得了阳光的眷念,浑身上下熠熠生辉,绝美的容貌在一团光晕中显得更加神秘而娇媚。
不错,今日的她确是娇媚的。今日的轻颜与以往任何一次出场都不相同,她向来喜欢素净的装扮,今日却抹了胭脂,面色红润如三月之桃;头上珠翠环绕,金钗步摇随着她轻盈的步伐轻轻晃动,折射出道道金光;眉心还画上了三瓣嫣红的桃花,倍添娇艳。
今日的易轻颜确实像一个宠妃。不但在场的男人,连简王妃初见她时也忍不住惊叹。她一直以为易盈盈是高傲淡然如初雪白莲的,不想她也可以这般妖娆妩媚。难怪王爷为她神魂颠倒……
看着二女缓缓向自己走来,原靖宇也不禁失神片刻。那个娇媚的女子真的是轻颜?怎么看着不太像啊!他忽然想起几日前她的话,如今她这么一打扮,还真的与往日全然不同。不是熟识之人,只怕真的认不出来。他不经意地看了看下面的贵宾席,江越王世子眼中明显是不屑,可是,那南王特使怎么会一副惊艳而又心痛的样子。仿佛一个痴情的男子看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难道此人竟是轻颜旧识?
在众臣及各地贵宾面前,原靖宇不想让简王妃太难堪,所以在两人行礼时神色淡然,一个都没有扶,待二人坐到身边之后也没有多看谁一眼。倒是两个女儿出场的时候他笑了笑,但也只是笑一笑而已。
直到仪式结束,宾客散去,回到后堂,原靖宇才细细地看了看易轻颜,疑惑道:“轻颜,真的是你吗?美成这个样子,不会是假的吧?”
易轻颜瞪着他,立即凶相毕露:“你是说我原本不美?”
原靖宇终于憋不住笑起来,扶着她的双肩道:“我的轻颜,怎么打扮都是最美的!”
轻颜恼怒地给了他一拳,换来一串愉悦的笑声。
“轻颜,那个南王特使你认识?”
“谁?没注意。”刚才那样的场合,她只是他的王妃,还是一个“以色获宠”的宠妃,怎么好四处打量下面的臣子和宾客。不过,大哥那样的目光,不用看也是知道的。但,她怎么能将大哥的事情告诉原靖宇?
“那就算了。你身子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祭天呢!”等会儿接见各地贺使他还是一个人去好了。想着有个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实在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轻颜先去青园看望萧逸飞,见他精神还不错,竟然同原静贞一起坐在花园中一棵柳树下赏景晒太阳。
“舒服吧?”她缓缓走了过去。
萧逸飞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神色间并无太多波动,仿佛她向来就是这个样子,依旧眯着眼睛远望着园中颜色艳丽的花草,神情放松而惬意。好久没有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好久没见过这么多缤纷艳丽的花草了。
原静贞看了易轻颜一眼,心中有些不悦。难得有这个机会陪着自己的夫君静静地赏花,她连侍女都赶得远远的,没想到仍旧来了一个不识相的,而且还不好意思赶人家走。
“嫂嫂不陪着表哥接见各地贺使么?”见易轻颜自在地坐到萧逸飞身边,原静贞到底忍不住了。这个女人怎么如此随便?
“有简王妃呢!”轻颜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顺手抓起萧逸飞的左手为他把脉。
原静贞这才明白人家原是一片好意。想起早上易轻颜割腕放血给萧逸飞当药引,她忽然感到一阵羞愧。“王爷的身体……如何?”她迟疑地问。
“看样子不错。那药丸的效力能吸收个两层吧!”轻颜欣慰地笑笑。
“你不觉得浪费了么?”萧逸飞忽然瞥了她一眼道。
易轻颜放开他的手,轻笑道:“是啊,确实浪费了。那可是我一条命呢!你得好好珍惜了!”
萧逸飞瞪了她一眼,气了一下,但随即就平静下来。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就不会说句好听点的?但随即又想,那些好听奉承的话自己还没听够么?难得她一直跟他说实话。但是想到表哥如此看重她,他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的。
“你身子虚,太阳晒多了也不好,等下就回去吧!”轻颜站起身来,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好调养着,他也不过还有半年的日子好活,无论如何,他是过不了今年冬天了。
河西王向中州王正式递交国书,求见中州王与王妃。原靖宇回复说三日后将与王妃一同设宴款待他。
河间王不知道孟祺瑞又在打什么主意,但他知道,孟祺瑞向来是不吃亏的。所以,当听说孟祺瑞将亲赴荣阳参加原靖宇的继任仪式,他就赶紧跟着来了。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河间王别的能耐没有,但孟祺瑞的本事他心里还是清楚几分的。若不是有河西王暗自相助,河间早就被燕王拿下了,所以,他向来都是跟着孟祺瑞走的。只是这一次,他实在摸不透孟祺瑞的想法,要不然,过去问问?
河间王徐芝寿与河西王孟祺瑞虽然一老一少,却向来志趣相投,但这一次,徐芝寿却真真被孟祺瑞的大胆与决断给吓住了。
回到自己暂住的如归楼之后,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烦杂的思绪中。这一次他该怎么办?要不要继续跟着孟祺瑞走?可正如孟祺瑞所言,他们还有别的出路吗?可是,他不甘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