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炎看着那衣袖飘飘,双臂残缺,冷冷看着二人的灰衣人,内心闪过一丝警觉,因为他竟然丝毫看不透这人的内力深浅,这说明,这人的功力,至少和人在伯仲之间!
缓慢的把脸颊通红发烫把头深深埋在自己怀里的胡颜,这才正视向那灰衣人,淡淡笑了一下,问道:"不知阁下何人?找在下有何贵干?"一边问一边暗暗奇怪,心道:"三年前碧霞峰一战,这个老头子好像并没有出手啊,从哪儿忽然又冒出一个老古董来?"
灰衣人看着火炎疑惑,戒备的眼神,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老夫上官天残闭关十载,甫一出关,便闻得竖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处处针对我上官家族,哼!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前来,便是为取你性命而来!"
火炎闻言,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嘲笑似的看着上官天残。
上官天残见状,神色不变,低沉道:"哼!笑吧,再笑最后一次吧,明年的此时,就是你的祭辰!"
火炎止住笑声,以同样低沉的声音冷冷道:"取我性命?哼!之前从上官堡中跑出来的每个人都这么说,只不过此刻他们却都已无颜见人,他们的遭遇,想必你也听说了吧?哼!"说到这里,瞟了一眼上官天残的空荡荡随风而飘的衣袖,戏谑道:"而且,双臂缺残之人,不在家里苟延残喘,偏偏要跑到这里如此大言不惭,小心晚节不保,颜面丧尽,徒增江湖笑料!"
上官天残听得火炎讥讽他断臂,不觉大怒,喝道:"小子找死!"话未说毕,衣衫鼓动,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人已朝着火炎扑去!
原来这上官天残本为同胎兄弟,但两人一个自幼损缺双臂,一个损缺双腿,兄弟二人自幼在上官堡中受尽歧视,若是常人,纵不自暴自弃,也必自卑自怜,但上官天残兄弟两人却也傲气,竟然自弃原名,更名为天残地缺,努力习武,说也奇怪,二人虽然身体俱有残疾,却也当真是习武奇材,甫一开始二人因为习惯无臂无腿的状态,进境甚为缓慢,但自习惯以后,二人武功进境直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待得甫出江湖,便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名号,兄弟二人自此便被合称为"天残地缺",但十年之前,二人不知什么原因,忽然销声匿迹,也怪不得火炎不知,到如今,上官天残竟又突然出关!
且说火炎见上官天残以如此迅捷之势扑至,大吃一惊,丝毫没有考虑便急速后退!胡颜自知以自己除了轻功以外,武功根本无法和眼前的上官天残相提并论,所以早在火炎放开她之时便已远避开去!此时,胡颜看着上官天残衣袖飞舞,满面冰寒的朝着火炎飞扑,而火炎一脸凝重之色,身体后倾,周身闪出一层迷蒙的红光,脚尖微微向下倾斜,贴着地面杂草飞身不住后退,不禁把心捏到了嗓子眼,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二人!
火炎对自己的轻功一向自负,但此时见上官天残竟然能够不断逼近,二人之间始终维持在一个不变的距离,同似不禁暗暗吃惊,心道:"以游斗之法和这上官天残相斗看来不现实,与其被动招架,不若主动出击!如此,或许还能占得先机!"
想到这里,火炎再不犹豫,忽然大喝一声,后退的身体忽然转为前进,同时提起一双铁拳朝着上官天残轰去!
上 官天残看着火炎那气势汹汹的双拳,冷笑一声,道:"烛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嘴上说着,左肩一动,那长长的一袖顿时朝着火炎卷来,火炎见状,眉头一皱,心道:"没想到这上官天残竟然有如此手段,竟然把一只衣袖生生的练成了一柄软兵刃!生平从未与软兵刃交过手,不知这种兵刃又该如此抵挡?"眉头紧锁,手上一边招架,一边暗暗思量着破解之法!
正思索间,忽然听得站在远处的胡颜高声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一力降十会,以柔克刚强!"
火炎闻言,不觉恍然大悟,顿感犹如拨开云天见日出,喜动颜色,心道:"照啊!以万钧之力作用于他衣袖之上,他衣袖纵然柔若流水,但万钧之力却正相当于那可埋万物,可断万水的土木山石,若如泰山压顶一般直掼而下,他这流云袖又如何能够抵挡?"想到这里,再不犹豫,大喝一声,双拳的力道猛然加了两成,携着无边风雷之声,以摧枯拉朽排山倒海之势击向上官天残那飘飘而舞的衣袖!
