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香香悠悠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透着微微烛光的茅屋,稀稀疏疏的星星在屋顶上看出去,一闪一闪的,比屋里的烛光亮许多。她眨巴眨巴眼睛,好半天才想到自己在宫中遇到的那惊险一幕。
破旧的屋子里,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几块木板用石头架在墙角,上边一堆乱草,几块看不清颜色的布放在上边,成了一张床。稍远的地方,架着一个三脚架,悬吊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砂锅,几个破了边的碗和粗糙的竹筷子放在一块石头上,看样子是这里人的炊具了。她再定睛望门口望去,这不看则已,一看就惊得倒吸一口气:一块空荡荡的黑布遮在门口!
凭着敏锐的第六感,叶香香知道这绝不是一块黑布,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你……是谁?”说话上下牙齿打架是很没骨气的表现,她恨自己的不争气,节骨眼上自己没了胆量。
“你是谁?为嘛去哪个地方?”叶香香虽然穿着一身破烂的囚服,可肌肤光滑干净,脸色红润,神智清晰,反应灵敏,陈灵芝怎么也不觉得她是个囚犯,当她昏倒的时候,她觉得不能丢下她不管,想了一下之后,就带她回来了。
“我先问的,你先回答。”没有搞清楚对方的来历之前,叶香香不想惹祸上身,明哲保身才是硬道理,特别是宫里的人,她一个都不想认识。
狂王,那个另人恨得牙痒痒的混球,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他!
“我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就不要问了。”陈灵芝飘渺无力地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在宫里。”
“我是一个囚犯,饿了,就逃出去找吃的。”叶香香简明扼要地回答,顺理成章。她望了望那个空荡荡的人影,倒问回去:“你不要说你也是囚犯……”
她整个人包在黑布里,不见面目,但是从她的手骨上可以感到是瘦骨伶仃的,夜里空荡荡的眸子闪烁着骇人的光芒,才能确定她是个人。
“好了,既然你是囚犯,我就送你回去……”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在叶香香倒地的地方,没有半点肌肉的手神出鬼没地抓住她,她就凌空而起了。
“啊!”四肢腾空的无力感,叶香香几乎吓破了胆,她尖叫着:“我不回去!”
恐惧中发出的声音极其凄厉,睡在一堆破布中的陈亦熙睁开了眼睛,大眼睛发出询问。陈灵芝接到他的无声询问,一改对叶香香的冷漠,柔声说:“熙儿不怕,姨姨送她回宫就返来。”
“我不回去!我不是囚犯!”束手无策的叶香香大喊,不规矩的双手乱挥乱舞,“鬼东西,快放我下来!”
陈灵芝哪里听她的,将她的双手一起夹在腋下,抱卷筒似的,由破茅屋弹出,脚不沾尘地朝王宫方向赶去。
王宫里,早已为叶香香的失踪闹得人仰马翻,叶惜惜赶去偏殿不见妹妹,急忙命令侍女四下寻找,可找到王上宣她上殿都没有半个人影,她一急,就哭哭啼啼地上了金銮殿,陈如博一看,这还了得,连封妃一事都搁在一旁,命令御林军,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叶香香来。
陈灵芝夹着叶香香如飞赶来,远远就看到王宫方向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宫里出大事了。听说王宫里今天王上要封贵妃,本来是喜庆的日子,该乐鼓喧天,欢天喜地才是,为什么半夜三更还弄得人仰马翻、吵死人?
叶香香也看到了,立即神经绷紧,紧张地说:“求求你行行好,不要送我回宫,就在这里放下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王宫里如此大的动静,是因为你?”陈灵芝细眉一皱,尖细的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
“哎哟……是。”叶香香在她的钳制之下动弹不得,为今之计就是求她放了自己。
“你究竟是什么人?”陈灵芝放下叶香香,反手扣住她的咽喉。
微凉的夜风吹来,空气更加冷凝,增添了许多肃杀之气,危险迫在眉睫,叶香香淡漠抬起幽幽的眸子望着对面深不可测的怪人,一言不发。
“不说?”陈灵芝的手上稍微用劲,她就呼吸困难起来,陈亦铭也是这样掐住她的脖子,她也差点没有命了,这种死法很可怕不是吗?还不如干脆扭断脖子了断得快些……
陈灵芝注视着她渐渐发紫的脸色,在不远处的火光照耀下,显得异常诡异,仿佛捏住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只会行尸走肉的活物,她蓦然丢开了她,跳出几步远。
叶香香没有想到自己会吓倒她,猛咳几声后,就指着陈灵芝大笑特笑起来。
“哈哈哈,你也会被吓倒?”
