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在外边跟人说着话,颜世宁躺在床上开始深思。
延帝要残害裴瑾的子嗣?理由呢?没道理啊!
看到裴瑾又走了进来,颜世宁抿了下唇,道:“裴瑾,我觉得****葵的,不会是陛下。”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想了半天,想不出原因。”颜世宁稍微动了下身子。
裴瑾皱眉沉吟。颜世宁这么一说,倒也点醒了他,出于对延帝城府的忌惮,他在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他,而后多年的失落不解一瞬爆发,让他坚定了这个怀疑,却忘了去思考更深刻的原因。
如果真是延帝****葵,原因呢?就算他对他冷落,可延帝盼孙心切,断不至于残害皇嗣啊!
刚才裴瑾一念之差失了理智,而今目光清明,复又冷静从容。他看着枕面那只戏水鸳鸯,眉头一动。
他想起了一个人。
双目相视,各自眼中都绽放出灼热光芒。
“你也想到了?”裴瑾问道。
颜世宁点点头,又道:“我在想,这会不会又是一次借刀杀人。之前得知康华给我下毒时我还有疑惑,如果她想杀我,为什么非要等到这个时候?”
裴瑾沉眸,“当时我和北斗也对这下毒的时间感到疑惑,后来想到的理由是她是为了避嫌,怕你死在相府不好交代,同时,也是皇后怕我们早诞下子嗣……当时觉得这么解释很站得住脚跟,所以也没深思,现在看来,我们想错了。”
“是的,按照康华的性子,她真要我死哪会有那么多的顾忌!”想起她拼命刺来的匕首,颜世宁又觉得一阵疼,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了。颜正最后苍凉的声音在脑海里盘旋,颜世宁无端生出了些不安。
裴瑾见坐着跟躺着的颜世宁说话不方便,也躺了下去,道:“之前我先入为主,以为是父皇,现在想来,其实她才是最有可能的一个,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能有那么深的心机。”
颜世宁想起穆贵妃的样子,暗叹道:“看上去倒是个和善的人。”
裴瑾想了想,道:“世宁,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母妃的事吗?”
“嗯。”那时候裴瑾不再隐瞒她时也说过珍贵妃也是因为被下了阴葵而死的。
“那时候我觉察到了香有问题,就偷偷的把香灰藏了起来,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香灰突然就不见了。现在想来,只怕是被她发觉了,然后让人把罪证取走销毁了。”顿了顿,裴瑾又道,“所以,穆贵妃是知道我知道香有毒的事的!”
最后一句话,裴瑾说的格外的沉重,颜世宁听着也有些悚然。
穆贵妃知道裴瑾知道香灰有毒,而颜世宁又在嫁给裴瑾前夕被下了毒,两者一联系,再扣上“借刀杀人”这四个字,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穆贵妃一直想打压甚至铲除太子党,七哥多次笼络我却被我婉言相拒,而后传出我想娶你为妻的消息,他们只怕就此看到了一个绝妙的机会!把香送入皇后那里,想法设法的赠给颜世静,再让颜世静交给你。
就算颜世静不给你,只是自己用,那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桩好事,毕竟那时候众所周知颜世静要做太子妃的,她用了带有阴葵的香,难有身孕不说,只怕还会要了性命。如此,太子跟相府的关系纽带便会断裂,这门亲事太子捞不到半点好处。
而颜世静如他们的意真的把有毒的香送到你的手上,那么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这里有两个可能,一是我察觉了阴葵,那么自然而然的,我会联想起珍贵妃之死,接着,便是对康华以及皇后产生敌意,甚至,开始报复。而不管是我一人采取行动复仇还是投靠七哥借助他的势力复仇,七哥都是坐享其成的!第二的可能,就是我没有觉察出阴葵,那么害你性命让我无子嗣,也是对他们有利的!毕竟我也是个皇子,如果早诞下皇孙,也是个不小的威胁!”
裴瑾抽丝剥茧,一一分析,颜世宁听得心惊不已。一个小小的熏香,却隐藏着那么深的阴谋!
布局这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只负责把香送出去,而后只做壁上观。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两位皇子统统算计!她在棋盘上只落一子,却给整盘棋局定了方向!
就看现在,相府败落,太子被废,天平一边倾倒!七王,成了最大的赢家!
“裴瑾,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颜世宁不免忧心。
裴瑾握住她的手放到她的小腹上,道:“想要知道到底是谁下的阴葵,我还要去问一个人。等到确定了,我才能决定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你要向谁确认?”颜世宁有些疑惑。
裴瑾抚摩着她的手指,静静的说了两个字,“皇后。”
“皇后?”颜世宁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回神过来后道,“倒也是,如果皇后否认了,那就更加确信是穆贵妃所为了。可是皇后会告诉你吗?”
裴瑾笑了,“她不想说,我也会逼她说的。”
颜世宁看他笑得狡猾,来了精神,眼睛一眯,道:“你肚子里冒了什么坏水可不许瞒着我!”
裴瑾见她目光灼灼,拉着她的手往下,戏谑道:“为夫肚子里可冒不出什么坏水,冒坏水的可是这里。”
颜世宁一听这话,脸红了,而后抓起他的手就狠狠咬了一口,“你个死不正经的!”
