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电话
我回到‘家’的时候,萍已经做好饭了,我无精打采的坐在客厅里,不想说话。
萍过来抱着我,给了我很大的力气,我至少还有一个永远都不会变心的好姐妹啊。
“我都知道了,我不该送你去轩颐家。”她幽幽的说。
“你怎么知道?”我迷惑,难道什么事情都是所有人都知道了,然后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你知道什么?”我倒要看看她知道些什么。
“雪姨走了,轩颐一定很恨文哥,不过那不是文哥做的,我信他,我爱他,我了解他,我跟定了他。”她坚定的说。
我真佩服她,坚定不移,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追求。
那么我呢?我只想找到易水,却为什么这么没有归属感?
“无论他做什么,我都陪着他,帮着他,如果哪天我死了,我毫不可惜,如果哪天他走了,我随他而去。请你不要让我为难,不要做任何对不起文哥的事。他对你那么好,你不能害他。”萍说到最后,几近祈求。
“好了,好了,我们都不想了。”我抚着她的背,她虽然走出了珍珠港,可会死等待她的路途,却比先前的更加坎坷和无法预料。
电话突然响了,吓了我们一跳。
陌生的号码,熟悉的声音。
“叫阿兰那混小子接电话!”对方的火气似乎要把阿兰活生生炮烙了,那声音霸气十足。
“对不起,阿兰不在,阿文也不在。”我说。
“你是……”对方好像听出了我的声音,突然不说话了,他认识我吗?
“我是管仲华……”
我还没有说完,对方就挂了,挂的太快,我还没说完,估计他没听到。
萍一摊手,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过了一会儿,同样的号码又打来,阿文已经回来,他接了电话,急忙解释:“老板,我刚刚去……”
他听着电话,突然愣住了,看了我一眼,“你,你的电话。”
“我?”我接过话筒,心里很是忐忑,阿文叫他老板啊,难道他就是那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大老板,我和阿媛去买衣服的时候遇见‘砸车事件’时稳坐车内的老大?“喂,您好,我是管仲华。”
“我听阿文说起过你,不好意思,我刚刚,太……”他的声音显得很苍老,可是对于我,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一定在哪里听过,不是原先我遇见况子宁的时候那么虚幻的熟悉感,而是我真真的听到过,在哪里?哪里?我为什么想不起来?
“没关系,我,大哥,我见过您吗?”我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一定找阿文有急事,处于礼貌才给我打个招呼,我不能在这个关头浪费时间,“对不起,你们谈吧。再见。”我急忙把话筒递给阿文。
然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们一定有正事要谈,我不方便在旁边听的。
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大老板居然跟我说话了啊,没有见过的神秘人物,居然跟我说话了啊,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好熟悉……我又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吓了一跳,大老板不会是易水吧,阿文这么听话,所以才对我这么好,如果不是阿文的至交好友或者阿文的头儿,阿文不会对我这么好的。
可是,我是在做白日梦吗?这怎么可能。
我努力打了打自己的头,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怎么一遇到易水的事情我就没了主意?我的脑子好乱,好乱。
萍叫我吃饭,我于是尽量装作没事儿人的样子去吃饭。
饭桌上,萍很多次的把目光转向阿文,阿文则是狠狠的瞪着她好像在说:“你别看我了,否则我要你好看。”
萍则是逆来顺受,反正我不惹你,你怎么样我都行,我就是想多看你几眼。
