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博传了圣旨,急匆匆望叶贵妃的寝宫赶,还没有转过金銮殿的长廊,迎面来了王后陈春花。陈春花虽然三十好几,快四十了,可宫里养尊处优的生活令她并没有改变多少,她俏生生地站在青涩的宫女堆里,别有一番成熟女人的滋味。
见到喜上眉梢的王上,她笑靥如花,摆动着腰走上去,轻轻一福,娇柔地喊:“王上。”
没有叶惜惜进宫之前,陈如博也是极其钟爱她的,毕竟在后宫,她能撑起一把伞遮着,让他省心不少、可眼下年轻美貌的叶惜惜,已经把他的心搅动起来,他好似又回到了年少青春懵懂时,心里想的、眼里看的,都是那个温柔可爱的美人儿。
“王后?”陈如博匆匆的脚步一滞,浓眉微微一皱:“你还未歇息?”
陈春花娇媚一笑,温柔地说:“今日是宫里难得一次的封妃大典,又……妾身知道王上累了,特意叫御厨煮了别出心裁的夜宵,来请王上过去和寿宫尝尝。”
陈如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按照一般深明大义的人来想,不难想象到他今天的心情,封了个贵妃,理所当然要去陪新人,这王后玩这出,分明是故意找茬,权衡再三,他尽量温和不得罪她。
“王后,叶贵妃是新人,有些地方做得不对或者有不知情的地方,还要你多多指教包涵,你是后宫第一人,待人接物等方面都要做个榜样给她们学。”
他这话等于是恩威并重,说得不重也不轻,言下之意要王后不要和嫔妃们争风吃醋、事事斤斤计较。
侍候在王上身边多年,孩子也养了那么多个,王后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陈如博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她也能掂量出其中的分量,尽管心情一下子想跌落深渊,陈春花的脸上笑容依然不变,她温顺地回道:“嗯,妾身知道,王上请尽管放心。”
“好吧,王后请去歇息吧,本王去去就来。”说罢,陈如博袖袍一挥,绕过陈春花身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春花目送他高大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放开紧紧要住的唇,灯笼下,一排深深的齿印清晰可见。
“王后……”一个不知道好歹的宫女趋步上前,想要问她去哪里。
“滚!”陈春花的柔弱霎时不见,手掌猛地一推,那可怜的宫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其他宫女一见,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筛糠般抖动,生怕下一个无辜遭殃的是自己。
“回宫,夜宵撤下去喂狗!”陈春花的阴狠不仅身边的宫女们闻之丧胆,即使是皇亲国戚,也多半畏惧她的歹毒,避之唯恐不及。
走了几步,她侧头对身边的紫儿吩咐:“你马上把那个不知道好歹的坏女人给我送出宫去,找个‘好人家’嫁了。”
“是,王后。”紫儿唯命是从,头一偏,招过身边的几个宫女,一起去拉跌坐在地上还未起身的宫女。
那宫女正疼得呲牙咧嘴,心想这臀肯定要养好几天,冷不防听到王后说要送自己出去嫁人,更是吓得面如土色,翻身趴在地上,一个劲儿求饶:“饶命啊,王后,奴婢知错了……”
陈春花摆着杨柳步,扶着彩儿的手,走了。
“走吧。”紫儿冷冷地俯视地上的宫女,面无表情。
“紫儿姐姐,求求你,帮我求求情好不好?我不要嫁人,我宁愿一辈子守候在王后身边不嫁……”王后口中的好人家,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定是那种天下少有的傻子或者卧床不起的病人,宫女们嫁过去,就得一辈子吃苦的份儿,妙龄女郎们,谁不希望自己能嫁个知冷暖的好男人,如果一辈子去伺候人不能人道的男人,还不如直接死去!这好比人间极刑啊!
宫女的头碰在地上砰砰直响,几下工夫,额头上就鲜血直流,心肠软的宫女,早就不忍直视,垂下了眼睑,可紫儿还是不为所动。“你还想守候在王后身边?想要气死她?”
她用穿着绣花鞋的纤足,踢踢匍匐在地的姐妹,冷硬地说:“快起来吧,不要再磨蹭了,小心给王后不耐烦了,直接丢你去后山为野狗。”
“紫儿姐姐,”宫女抬起脸,鲜血立即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颤抖着唇哀求:“求求紫儿姐姐,你让我回家好不好?我家中有双亲和弟妹……”
“好了,我没那个能耐,”紫儿一脸戾气,恨恨地说:“你刚才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去问话呢?是想拍马屁对吧?没想到拍到马脚上了吧?哈哈,不安分守己地呆着,想要出人头地也不看场合,活该!”
“紫儿姐姐……”那宫女还想说些什么,紫儿却不再给她机会,对身后几个宫女说:“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关进柴房里,等我找到人了,再叫人送出宫去。”
几个宫女对视一眼,喟然长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因为多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未能幸免人间极刑,这的可悲可叹。
“紫儿姐姐,我们好歹姐妹一场,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啊……”宫女被拖着,还在做垂死挣扎。
紫儿不为所动,一个人提着灯笼站在漆黑的夜里,没有人能看到她飘忽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悲哀来。
入宫多少年了?她仿佛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很久很久了,跟随在王后身边,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多少个夜里被噩梦吓醒,她也记不得了,那些冤死的灵魂,时时刻刻都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有一个人的脸,却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那就是宁妃,她亲自看着她断气的妃子!
“宁妃,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天堂过得好吗?”她仰望着天空,漫天星斗,都在眨巴着眼,纯洁晶亮的星星们,都不懂这个狠毒的女人在说些什么。
站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夜风凉飕飕的袭来,她才转身,往记事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