陈灵芝虽然在宫中见过嫔妃们勾心斗角,可她年纪不大,跟在宁妃娘娘跟前也不过年把时间,后来就带着宁妃的孩子成功溜出宫,五年过去了,她心里装着宫里的仇恨,却怎么也忍不下心害人,她想逼叶香香说出身份,可手上用力过度,见她快要死去的样子,就不禁吓慌了。
王宫方向的火光微微暗了些,人声也小了许多,看来事情快告一段落了,陈桂枝也犯了愁,不知道要把叶香香送回宫里还是扔在宫外。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黑暗中如飞赶来两个人,人还没有近身,剑锋就直指陈灵芝,幸好陈灵芝反应异常敏捷,一个鹞子翻身轻盈跃出,巧妙地躲开致命一击。待她看清来者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狂王时,脚下毫不停留,脚尖一点,一下子就飘出数丈,两个起落,就消失在荒草里不见了。
陈永杰刚要追下去,陈亦铭摆手阻止了他,对方的轻功极快,陈永杰是万万追赶不上的,而且,叶香香还留在原地呢,逮到她,只要顺藤摸瓜,要知道对方的来历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叶香香见来人是陈亦铭,心里大叫不妙,翻身爬起,就要溜进路边的草丛中,陈亦铭眼明手快,一探手就拽住了她。
“哎哟喂!”叶香香可不是省油的灯,手臂被拽住,可嘴很闲啊,叫声过后,张嘴就往手臂上的大手咬去!
老天,好硬的骨头!紧绷在手臂上的手背青筋凸起,可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她张嘴咬下去,就像啃在石头上一样,根本咬不下去不说,还蹦得牙齿生疼。
死丫头!陈亦铭在心里狠骂一声,难道她每次见到他就只想到溜吗?他给她的印象有那么恶劣?心里一阵不舒服,加上她把王宫闹得人仰马翻,不可收拾,他就一肚子气,顾不上和陈永杰打招呼,夹她在腋下,就往逍遥宫飞驰而去。
叶香香又回到了四王爷府,不同的是,她这次没有被扔到下人房里,而是被扔到一张豪华宽大的榻上。她这次没有像以往一样翻身爬起,肚子饥饿难忍,身体疲累不堪,还有后背上传来的炙人怒火,她不想面对,也没有力气面对。
软趴趴的趴在榻上,鼻端传来一阵阵淡淡的男人味,这是陈亦铭的味道,她在他身上闻过很多次了,太熟悉了。
他的床?太好了!恶作剧心理作祟,叶香香开始充分利用身上的“优势”,八爪鱼似的在榻上游动。
陈亦铭扔下叶香香之后,就气呼呼地闪到窗下去平息怒气,没有想到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听到榻上扑哧扑哧的喘息声,才惊觉大事不妙。
“你……”望着榻上翻来滚去、闹腾得不亦乐乎的叶香香,陈亦铭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嘻嘻哈哈……嘻嘻哈哈……”叶香香才不理会他的怒气,扯着薄被从头围到脚,花猫一样的脸颊使劲儿往上面蹭,小脚也不闲着,踩了这边又踩那边,活像一个疯人院跑出来的疯子!
“陈亦铭,你不是爱干净吗?你不是喜欢洁白的东西吗?你看看你的白袍上,沾上了我乌黑的痕迹,好漂亮哦……哈哈哈……”叶香香顶着薄被,笨拙地跳下床,犹不知死活地在陈亦铭面前跳来跳去的,还得意地翻眼睛、吐舌头气他。
“啪”!一个耳光声在黑夜里显得相当清脆,好痛!叶香香大叫一声,停止了动作,她捂住脸颊,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薄被滑了下去,她也没有去扯,她忍着眼里的泪花,恨恨地、倔强地瞪视着他、一动不动。
陈亦铭看着面前不屈的小脸,心痛了一下,他伸出手,想要替她看看伤势,叶香香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恨你,如果我会活着,今生今世将与你为敌!”
她抬起手背擦下嘴角的血,伸出舌头舔了舔,绝色的脸色露出一抹凄美的笑:“我绝不会放过你!”
陈亦铭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女人,活了二十几年,他什么都没怕过,只有眼前的她的凌厉眼神,令他的冷酷无情有丝丝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