“你们两个人还真有意思啊。”我一语道破。
“哪有,谁跟她眉目传情了,你别误会啊。”阿文自己原来是这么想的,我和萍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我根本就没提‘眉目传情’这类字眼,是他自己心里有鬼,着实把阿文糗死了。
“天啊,你到底喜欢我哪儿啊,我改还不行吗?”阿文对萍很有诚意的说,着重提及了那个‘改’字。
我和萍相视一笑。
“你改不改我都跟、定、你、了。”萍坚定的说。
阿兰见不得这样的情景,只听他语出惊人:“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哪来这么多的煽情啊。”
“闭上你的臭嘴!你不要老想那些好不好,连你哥都算计上了。”阿文气得直拍桌子。
阿兰最怕哥哥,马上低下头拼命的扒饭。
“哎,你们几个人,联合起来欺负我是吧,我难得在家里安安静静吃顿饭的,你们再这样,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阿文大概原先都是他调戏女人,现在轮到萍折磨他了,他很受不了。他想发作,但是碍于我在场,也不好意思把萍怎么样。
而实际上,萍什么都没说啊。
“阿文,你太敏感了。”我说。
阿文无语。
这时候,沉默扒饭的阿兰突然抬起头,用一副哲人的口气说:“你们不懂,我哥是一个经过女人、没经过爱情的男人。”
“吃你的饭,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都吃饭!谁也不许再说话了。”阿文急得又开始敲桌子了,震得杯盘都嗡嗡作响。
吓得阿兰猛的扒了几口白米饭,他今天可没敢夹菜啊。
我和萍却已经笑得吃不下了。
看到我们的反应,阿文想出言训斥我们,但想了想刚才他自己下的命令,他硬生生的忍了。
好,我忍。
一个人,装作在看报纸,窝在沙发上。
我看了那部电话好长时间,终于决定查一查它的来电记录,我恨自己记忆力太差,那个号码在我的脑子里的印象出奇的模糊,我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一边看着号码,一边看着时间,心里很是紧张,比当初高考的时候还紧张,一直看到了几天之前的记录,可是,没有。阿文把那个号码删除了吧,一定是这样。
萍在洗衣服,从洗漱室里传来清凉的水声。
我气馁的躺在沙发上,心里的紧张久久不能平息,幸亏没有找到,如果找到了,再打过去,该说些什么呢?就他的身份来说,他没必要伤感,而且表现的那样明显,难道他正承受着巨大的伤痛吗?他干过很多坏事,比阿文还要多,听轩颐讲起的,那都不是假的,可是他是坏人吗?他不像坏人啊。
我脑子很乱。
突然,有人敲门,阿文说让我不要随便给人开门。我从猫眼里看过去,是那天来拿文件的‘小弟’阿龙,自己人,我打开门,他站得很直,一手掏着裤兜,看到我,惊异了一下。
“请进。”我让让身子,请他进来。
“嗯,我只是个没用的小人物,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的。”他局促的搓了搓手,走进来。
我重新锁好门,说:“什么大人物、小人物,人都是一样的。”
“华,谁来了?”萍好像不放心,说着出来看了看,见了阿龙,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又放心的回去洗衣服了。
“阿文,嗯,文哥不在?”他问。
“不在,你可以打电话……”我一说起电话,突然间脑子里就涌现出一个电话号码,直觉告诉我那是老板的。我愣着神,默念了几遍,确定自己忘不了了,这才回过神,发觉阿龙正关心的看着我,“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突然想到了一个电话号码,很奇怪,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来了。”我耸耸肩,真的很奇怪。“我看你挺劳累的,如果不是要紧事就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好,”他做下去,做的很正,没有什么不对,但我肯定他平时不是这么正的坐姿,“我没什么事,我也没有很累,我感觉你气色不太好,你真的还好吗?”
