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天气再热,他也会时时刻刻穿着这张袍子,反正他是练武之人,寒暑不侵,能够穿着云狂的心意,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少主,少主,你就知道少主!”尹雪一听到这两个字,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将手中衣服扔到一边,跺脚怒道:“哥,你的傲气哪去了?我那个从不会向人低头的哥哥哪去了?你曾经说过,就算再困难,我们也要一起走下去,决不向任何人低头,可自从你进了柳王府,你叫少主两个字叫得比谁都顺口!你已经将她当成了你的主人是不是?你已经不打算和雪儿一起走下去了是不是?”
“雪儿,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当初如果不是柳老太爷收留我们给我们找医生,你的病怎么会轻易治好?况且,当初若不是少主帮我们,你哥哥我现在就在罗裳门,而你也到了飘红楼了!我们的尊严就是少主给的,难道她不值得我尊敬么?”柳翔俊眉一挺,责备回去,带着压力的双眼盯紧少女:“以后不可以再说类似的话,明白吗?”
尹雪银牙一咬,眼泪在眶中打转,恨恨道:“哥!你已经不记得你姓尹了是不是?你给柳家当了十几年的奴才,这恩情还没有还够吗?就是你喜欢她又怎么样!你在她眼里永远是一个奴才!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室内的气温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春风吹入屋中,轻拂着男子的黑色长发,柳翔却感觉似乎身体浸入了腊月寒冬的冰泉里,尹雪见他不说话,抬头望见他凝重的面色,也讷讷地不敢再开口。
良久,一只不大的黑羽鹰飞入窗口,停在柳翔胳膊上,室内的安静方才打破。
柳翔将缚了信纸的竹筒从鹰脚上取下,略略一扫,一振臂,黑羽鹰展翅离去。
“哥,你又要走了吗?”尹雪咬着唇,攥紧手里的锦帕,她见到柳翔的机会实在很少,这么一会儿,他却又要离开了。
“恩,有很重要的事情。”柳翔淡淡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打开门便跨了出去,半个身子在门外,方才回头瞧了尹雪一眼,语声略显嘶哑:“雪儿,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如果可以,我不想在其中做出选择。”
雪儿……但愿你不要逼我……
柳翔转身离去,这句未出口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尹雪愣愣瞧着空旷的门前,木门在春风之下缓缓发出“吱呀”的响声,女子的心如同炙热火烤,疼痛难当,那一刻,柳翔的眼里流露出的伤痛让她心疼得窒息,可是嫉妒之火却已将理智完全烧毁,尹雪的手紧紧握住桌子,指甲翻卷仍毫无自觉。
无论怎样!我要让哥哥变回来!只要那个人消失了,哥哥就不会再屈居人下,一定要让哥哥回到我的身边……
柳翔转入柳王府一片无人之地,轻提一口气,人如飞鹰,倏地便飞身窜出王府,向着北方一路飞奔,心里暗暗地叹息。
当初云狂选择人员进行培养之时,也注意到了容貌比之柳翔不下的尹雪,但仅仅是一眼,云狂便否定了这个女子,让她留在柳王府只是卖了柳翔一个面子。精明的柳翔明白这是为什么,尹雪心性太不稳定,心浮气躁又有一股无知的骄傲,硬是不肯改自己的名字,再加上当日她表现出来的定性,说得难听些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她到底是自己唯一的亲妹妹。
“就是你喜欢她又怎样!在她眼里,你永远是一个奴才!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脑中回响起尹雪的话,柳翔却是释怀地吐了口气,淡淡一笑,他的确是喜欢着她,从第一眼见面的时候就认定了她,但他知道,云狂对他们任何一个,都是像亲人般地平等,只是他们发自内心地尊敬她,才会不由自主对她恭敬。
至于想得到什么,那就更为可笑了!在云狂身边的人何曾想过自己如何?只要能给她一点帮助,他就是粉身碎骨又何妨?
方才思索到这里,耳边突然警觉到一阵风声,柳翔急忙侧身闪过,目光一瞥,顿时发现,左右两边的屋顶上,竟也各有两个黑影极速奔驰,轻功卓绝,如履平地。
“哎呀呀,我当是谁呢,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人家房顶上来溜达,翔哥,你什么时候有这种嗜好了?”一个男声朗朗笑道,虽不响亮听起来却也有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正在右侧飞一般地向着柳翔靠过来。
“翔哥估计是又看上哪家姑娘了,不过偷窥时可要小心哇,又掉进人家澡盆子里,被人家当成色魔一路追打,岂不是有辱了翔哥的一世英名。”左侧的两人之一也嬉笑说道,同样飞快地朝着柳翔靠近。
“可惜小风不在,要不再推波助澜一把,免得翔哥对着美人只敢看不敢碰啊。”
“要不咱们做一做好事吧,反正许久不见,也手痒了……”
“哇哈哈,好主意啊好主意,兄弟们,千万别客气,我们要牢牢记住公子的话,不要被事物的表象迷惑,翔哥就是嘴上生气,也一定会在心里感激我们的!”
