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杀手有情,复仇成爱:帝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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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时至此刻,天下已经没有了可以审视并估量局势的强雄力量,来分析揣测之后的战局变幻,唯有远隔离海离山,僻守海疆之国的建熹公主楚凤曜,淡淡说了一句话。

“她将重生。”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闭目俯首,静静敬香,身前皇族宗庙灵牌之上,数排金字在沉黯的光线里熠熠生辉,最后几字为:故先兄楚氏非欢之灵位。

淡淡轻烟里,闭目的建熹公主眉目庄肃,眼神微微悲凉。

世事离奇,转瞬惊变,在西梁大军最为沮丧哀伤无措惊惶的时刻,传闻中一直隐居疗伤,久未出现于世人之前的睿懿皇后,突然神奇的出现于大营,高岗之上,素裳女子怒喝报仇的声音,在无尽旷野之上不断回荡,撞击于层云远山,发出铮铮回响。

凤凰涅槃,腾舞而起,展开的金色双翼,荫庇并引领了惶然失措不知此身何从的西梁大军。

怆然扶剑东南指,万军缟素向寇仇。

几乎在第一时间,刚刚将军队整束完毕的秦长歌,没有休息,没有等待,甚至根本不理会敌方刚刚赢了一场士气如虹的状态,立即扑上了东燕军队。

秦长歌始终一袭轻衣,连甲胄都没穿,提剑亲自悍然上阵,她身后再次招展在云天之下的长空飞凤旗猎猎飞舞,旗下,四十万西梁军漫山遍野一字排开,神情肃冷杀气凛然,浩浩军威巍巍如山,更显眼的是那素衣雪甲明光森寒,万军戴孝,一色霜白,远远望去,如未化积雪的莽莽平原之上,再次新降了一场茫茫大雪。

那日长空飞霜之下,沉默的秦长歌掌中长剑悍然下劈,带起一道流丽而雪亮的弧线,以一个坚定的动作揭开了这最后一战的序幕,西梁的铁骑,几乎立刻就和东燕的战阵撞在了一起!

那是一场惨烈至于悲壮的战争,最先派出的弓骑,高呼着报仇杀气腾腾前驰,以一片密集的箭雨,割稻般将东燕最前方守阵士兵齐齐射倒,随即皇后身先士卒,带着自己的护卫直奔敌军,如尖刀般毫无顾忌的恶狠狠撞进严阵以待的敌阵,那展大旗之上飞凤怒舞,旗下皇后长剑指向哪里,哪里便激起大片大片的鲜血,她的部下个个悍勇如虎,自己身上每添一道伤痕,必要数十乃至上百敌人头颅换取,随后的轻骑兵飞马长驱,悍然踏入,每刺出一枪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刺出一枪都要捅穿两个敌人,被挑下马也一定要抱住一个燕军,用牙齿咬断他的喉咙,步兵则在陷入围攻后,在积雪和积血的泥泞中滚打砍杀,用自己的胸膛血肉迎上敌人的刀枪,再在那些刀枪被肌骨夹住或者被血肉凝住的那刹间,砍下对方的头颅。

为陛下报仇!为陛下报仇!

无声的口号响在每个人心里,渐渐回荡成巨大的呼啸,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只剩下了报仇二字,并以此支撑着奋勇的意志,拼死前冲。

在位九年的西梁大帝,英明仁厚、轻傜薄赋、爱民如子,磊落光明,深得西梁军民爱戴,并以之为自豪,却一遭突变,中道崩殂,战神崩驾于战场,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事。

然而现实森冷如此,逼得人掬泪成血,男儿到死心如铁,合当试手补天裂,奋起泥泞,夜半狂歌,悲风大起,长剑出鞘,静夜战角吹彻雄浑苍茫之声,那声声不尽,回旋往复,不过报仇二字而已。

大战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杀得血气漫天日月无光,到了最后,旷野上渐渐积满了尸体,白衣黄衣交织在一起,混杂着无限淋漓的血色,在日升月落间无声倒下,那一片雪下黧黑的土地,饱吸鲜血,每一块土屑都色呈微红。

燕军在这样悍勇无畏,拼死以上的士气面前终于开始气沮,节节后退,两军原先各有胜负兵力相当,如今西梁军心未堕,势如疯虎,气焰更上一层,而东燕方,隐隐听说女王病发,国师大人正在为她治疗,无暇理会战事,缺少强有力将帅指挥,东燕开始怯惧。