上官天残看着火炎那气势非凡的双拳,脸上不动声色,冷哼一声,道:"纵然懂得这道理又如何?我且看你有多少力量破我这"幽冥袖"!"
火炎听得"幽冥袖"三字,不禁暗自皱眉,心道:"幽冥袖?怎么起这么个名字?"但幽冥二字本身便传达着一种诡异难测的意味,火炎虽然不明白"幽冥袖"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也隐隐约约想到了恐怕上官天残这衣袖上的功夫没那么简单,中间恐怕有着神鬼难测的诡异变化!想到这一层,火炎又暗暗提高了警觉,出手之间,虽然仍然霸道异常,但却已明显沉稳了不少!
上官天残清晰的感应到火炎已存了戒心,但却毫不在意,微微冷笑,心道:"你纵然提高警觉又有何用?"接着,那不断和火炎交锋的衣袖上官力道猛然雄浑,顿时迫得本来犹感轻松的火炎有了一丝吃力的感觉,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加重拳上的力度,这才再次和上官天残斗成了平手!
上官天残看着火炎紧闭的嘴唇和紧绷的面孔,暗暗冷笑,意念一转,接着,他那未动的衣袖忽然动了!
只见他那只衣袖忽然轻飘飘的扬起,好似根本不是上官天残在控制,而是由那晚春的微风吹动飘浮起来一般,就那样轻飘飘的,不带一丝杀伐之气的,朝着火炎荡去!
看着那缓慢飘过来的衣袖,火炎心底一沉,他忽然感觉,这只好像没有一点儿力道的衣袖才是最危险的,远远要比正和自己缠斗不休的衣袖危险的多!
不及多想,火炎以一只手和方才的衣袖缠斗,腾出一只手,变拳为掌,似轻实重的从侧面斩向那只轻飘飘的衣袖!
触手之下,火炎大吃一惊,他只感觉,自己的手掌犹如切入了一堆棉花之中,丝丝的力道尽皆消散于无形,根本无法对那如棉花一般的衣袖构成一丝一毫的威胁和破坏!甚至,他自己都因力道忽然丧失,身体一晃,重心险些不稳!火炎不觉一阵心浮气躁,心中骂道:"这究竟是什么破玩意儿?"但此时,他却无丝毫办法却作用于这根本无法着力的轻软衣袖!
上官天残看着火炎露出的那一副愤懑的表情,冷冷一笑,道:"天下武学如浩瀚烟海,自以为略有小成便很了不起吗?哼,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
火炎闻得上官天残讥讽之言,不觉大怒,从来都只有他讥讽别人的份,何时受过别人的讥讽?方待回口,忽然感觉一阵心惊肉跳,再无心多言,重又专注于上官天残的双袖!
忽然,他脸色变了!只见此时上官天残那只轻飘飘的衣袖忽然显得更轻了,更飘了!如果说开始那种轻飘飘的感觉还是行云流水的话,那现在的衣袖就是遍布天地之间的灰尘,不必随风,甚至可以随着人的呼吸而舞!
无处不在!这就是此时火炎对那只衣袖的感觉!更诡异的是,这只轻飘飘的,犹若无物的衣袖却偏偏又显得那样的真实!望着这只衣袖,火炎瞳孔一阵收缩,他感觉,此时,他就是被一条说不清是虚是实的毒蛇盯上了,但对此地,他却好像只有招架之功,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但诡异却不止于此,那衣袖忽然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如飞蛇一般扭动着,从一个诡异的,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的角度,抽向火炎的后背!
火炎双眉锁得更紧,但他却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危急时刻,火炎迎着那只衣袖的手忽然微微握起,只伸出两根手指,以比那衣袖更快的速度,猛然捏向那只衣袖!打狗打狗腰,捉蛇捉七寸!千钧一发之际,那毒蛇一般的袖子顿时被火炎牢牢的捏在手里!
火炎暗呼侥幸,方待松一口气,却忽然听得上官天残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个字:"沉!"
此时,火炎和上官天残两人可以说都是在轻微的分心二用,火炎一只手要对付那柔若佛尘的衣袖,另一只手却要对付轻飘飘如雾中月水中花但却又毒辣如毒蛇的衣袖,所不同的是,此时的主动权已完全掌握在上官天残手里!此时火炎乍然闻得一个"沉"字,心中突的一跳,本能的,便待放下指间捏着的衣袖,但却已经显得迟了!
此时,他手间捏着的,本来轻若无物的衣袖忽然犹如泰山一般沉重,那种压迫,甚至直有让他的手指断裂粉碎的感觉!同时,那本来柔若佛尘的衣袖,此时也开始慢慢的变得沉重,开始若沾满泥浆的衣被,渐渐犹如巨岩,渐渐也犹如泰山一般沉重异常!
