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儿……”
冷月昭无奈的唤。
大多数时候,若儿的这种小任性,会让他不自觉的忆起那个可爱的小家伙,都快过去三年了,悦悦的个子应该长高了,那个调皮胡闹的小性子,应该只会日渐疯长,而不会消退吧?算算时间,这个时候的她,也只是刚好十岁而已,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
这个时候,悦悦应该也离开莲花谷了,她天姿聪颖,小小年纪会的东西就很多,不敢想象那个小家伙学成归来的时候,该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也只有在想起悦悦时,他的唇角,总是很甜蜜的上扬,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使得连若儿在一侧,不由得看呆了。
与他相触两年多的时间,她也渐渐能够明白,这样的笑容,并不是为她而露出来的。他只是在思念,某种过往,使他拥有如此甜蜜感觉的过往。
冷月昭见连若儿执意要跟上来,不由得苦笑着摇头。
他前去,所面临的是血雨腥风,如何能带上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
伸出手,在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若儿,回去吧,照顾好师傅。”
身子朝前倾,足尖轻点,他的身形,便快速的自她眼前掠过,消失不见。
连若儿气得在原地直跺着脚,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团白色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月牙白的长衫罩体,随着他的人影移动,脑后的长发也随之迎风起舞,这是一名俊美无比的少年,却有着清冷的双眸,使人轻易不敢上前靠近。
看着人来人往的集市,冷月昭的眼中,涌出一抹黯淡,已经有许久不曾如此之近的站在人群之中,感受着每一个过往的人脸上的喜怒哀乐,三年多了,离父母被杀死在自己眼前,竟已过去三年了,如今,他已学有所成,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会由下人护着狼狈逃离的冷小少爷,如今他早已迅速成长,他也有那个能力,去兑现当时的承诺。
手起,人落,他从来不知道,他的武艺竟是如此出神入化,那些仇家仿佛还未来得及还手,便统统倒在了他的剑下。
倒下了第一个,接下来的他杀得越发顺利,任那刺红的鲜血,不断浸染着他的双手,冤有头,债有主,他只是割下那四个恶人的头,将其扔在了父母的坟前,他真的做到了,亲手带着仇人的首级来父母坟前祭拜。
为了这一天,他足足等了三年。
跪在坟前,他泪流满面。
如果,不是这些人,他依旧可以是个单纯无忧的冷家堡少爷,他会拥有慈爱的父母,疼他的父母,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孑然一身。
他报了仇,却依旧孤寂得可怜。
他所制造的这一片血腥,何尝不是又会出现另一个他自己?
他所在意的,是如何用这双沾满血腥的双手,去拥抱悦悦?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她仿佛这世上最纯真的花骨朵,他该如何去面对她?
“娘亲,爹,昭儿难道错了吗?”
他喃喃的自语。
如果他替父母及冤死的冷家堡人报仇是错,那他冷家堡的上上下下以及他挚爱的双亲,就活该得这样惨死吗?
他闭上眼,止住泪水。
紧握着的双拳,诉说着他此时的无奈与神伤。
身边的酒瓶一个接着一个的空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自己有任何醉意,他清晰的记得他砍掉第一个人的首级时,那温热的鲜血,突兀的洒到了自己的脸庞,这些,没有让他害怕,只是添加了他对血腥的欲望。
现在跪在父母坟前,他突然有些害怕。
迟夜昕当初不肯教自己武艺,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他的骨子里,有着一种对血腥的渴望?
记不清朝自己嘴里灌进去多少瓶酒,他只记得,脑海之中终于开始一片混沌起来,他高大的身躯,向一侧歪去。
再醒来之际,却是在客栈之中,若儿竟然在照顾他。
“不是说了不许跟我下山吗?”
冷月昭起身,头上的疼痛使得他轻皱着眉,不断揉着眉心。
“师兄,你喝杯热茶吧,这样会好一点。”
连若儿也不回他的话,只是笑意盈盈的双手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师兄报了仇,自然是要去自己爹娘坟前祭拜的,因此,她很轻易的便能找着他。
只是,在见到那个醉酒后狼狈不已的人,唇中不断昵喃着:“悦悦……”
她的心,瞬间便沉入了谷底,那个如今也不过十岁的小女孩,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易的霸占了他的满心?十岁的孩子,她能懂什么是爱情吗?为何师兄一定要去等待一个遥远而又无止尽的梦境,却不愿意面对发生在他身边的现实呢?