哀兵,必胜。

第三日夜,西梁军已经攻破敌人防御,与此同时,东燕将帅突然惊恐的发现,国师和女王,以及一部分国师最亲信的军队,都不见了。

于是那日西梁大败的一幕,轮回般的很快在东燕军上重演,同时失去女王和国师的东燕军队,立即陷入了张皇混乱,瞬间溃不成军。

兵败,如山倒。

东燕军队也算悍勇,自己明白杀了西梁皇帝,屠了西梁云州,已被西梁视为死仇,就算投降也求不得生路,是以都拼杀至死,而秦长歌的命令,更是简单森然。

“一个也不留。”

西梁士兵,将这个命令执行得也相当彻底。

据说东燕副帅宫阳带领残军边战边逃,最后被西梁军重重围困于一处土坡,绝望之下举刀自裁,临死前向东叩首,长叹曰:“东燕命运不济,竟至逢睿懿皇后重生。”

他身侧一个小队长却是个目光清醒的人物,一刀捅死一个西梁兵,冷冷答:“东燕之葬,只怕非葬于西梁之手,而葬于小人私心。”

随即被乱刀砍死。

三日后,精疲力竭的西梁士兵开始收拾战场,清点伤亡,原地休整,并着手办理护送陛下灵柩回国事宜。

平原上积雪未消,那些掩埋在雪下的血肉和白骨,最终将化为来年春草底肥沃的黑土,扶持着新的遍野葱绿,在风中飘摇。

而那些逝去的万千灵魂,将在西梁风俗的长长的招魂幡引领下,一步步踏回故土。

唯一没有踏上回程的是秦长歌,她带着所有凰盟护卫,离开大军,再次踏上追杀之程。

此仇不报,永不回归。

长风呼啸,凤旗翻卷,未除素服的女子,向着素玄深深拜下,而那白衣男子微微还礼,两人始终,一言未发。

秦长歌谢素玄于当日大乱中及时赶到,抢回萧玦;谢他数日来一直亲自守着那两具冰棺,为她照拂全军未曾休息;谢他于自己一生里最疼痛最惨烈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刻,无声而又坚定的,站在了她身边。

素玄只是深深看着她,此时言语安慰早已无用,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长歌施礼,转身,听见身后男子轻轻问,“你……真的不再看他?”

沉默伫立,没有回头,素衣女子仰首遥遥望着前方苍山负雪,她挺直清瘦的背影,这一刻看来寂寥如斯。

良久,她道:“……不了……我怕……”

眉睫微微一动,素玄的目中出现震惊的神色,这一生他从未想过,她的口中会出现怕这个字。淡淡一句,重重创痛,万千悲凉扑面而来,窒住了他的呼吸。

以至于当那个背影大步迈下山坡,向着前方头也不回远去,渐渐消逝在他视野很久后,他才能轻轻说出那一句:

“保重。”

一场漫长的,不死不休的追杀从此开始。

在很长时间内,秦长歌和白渊这一对智慧旗鼓相当的世间顶尖人杰,行走诸国疆域之上,挥斥凌厉绝杀之锋,以追逐和试探、隐藏和迂回、窥探和伪装、反间和布陷等所有人类能想出来的暗杀和追踪手段,展开了无休无止的较量和冲撞。

在最初,白渊从战场之上失踪后,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完全销声匿迹,秦长歌用尽百般手段也无法找出他的下落,那一个月时间,秦长歌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她知道时间拖得越长,白渊将越难找到,而一旦令仇人鸿飞冥冥,自己此生怎么有脸继续活下去?

直到当年三月,进攻东燕的冯子光大军,攻破东燕王宫,抓住在云阕宫作画的王夫,事情才有了转机。

据说这位王夫极其淡定,西梁大军破宫而入,满宫宫人哭叫奔逃,唯他俯首作画神色不动,士兵恶狠狠踢开殿门时,他正毫不手颤的画完最后一笔。

纸上兰花,倚石而生,那最后点上的一点花—蕊,在风中颤颤可怜。

极精妙的一幅画,可惜根本分不清兰花和野草的西梁士兵,不懂得欣赏艺术,一把拽过王夫,就要砍杀。

那男子俯首看着雪亮刀光毫无畏色,淡然道:“我是东燕王夫司空痕,带我见你们的首脑。”

他语声不高却气度非凡,刀光如雪却不如他神容胜雪,士兵怔怔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为他绝世容光还是绝顶气度所慑,不知不觉的便松了刀,点了头。

结果他看见副将李骥,却在摇头,“我说要见首脑。”

然后冯子光见他,他依旧摇头,“首脑。”

冯子光也不和他多话,直接拨了一批人,押解着这“祸水级”王夫,去寻秦长歌了。

满心烦躁的秦长歌,面带微笑的接待了这位王夫,司空痕在她面前一坐,上下看了她一眼,一句废话都没有,直入主题。

“我帮你找到你仇人,你帮我杀了那****。”

“错,”秦长歌温柔的纠正他,“是我要杀他,不关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