在这刹那间,上官天残竟然已经变柔为刚!
火炎一阵无力,脸上豆大的汗水顿时滴落而下!接着,他的双手开始颤抖,脸色开始扭屈,身体开始微弯!接着,双膝开始以肉眼可见状速度不断下坠!
火炎此时明知要用柔劲来化解这种刚猛绝伦的铁袖之功,但他本身所学就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刚猛霸道功夫,要想变柔为刚,谈何容易?
火炎的无力感更深,抬头看着上方狰狞而笑,看自己犹如看小丑一般的上官天残,他心中忽然一阵怒气上涌,内心如惊涛骇浪一般嘶吼着:我不服!我不服!八弟的仇还没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服!我不服!他的双眼忽然开始慢慢变得血红,接着,喉头一阵嗬嗬之声响起,猛然,犹如火山爆发,大地震荡一般,火炎"啊"的一声怒吼传出!
身上红袍开始更加剧烈的鼓荡,同时,火炎低着的头猛然扬起,满头赤色的头发此刻根根倒竖,其势犹如要直插苍穹一般!又是一声悲吼传出!紧接着,一声大叫传出!
"我不服!"
这一刻,火炎的气势陡涨,双手上的力道也猛然再度雄浑起来,浑身的力量渐渐凝聚,接着,一声"啊"的大喊仿若从火炎的五脏六腑之中激荡而出!下一刻,火炎双手猛然向上一推,顿时,那本已要跪倒在地的身躯再次如擎天巨柱一般直立而起!双眼圆睁,怒视着上天残!
上官天残看着火再度站起,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心道:"果然并非浪得虚名之徒!可惜啊!"眼中的敬佩之色一闪即逝,冷芒闪过,冷笑一声道:"苟延残喘,徒增笑料而已,今日,你难逃身死!今日,赐与你死亡!"
火炎闻言,冷笑一声,方待回话,却听上官天残又是一声大喝:"默!"
话刚出口,顿时,火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忽然感觉,自己此刻如同处在传说中天地未开之时的混沌之中,没有虫鸣,没有燕语,没有兽吼,没有人声,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是凄风冷语的肃杀,只是生机全无的沉默!面对这种局面,火炎内心忽然涌起一阵绝望,爱也罢,恨也罢,情也罢,仇也罢,终究不过是黄土一掊啊!八弟沉睡又能怎样?不过是无知无觉罢了,或许那也是另一种生活方式啊!胡颜伤心又能怎样?万古情丝,终究不过也是要烟消云散的吧?人生在世,终究不过是要沉默于黄土吧?
火炎嘴角微咧,露出一丝好若超脱的微笑,双手力道渐渐虚弱,虚弱……
忽然一声急声传来:"火炎,火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怎么不抵挡啊?"
神思不属的火炎心神一震,迷蒙的双眼渐渐回复清明,努力的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此时胡颜正焦急的看着他,在胡颜的眼中,他看到了什么啊?是担心,是焦虑,是期望!
火炎热血又是一阵上涌,那不屈的斗志再次被燃起!
我不服!无声的呐喊!
想到上官天残呼喊过的两个字,沉默!
沉默!沉默!火炎忽然一阵豁然开朗!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原来是这样的意思啊!
火炎忽然开始仰首大笑!嚣张的大笑!疯狂的大笑!一往无前的大笑!上官天残看着他的笑声,一阵心烦意乱,力道再次重了几分,便待速战速绝,把火炎灭杀于双袖之下!
火炎此时内力鼓荡,又是一声大喝冲出口中!
接着,火炎的气势猛然开始暴涨,上官天残顿感觉一阵前无未有的大力涌向自己的身体!上官天残大吃一惊,暗呼一声可惜,急身后退!待得停下,冷冷的看着火炎,便待再次上前,却见火炎却忽然朝胡颜飞掠而去,一把拉住胡颜的胳膊低喝一声"走!"便开始朝着前方全力逃去!
胡颜的轻功本就极好,此时见火炎拉着自己朝远处飞掠,想也未想,便施展起轻功,也全力朝前逃去!
火炎和胡颜二人的轻功俱臻绝顶,此时一心一意的飞逃起来,纵然上官天残武功绝顶,却也是难以追上!
上官天残遥遥的看着火炎二人远去的身影,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便宜了这小子!"话方说完,便听一个声音滚滚而来:"上官老贼,下次一决生死!"正是火炎的声音!
上官天残听着那飞扬跋扈的声音,冷哼一声,道了句"不自量力",回头朝来路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