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来了。古云风看着谷仓里跑出来的浑身起疱的仓鼠，皱起了眉头，他的感觉不会错，有一种诡异的病毒正在东陵传播。如果现在不加以控制，等到这种疾病传播开来，死亡的人数就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万、数十万。
可是，有人会听吗？古云风叹了口气，自从魔法大清洗之后，东陵的王族就继续着他们的封建统治，王位世袭。人命，再也不值钱了。唉，如果红柳在这里就好了。古云风看着天空中的积雨云，想：如果红柳在这里，我还可以告诉她瘟疫即将蔓延，我们兴许还能一起想想办法，可是现在……古云风举起木矛插死了一只惨叫着的染病仓鼠，将仓鼠的尸体扔在柴堆上。现在我只能尽量多焚毁一些感染的老鼠，城里的那些迂腐郎中，根本不会听一个乞丐的言语。
唉……古云风摇了摇头，将感染的老鼠聚了聚，擦亮打火石点燃了柴堆。柴堆中很快传来了老鼠肉烤焦的味道。有点饿了。古云风舔了舔嘴唇，但是他可不敢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去吃那些老鼠肉。算了，一会儿去包子店讨个包子吃。古云风捡了一根柴火棍儿，拨弄着火堆中的死老鼠。
啊，对了，红柳给了我一只草编鸟，她说过这只鸟会飞到她那里。古云风站起身来，从上衣的口袋里摸索出一个缝纫严密的布袋，他撕开布袋，小心翼翼地取出布袋里面的草编小鸟儿。姑且一试吧，希望能联系上她。
……
没有月亮的夜晚，天空阴沉得像是被烧焦的木柴。黑格莱茵叹息了一声，背起装满仓鼠的箱子继续前行。这些仓鼠，体内植入了控释胶囊，可以精确地控制病毒释放的时间，也就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传染的速度和概率。
真是个操蛋的主意。黑格莱茵皱起了眉头，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那丰富过头的历史知识是一种折磨。如果……如果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会好很多。黑格莱茵叹了口气，向一公里之外的谷仓走去，那里，有数不清的仓鼠。
笼子打开了，黑格莱茵迟疑了片刻，按下了控释按钮。胶囊溶解，其中的处于休眠状态的病毒释放出来，一瞬间充满了两只仓鼠的身体。仓鼠们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对它们来说，疾病太抽象，无法理解。两只小家伙一从笼子里跑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和它们本地的亲戚打着招呼，非常开心。
大概只有这些仓鼠，才会一无所知地快乐下去吧。黑格莱茵看着两只仓鼠混入本地仓鼠群体后，摇了摇头，离开了。他知道身后将会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不想看，也不愿意去看，即便这一切，都是从他手中释放的。
做完这一切，黑格莱茵颓然前行，心情却没有了刚来东陵时的激动与希冀。这一次，他将带来死亡。困倦袭来，黑格莱茵打了个哈欠，他取出帐篷，搭好之后躺了进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
“瞧一瞧看一看喽，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哦！”黑格莱茵学着东陵卖艺人的样子吆喝着，过往的路人有的投来一瞥，有的连看都懒得看。
好像不受欢迎呢。黑格莱茵吆喝了半天，却没人愿意来看魔术。他有些沮丧地耸了耸肩膀，转过身子准备离开。
“大哥哥，你在弄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黑格莱茵转身一看，只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带着几个更小的孩子好奇地看着他，眼睛还一眨一眨的。
“变戏法，要不要看？”黑格莱茵想着：还是入乡随俗吧，说魔术没人看吧。
“好嘞好嘞好嘞！”几个孩子高兴地拍着手掌，眼巴巴地看着黑格莱茵。
黑格莱茵被几个孩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咳嗽了一声，说：“那我可就开始喽，你们看好了！”
几个孩子停止了喧嚣，看着黑格莱茵。
黑格莱茵笑着展开了一方黑色的斗篷，说：“小朋友们，你们看，这个斗篷上面什么都没有。”
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走上去摸了摸，说：“好柔软啊，像绸缎一样，却又毛茸茸的。”
“这个啊，是天鹅绒。”黑格莱茵笑着抖了抖斗篷，伸手在斗篷里一抓，一支还冒着热气的糖葫芦出现在他手中。
“冰糖葫芦！”小女孩高兴地叫了起来。