“喝下去,是不是好多了?”
她接过空茶杯,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
师兄此刻的心,定是异常悲伤,即使他报了仇,他的父母也永远的长眠地下,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因此,她一定要尽可能的微笑,让师兄的心,也跟着开朗起来。
“若儿,其实你不必这样,下了黑山,我便没想过要再回去,这一次,我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江湖上的人,是不会放过我的,你跟我出现在一起,肯定会连累你。”
冷月昭见她要坐到自己身侧来,急忙起身,走到圆凳上坐下,平静的看着她的一脸失望。
“我这个我可不管,虽然我的武功不好,但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师兄,你就带着我吧,你到哪我就跟到哪,再说,这两年多来,一直是我在照顾你,缺了我,你可怎么办哟。”连若儿的目光越发坦然,笑嘻嘻的又走到他的跟前,“你连衣服也洗不好,少了我,你每天不得脏兮兮的过日子?”
冷月昭的眼眶微微有些泛湿,连若儿两年多来为他所做的一切,又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他除了练武,似乎已经什么也不会了,是若儿,早晨硬逼着他喝下清粥,中午送来热气腾腾的饭菜,到了夜晚,再偷偷的将他换下的衣衫拿去清洗干净。
这样看似简单的事情,她一直默默的坚持了两年多,或许如果没有若儿,他也不可能如此心无旁骛的专心一致练功。
“若儿,你也长大了,也是时候,寻一个好人家……”
冷月昭接下去的话,在见到若儿陡然变红的眼眶而停了下来,他只是一个孤独的剑客,他不可能给若儿想要的生活,他这一身,或许注定要孤独终老,背负着这些血债的人,或许就注定了不可能拥有那看似简单平凡却无法拥有的幸福。
“师兄,若儿谁也不嫁,如果可以,若儿愿意永远陪着你,这两年多的相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若儿的心里,只有你啊。”
连若儿委屈不已的咬着下唇,哽咽着低吼道。
“对不起,若儿,我一直将你当成亲妹妹一样来看待。你对我的好,我全记在心里,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有属于你的幸福,而不是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冷月昭伸出手,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悦悦呢?你当她是你的亲妹妹吗?还是当成你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连若儿狠狠的抹去眼角的泪,朝他走近了一些。
明明,他方才在见到她的眼泪时,可以上前一些,可以温柔的替她擦拭,为何,他连这最基本的温柔,也不肯施舍给自己呢?
悦悦,当有一天,你发现我的双手竟是如此污浊不堪,我的身上背负了如此之多人的血债,你还会如从前一般,甜甜唤我冷哥哥吗?
狐独的少年,独坐窗前,眸光之中,满是清冷。
他明白,青龙帮的那一群人,是不可能善罢甘休,一如从前的自己。
对于感情,他真的已不抱太大希望,他只想守护着那个纯真无瑕的悦悦,不知道这些年的时间里,她是否已学成出谷了?
面对若儿,他真的有些力不从心,这个倔强的女子,认定的事情便会不顾一切的做,如何才能劝动她让她回黑山?
他决定悄然离开这家客栈,若儿见状,也不好再追上来。
倘若,他知道因为他的这个决定,日后的事情,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许,他一定不会离开这儿,会跟在若儿的身边。
望了那个熟睡的人影一眼,将书信悄然的放在桌上,他已经点了她的睡穴,因此,在这期间,她是不会醒的。
“若儿,你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在心里,但我真的无法对你动情对不起……”
他伸出手,轻柔的替她拉好被子,唇角是一抹苦涩的笑意。
若儿一直在他身边,为他付出一切,他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只是她越这样,他越发不能给她丝毫承诺,他的心里,早已有个小小的人影盘据,再也无法容纳多余的人。
将门带上,他决然的离去。
青龙帮之人,已经四下散布谣言,将江湖上几起很大的杀人事件全部推到了他的头上,为的就是想要引起江湖中人广泛的注意,好联合一致前来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