四个人一阵议论纷纷,达成一致,当下眼冒精光,如狼似虎向着柳翔扑了过来!
“我靠!我靠!你们四个怎么也回来了!嫉妒!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嫉妒!”一见这四人,连柳翔这个一向自诩斯文的人才也不禁连连骂了两句,拔腿就跑,加速奔逃,一两个他还有信心对付,四个一起上,他才不干!打不过你们,我跑还不行吗?
这四个人加上他们的头头恶魔小风,柳翔想起来就欲抱着脑袋呻吟,从这五人来到云狂身边后,他貌似就成了活靶子,天天要应付他们的明枪暗箭,最郁闷的一次糗事就是练轻功之时被柳风一时兴起,一脚踢进了一家女子澡堂,惹上了一起重大的色狼事件,被一帮女人漫骂着追打了半条街,轰动了半个京城,从那以后柳翔就患上了“澡堂恐惧症”,当然他最头疼的还是这几个人。
幸好这四个人后来被云狂派去各地执行任务,鲜有归来,他们都相当嫉妒能够一直呆在云狂身边坐镇的柳翔,今天难得逮着机会再次齐聚一堂,见了柳翔,哪能不像老鼠见到了大米?
“翔哥,别跑那么快啊,和兄弟们亲热亲热嘛!”四人锲而不舍地追逐着。
“鬼才要和你们亲热!公子我性取向很正常!”柳翔跑得比兔子还快。
恩,今晚的夜空下,相当热闹……
宽敞硕大的皇宫,在数年之前便似整个成了一座冷宫,柳贤王府在八年之间连续扩建数次,王府规模几乎都与皇宫差不多了,大楚早已名存实亡,这片地方成了后宫嫔妃的墓地,痴呆的皇帝天天躺在寝宫床上,只有几个太监宫女随意照顾着,哪里还有一点气派的样子?
太子寝宫,穿过一片黝黑的路径之后,一座小型内殿便现于眼前,墙壁上镶着令人惊讶的碗口大的夜明珠,一排边下去,将整个内殿照得通明,两排血衣大汉直挺挺如木桩子似的站在两旁,延伸入殿,内殿上方,一张虎皮大椅放在正中,俊朗如神的白衣“少年”正襟危坐,潇洒四顾。
恐怕谁也想不到,云狂竟然将自己的总部设在这落没的大楚皇宫之内,设在这陷入一片死寂的太子寝宫之内!经过一番改造,这太子寝宫已经完全成了她的天下,整个皇宫不在她掌握范围的地方也不多。
“少主,翔公子,无涯,无月,无为,无笙也到了。”面容坚毅的血衣进堂禀告,八年来,他内外兼修,身体愈发结实,已是龙门镖局总镖头。
柳家的明面实力由血衣掌握,经血衣之口向柳清柳剑提议之后,龙门杀手组织彻底改成了镖局,近年来已经坐大,但又并不强烈膨胀,这便能起到很好的迷惑效果,让人以为柳字世家虽然没落却还没彻底衰败,属于一个不上不下的家族。
三十六人众的血杀队的杀气虽然收敛了不少,但武学上提升了许多,实力看似弱了,却不知比以前强大了多少倍。
“恩,叫他们进来。”云狂慵懒随意地挥挥手。
追逐了半晌的柳翔五人从外面走入,一瞧堂内气氛,顿时惊得瞪直了眼睛,各自收敛嬉笑,严肃神态,这竟然是云狂多年以来第一次将所有手中势力首脑调集一堂的大会,看样子此番是要有绝大动作了!
“阿翔,坐到这里来!”指了指右侧的一张皮椅,云狂淡淡笑道,左侧是笑嘻嘻的少年柳风,殿内众人的脸色都有些羡慕,坐上那个位置,无疑是云狂对他们的一种肯定。
柳翔压下心里的激动,不失仪态走到上方,转身坐定,整个身体都是一片温暖。
云狂微笑看着下方的一大片眼露赤诚的年轻人,颇有大业有成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