“这个给你。”黑格莱茵把冰糖葫芦递给小女孩，小女孩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哥哥，也给我们变一个吧！”旁边的几个孩子按捺不住了，吵嚷着。
“别着急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呢。”黑格莱茵抖动着斗篷，将斗篷抛到半空中。斗篷在空中旋转着，像一朵盛开的花朵。突然，一些圆球掉了下来，黑格莱茵将那些圆滚滚的小球接住，分发给看魔术的小孩子们。
“是糖豆，好甜啊！大哥哥好厉害！再来一个！”孩子们欢呼着，兴趣更浓了。
黑格莱茵笑着收起斗篷，说：“大家看我的手指。”
孩子们停住了咀嚼着的嘴巴，盯着黑格莱茵的手指看着。
黑格莱茵摆动着两只手，十根手指像是在弹奏琵琶一般颤动着，突然，一朵洁白的白兰花苞出现在黑格莱茵指尖。黑格莱茵一捏，那白兰花便盛开了，浓郁的芬芳散发出来，让人心醉。
“送给你。”黑格莱茵将白兰花别在羊角辫姑娘的发髻上。
“大哥哥真好！”小姑娘笑成了一朵花儿。
黑格莱茵更开心了，在这一段时间的东陵人的冷眼中，他已经有些灰心丧气，可是这些孩子让他重新拾起了自信心。他想了想，决定变一个难度更高的魔术。
“孩子们，你们想要什么呢？”黑格莱茵笑着说。
“木娃娃！”
“小碗！”
“烧饼！”
一群孩子七嘴八舌地说。
“太多了太多了，来，抽个签儿，抽中笑脸的我就来满足他的愿望。”黑格莱茵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只签筒，递给吵吵嚷嚷的孩子。
孩子们高兴地把手伸进签筒中，每个人都抽了一个签。
一个清瘦的男孩子抽到了笑脸，他欢呼着，好像整个世界都属于他一样。
黑格莱茵也很高兴，他问道：“孩子，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男孩子怯生生地问道。
“当然，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可以满足你。”黑格莱茵大声说。
“嗯，我想要一只兔子。”男孩子憋红了脸蛋。
兔子？黑格莱茵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男孩子会要一把小刀、纸墨笔砚之类的东西，没想到是兔子，不过也好。黑格莱茵微微一笑：这样就更简单了。
“嗯，双手合十说一句：神啊，请满足我的愿望吧，你所要的东西就会出现。”黑格莱茵说。
男孩子双手合十，说：“神啊，请满足我的愿望吧，我想要一只纯白色的兔子（古代白色兔子稀少，被认为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好嘞！黑格莱茵凭空一抓，一个活物出现在他手中，他正要把那只活物递给男孩子，突然之间，他感觉手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手上的活物黏糊糊的，而且很轻。奇怪，兔子怎么会黏糊糊的呢。黑格莱茵定睛一看，险些把手中的东西扔出去：那是一只浑身溃烂、流血流脓的大仓鼠。仓鼠惨叫着，挣扎着，试图咬断黑格莱茵的手指。
“谢谢大哥哥，好棒的礼物！”黑格莱茵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只见手中的大仓鼠已经被那个小男孩拿走。
“咳咳，我变错了，可以再来一次吗？”黑格莱茵尴尬地笑着说。
“没有变错，这不就是大哥哥送给我们的礼物吗？真是太棒了！太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孩子们大笑着，原本光洁的脸庞上起了脓包，脓包破溃之后，黄绿色的恶臭脓水淌了出来，孩子们的身上也出现了黑色的坏死，最后变成了一般白骨一般烂肉的行尸走肉。但是他们一直在笑，这些孩子一直在笑，他们一边玩着流脓的仓鼠一边大笑着，完全不顾黑格莱茵的存在。
“大哥哥，你的礼物真是太好了！”小男孩咧开已经白骨化的嘴，向黑格莱茵微笑着，露出了嘴里腐烂的舌头。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黑格莱茵惨叫着坐了起来。他的手碰到了帐篷。
原来只是一个梦。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了。那些腐烂的孩子们的笑脸，就好像刻在他的脑海里一样，怎么都抹不掉。我……我所做的一切终将会抹掉这里美好的一切，抹掉我曾经珍视的一切。黑格莱茵感觉到嘴里充满了苦涩。身后箱子里的仓鼠啃噬木棍的声音就像是棺材深处传来的嘶吼声一般，让他毛骨悚然。
这该死的一切啊，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难道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黑格莱茵无助地想着，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非要疯了不可。他叹了口气，拿出翡翠念动了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