我心想,这个怪人的疑心还真重,居然能由‘我气色不太好’隐隐约约看出些什么,其实我哪里有不舒服,我身体状况很好,顶多就是心事太重了。这他也看得出来?为什么?他跟我不熟,难道仅仅因为他的年纪比我们都大,所以才能把我看得那么透?为了表示我的健康和愉悦,我最大幅度的的冲他笑笑,“我没事,还能给你煮一杯咖啡呢,我有个朋友是开咖啡店的,”说着我就行动起来,“跟她学了不少煮咖啡的技巧,哎,原来无论什么事情,即便再微不足道,再平常不过,都是那么深奥,连煮咖啡都有那么多学问。”
我在半隔离的厨间,他也跟了过来,靠在‘门’外向我学习。
我时不时的看看他,他的脸算不上英俊,却给人一种安全感,眉宇间的刚毅表明他经历了很多很多,而他全部都挺过来了。如果单单这样看去,他应当是个有着幸福小家庭的好男人,一点也不像那些混混们。或许他跟着阿文这些人只是身不由己吧,没有上过太多学,没有技术,只好混了。“我是不是太罗嗦了,哈。”
“没有,你是个好孩子。”
“呦,我在你的眼里就那么小?”我努起嘴吧,从来没有人说我小,我在妹妹面前一直就像个妈一样什么事情都管。我的外貌也完全没有年轻女孩儿的意味,难怪阿兰说我被况子宁甩了是理所当然,因为我看上去就像个中年妇女,穿的衣服都是老掉牙的古董。因为一句话我就想起了很多很多,包括我没有详细描述的种种,和况子宁在一起的种种。
“我三十二了,你才二十三。”
“这你都知道?哦,你和阿文阿兰关系一定不错,是不是如果没有外人,你们就直呼其名,以兄弟相称了?”
“是啊。”
“阿文看上去是个文雅人,其实和阿兰是一样的,我煮了咖啡他们都不喝,宁可去喝啤酒,我真不明白,那个味道有什么好的。”我又看了看他,他在看我,很认真,看到我看他,他就冲我笑笑。
“煮好了。”我端出去。
顺便给了萍一杯。
我和阿龙聚在沙发茶几旁,他坐好了,听话的去喝咖啡。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喝,如果他很不习惯喝咖啡而我这么不由分说的就煮给他……我有点不好意思,强人所难了吗?
“味道很好。”他点头称赞道。
我听了,心里蛮欢喜的,有人夸我哎。这么多天了,离开姓况的这么多天了,我第一次感觉高兴,那种高兴不是装给别人看的,我由衷的高兴,而且高兴的让自己很舒服。
看着诱人的电话,我脑子里浮现着那个号码,应该不会错,它是那么的清晰和真实,好像我刚刚看过一般,刚刚打过一样。
我拿起话筒,开始拨号,打错就打错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打打试试看嘛。拨了几个号码,突然阿龙说他要走了。
我这才想起,我还有客人,哎,糊涂,怎么就突然想起打电话呢。
他说了再见,然后就直直向外走去,难道发生了什么吗?一定是。
“哦再见。”我急急的说,没有留他。
手里的话筒松了一下,我警惕的抓紧,很不好意思,我居然都没有送他。
算了,反正他人那么好,不会在意的。
我继续拨号,信号很好,那边响起了铃音‘月亮之上’,只不过没接,声音很大,空旷的屋子里回荡着双重音律,好像有回音似地,我,我明明听到了两个声音。
是幻觉吗?我听了没有几秒钟就回过神来,不对,这个声音明明是两个,一个是从耳边传来的,一个是在门外越行越远。
“阿龙!”我心里猛地一揪,萌生了一个疯狂的不切实际的想法:难道阿龙就是老板?他怕我打通他的电话,所以才急急忙忙离开。
我扔下话筒,夺门而出,离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二十秒,我确定没有二十秒,可是他飞快的下着盘旋的楼梯,‘月亮之上’嘎然而止,他关了。
前奏音乐正在进行,女歌手还没有开口唱歌词,他就关了。
“阿龙——”我扯着嗓子大喊,拉着很长的声音,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他没有回话,我只听到高频率皮鞋碰撞楼梯的声音,当当当当……
再过了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我一个人,只有我,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
我太失态了吗?也许他真的有急事走了,他不是‘老板’,不可能的事情。
‘老板’根本不认识我,他怎么会有时间坐下来喝我煮的咖啡?不可能的。
就算他是‘老板’又怎么样呢?我们没有来往,没有关系啊。
可是我为什么这么难过,好像又一次易水从我眼前消失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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