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自首
我住在轩颐家里，墙上是他最近的照片，很精神，肩上的肩章表明他升了一级。
那个轩颐的上司，胖警官也升了，有时候轩颐还很佩服他，他毕竟是个好警察。
轩颐看我不喜欢听他夸他，后来也就不说了。
轩颐说他学了按摩，可以给我做。
我不。
他就降了一个档次，用健身棒给我敲敲胳膊敲敲腿，“是不是很舒服。”他问我。
“嗯。”我的确很享受，这是我这辈子都没有过的享受啊，全身都肌肉都很放松，不用我花费力气，它们都还动着，敲的久了会有一点点疼，但依旧疼的很舒服。
每天不管他多忙，都会回来给我敲腿。一周之后我实在不好意思拿他当丫鬟使唤了，于是转换角色，我把他按在沙发上，我给他敲一敲。
起初他不好意思，虚伪！还虚伪的推辞，后来终归是虚伪够了，就安心坐在沙发上，我把他的腿放到一条小凳子上，竭诚服务。
“疼吗？力度够吗？再用点力也不疼吗？你的痛阈好高啊。”
他一直微笑着摇头，我只好一次又一次的加大力度，简直想把我累死。
我追求的似乎已经不是易水这个人了，我追求的也许只是一种美好的生活，只要没有那些我讨厌的事物来困扰我，我就很知足了，有没有易水反而变成次要的了。我真不明白当初怎么会有那种感觉：‘没有易水我的生命就没有意义。’我的生活和一个跟我没有关系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我白天上学，晚上就做功课，做完功课，然后发呆。
阿龙走了，这样也好，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们并不合适。
我用一个瘦高的玻璃杯喝水，杯底是平整而透明的，我每次喝都会看到墙壁、窗子和屋里的摆设，一切的一切，从杯底看没有变化，却真的是不一样了。
轩颐家几乎不来客人，他的同事们也都不来，我养了些花，长得还可以，轩颐也帮我给它们浇水，可是他不懂得什么花浇多少，后来我就不麻烦他了。
我依旧拿着水壶，晒了一天了，阳台上的盆卉应当拿进来了。
我走去阳台，空空如也。
我的花儿呢？轩颐帮我搬回去了吗？
我回客厅看了看，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好了。轩颐很少这么做，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华。”有人在叫我，我听到了。
“阿龙？”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仿佛那个相知的夜晚，熟悉的笑声传来。
我身后，出现了他的身影，我有点不敢相信，慢慢走近，生怕一不留神他就没了，我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胳膊，是真的，有温度，有硬硬的肌肉，夹克衫的布料还很粗糙。
“是真的吗？”我笑了，望着他。
“当然是真的。”他也笑了，和悦动人，“我说过，我会回来的，我会带你走的。”
我的笑容僵住了，他要带我走啊，我能走吗？
“怎么了。”他一定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他的脸上满是担忧和莫名其妙的恐惧。
“对不起，我不想走了。”我说，今天晚上，我看到阿龙没事我就很高兴，他回来仍旧是很危险的，他应该悄悄的走。
他起初的诧异消失不见，很平静。
我不要他很平静。
“是真的吗？”很快就换做他问我这四个字。
“我，我不能离开轩颐。”我由心的说。
“你当真不想跟我走么？花店和花房都不想要了么？”他换了个方式问，这样的问法好熟悉，在轩颐家的这段日子里，我曾经做梦，梦到他、况子宁和轩颐都在问我这个问题，“你当真不跟我走么？”问的我们彼此都很心痛。
我只有摇头。
“好。”他点点头，那个‘好’字意味深长。
突然，阿龙两步迈到固定电话旁边，拿起电话。
“你要干嘛？”我很紧张的拉住他的手，不许他胡来。
“没什么，我给王轩颐打个电话。”他说。可是，他怎么可以给他打电话啊，轩颐是警察，他们都想抓住樊金龙立功的啊。
我摇着头，抓着他的手，抓的更紧了，不要逼我，我不想跟他走，我不是萍，萍有能力帮阿文，我不行，我只能是他们的累赘，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个人了，我还有轩颐，我们之间像亲情一样的爱情是我无法放手的东西，我不能丢下轩颐跟阿龙走。
“求你了，跟我走，我不能没有你。”他拿着电话，逼我，逼我，要么跟他走，要么他去死。
他坚毅的眼神锁定了我。
阿媛的死让我如梦初醒，似乎我不该愁苦那么些没用的东西，平淡是多么的难得，我应该回到从前了，和阿龙的相处已经恍如隔世。
失去了很多的感情，实际上，我是被掏空了。
而且，很累。
阿媛走了，我不能像她一样走，但是活着面对的问题是怎么生活，我看了太多太多电视上播报的金龙集团的罪恶，那些原先被我忽视了的现实，现在太扎眼。
“不要逼我，求你了不要逼我。”我反应很强烈，有一种想死的感觉，“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想跟他走的时候是这样，不想跟他走的时候还是这样。
嗯，我不是好人，阿龙冒着生命危险来找我，我却变了心，不跟他走了。
当真的贱，原先死也要跟人家走，限现在人家找你来了，你又说什么都不走了。
脑海里回响起他说过的话，“你早晚会明白的。”那时候我被他摇的很激动，失去了思考和判断的能力。我害了他，我当初不应当那么招惹他，不应当死赖着他的，假如那时候我们分开了，也许现在他就不会想要自首。
自首，枪毙，他还年轻，他还不老啊。
“不，你走吧。”我掰不动他的手就一只一只的抠他的手指，可他死死抓着电话不放。我怎么能看着他去死？放她走，他走了就好了。
阿龙，你，怎么这么固执。
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诠释爱。
能逃出去已经是九死一生了，何必还要回来。
这是我在况子宁伤害我之后又一次彻底的哭泣，易水终将不再，这是彻底的湮没。
“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等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强留。”
“不是，不是的。”我现在也很需要他，他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啊。
“不要哭了，这是我的错，其实我不该这么逼你的，我早就知道你不属于我，现在硬是不肯放手，现在，现在我想明白了，你忘了我吧。”他拨了轩颐的号。
轩颐，轩颐你不要接电话。我内心无望的乞求。
“喂，华。”轩颐以为是我。
“王警官，我是樊金龙，请你回家一趟。”说完，他就挂了。
我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要好好看看他，多多看看他，不然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会死，如果他死了，那就是我害死的，如果他死了，我该怎么办？
“你走。”我期望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是对他太残酷了。
“让我再看看你吧。”他用自己粗大的手为我拭去眼泪。
这时候，轩颐回来了，很平常的开门，进门，再关门。
他倒了两杯水给我们，我才发现，我和阿龙一直在干坐着。
“不用了，我们走吧。”阿龙握了握暖手的杯子，始终没喝。
他站起来，伸出了双手。
轩颐熟练地给他铐上手铐。
他们就这么走了么？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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