闹了一阵,颜世宁想起什么,又道:“我还是想着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为了不让人先诞下皇嗣,穆贵妃都能这般狠毒,倘若她怀有身孕的事传了出去,谁知道还会迎来多少腥风血雨。
裴瑾闲闲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刚成亲的时候,北斗给过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防止怀孕的药。”
“那为什么不用?”
裴瑾露出一丝笑意,“如果我裴瑾连妻儿都保护不了,我这二十几年真的白活了!”
明明是很淡然的语气,可不知怎么的,颜世宁突然间怦然心动,面前的这个男人,在不经意间,君王之气展露无遗。
颜世宁看着他微翘的唇角,感受着他手掌的温热,想起了不久前的一个场景。
那时候,也是在床上,她看着裴瑾运筹帷幄的样子突然间一个心动,然后就问了一个问题,她问——“裴瑾,你想做皇帝吗?”
本来她以为他还是跟原来一样回答的难辨真假,可那一次,他却说道:“颜世宁,我一直想看看,你坐在皇后的宝座上扮着母仪天下会是怎么一个有趣的场景。”
那一刻,颜世宁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早就感觉到裴瑾这个人不会甘做池中物的,她还一直想着,如果他真有所图,她也会不惜一切帮助他的,只是没想到,在那样一个时刻,他居然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明明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却偏偏说得那么玩世不恭,仿佛登上那皇位就跟玩一下似的,以至于她被感染了,也不正经的说道:“那我可不乐意,一动不动的坐在那,供着人叩拜瞻仰,就跟个牌位似的。”
而他听着自然又是一副虚伪表情,“牌位?说的也是。那既然爱妃不乐意,为夫就还是继续做个闲散王爷吧!”
至此,那个话题揭过再不提起,因为裴瑾的心思已经向她表露,她再不用怀疑。而现在,看着裴瑾躺在自己身侧闭目养神,颜世宁不由又有了那种感觉:
——这厮不做皇帝,委实可惜了点。
我倒也想看看你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跟个牌位似的供天下人叩拜瞻仰呢!
只不过,如果他当了皇帝,后宫佳丽,可有三千?
想到这个,颜世宁心上一酸,而这时,裴瑾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如今你受了伤,正好在家养着,借以瞒下有了身孕的事。嗯,干脆养个一年十个月的,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呜呜,娘子,你为什么要怀孕呢,以后这长夜漫漫我该咋过啊!看的着摸得着却偏偏吃不了,这不是要我命么!”
颜世宁看他一副可怜懊恼捶床的样子,哈哈大笑,扯到伤口又赶紧止住,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后试探道:“裴瑾,要不,你再寻个侧妃妾侍什么的吧……。”
颜世宁说到这说不下去了,因为裴瑾转过头来,眼神如刀。
颜世宁抿了下唇,继续道:“我是说真的。”
突然裴瑾伸出双手晃了下她的脑袋,“娘子快醒醒,这青天白日的别说胡话了!”
颜世宁听着这话,虽然面上无甚表情,心里却是甜滋滋的。而后她想起先前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清,便又道:“你到底想要怎么对付皇后?”
裴瑾沉思片刻,说道:“世宁,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北斗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嗯。”对于北斗的好奇,颜世宁可不是一点半点。
裴瑾沉吟片刻,道:“你知不知道江南曾经有个盛家?”
“江南盛家?传说中富可敌国的那个?它不是在几年前就被查收谋反然后被抄家问斩了吗?”那阵子,盛家一案可是震惊天下的,谁都没想到盛家的野心那么大,更没想到盛家会有那么多的钱,抄家的时候,埋于盛家祖业地下的金银财宝可是拿马车拉用船运的!
裴瑾也似想起了盛家当时的辉煌,眸子里闪现出惊异以及可惜,最后变成平静时,他才又说道:“北斗原名盛知南,盛家第十三代二房的嫡子。”
北斗星指南,当裴瑾在大火之下将他救下让他隐名埋名时,他说:“那就叫北斗吧。”
北斗指南,他的心却始终指着北。因为北方的皇宫里,有一个女人,害他家破人亡!
“北斗虽是盛家嫡子,也是盛家产业未来的继承人之一,但是他并不热衷生意,只浸淫于研究医术。当时盛家一案发生时,他正被围困于药庄,药庄机关重重,官兵无法进入便四处放火,我寻着密道赶到时,他已经被烧得不成人样了。你不是很奇怪北斗为何一直面无表情吗?那是因为在那场大火里,他的脸被烧毁了,再无法变出任何表情了。”
颜世宁听着裴瑾静静述说,震惊一词已经无法形容她的心情了。“那他,他的脸……。”
“原先他一直是戴着面具的,后来他跟着我去了南疆,寻了一个蛊医,用蛊术给他恢复了正常面目。他现在这脸是假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跟在我身边却没有人认出他来的原因。”
假的?!天!天知道颜世宁一直很羡慕北斗的皮肤,光滑水嫩的。
“那你为什么要救他?”
“我跟北斗很早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我离开皇宫办事,被刺客追杀,是他救了我。所以得知有人要杀他时,我自然也就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救他了!”
“那,那盛家谋反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原先颜世宁并无怀疑,毕竟当时是证据确凿,可现在,她不得不怀疑了,无缘无故的,裴瑾不会突然提起这事。
果然,裴瑾顿了顿后道:“盛家的事,跟皇后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