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略,1898年生于湖南省汀乡县。他是湖南平江起义的主要领导人之一。
黄公略1916年参加湘军。1926年夏参加北伐战争,北伐军攻占武昌后不久,入黄埔军校学习。1927年12月,参加了广州起义,在失败后的白色恐怖中,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28年2月,黄公略受党的派遣,回到原来所在的湘军中做兵运工作。他革命警觉性很高,起初,他对已升任团长的好友彭德怀都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次,在讨论创办随营军校章程时,黄公略见有“打倒新军阀”一条,便问:“新军阀指谁?”彭德怀说:“当然是蒋介石!”黄公略沉吟片刻道:“可他是我们的校长……”话还没说完,彭德怀气愤地指着黄公略斥责道:“黄石麻子(黄公略的绰号) ,我们是多年好友,你到黄埔以后,一反过去,那好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其他战友也一齐上来,要把黄公略用绳子绑起来扔进河中。这时,黄公略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皮鞋跟里取出党组织的介绍信。在一片欢笑声中,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1928年,黄公略被任命为湘军五师三团三营营长,进驻平江嘉义。为支持当地党组织的工作,黄公略借用随营学校的名义开具证明信到长沙购买油印机。谁知五师师长周盘认出了黄公略的笔迹,从长沙急电副师长李惠根逮捕黄公略等人。彭德怀在平江扣留了这封电报。黄公略这才免遭逮捕。在此紧急时刻,中共湖南省委特派员滕代远奉命前来平江,和彭德怀、邓萍、李灿等同志研究了敌我形势,决定7月22日举行军事暴动,并紧急通知了驻扎在嘉义镇的黄公略。
为了动员更多的士兵参加暴动,黄公略领导的士兵会秘密串联全营士兵,决定以要求师部发放欠饷为名举行暴动。由于这个消息被一个反动军官得知,于是黄公略决定提前一日行动。7月21日,起义官兵杀死了两个反动军官,缴获了嘉义地方民团的三十多支枪,镇压了民团的反动头目。随后,黄公略与当地区委书记涂正坤联系,在农民赤卫军的带领下,到平江城与彭德怀起义军会师。这就是著名的平江起义。从此彭德怀、黄公略的名字响亮地传颂在人民群众之中。
根据党的指示, 1929年底黄公略到赣西南组织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他任军长,陈毅任政委。新组成的红六军出师告捷,接连攻下吉水、于都、宁都、乐安、永丰等县,声威大震。在后来八次攻打吉安的战役中,黄公略组织指挥了全歼敌军唐云旅、截获赣江敌运货船等战斗。1930年4月,红六军改建制为红三军,黄公略仍为军长,蔡会文任政委,转战在赣西南广大地区。与此同时,这里的红军游击队也得到迅速发展。到1930年10月底,赣西南地区已由原来零星的红色割据区域,发展成为统一的、由三十四个县联成一片的、拥有四百多万人口的大块红色革命根据地,成为中央苏区的重要组成部分。
毛泽东看到赣西南地区热火朝天的景象,十分高兴。在他从汀州向长沙的行军途中,填写了一首《蝶恋花》词:“六月天兵征腐恶,万丈长缨要把鲲鹏缚。赣水那边红一角,偏师借重黄公略。”高度评价了黄公略的战绩。1930年6月,红三军与毛泽东、朱德领导的红四军、红十二军会合,组成中国工农红军第一军团。红一军团由朱德任总指挥,毛泽东任总政委,彭德怀任副总指挥,黄公略仍任红三军军长。对这四位领导人,当时人们合称为:“朱毛彭黄”。
黄公略率领红三军参加了1930年8月红一军团攻打长沙的战役,在猴子山伏击战中,歼灭了敌军两个团。由于敌人凭险固守,红一军团围攻长沙半月不下,毛泽东主张放弃攻打长沙,退回赣西攻打吉安。黄公略支持这一决策,率部于10月间攻下赣西重镇吉安,使江西省红区联成一片。接着在第一次反“围剿”龙冈一战中,黄公略实行了毛泽东的“诱敌深入”的战术,与兄弟部队一起,取得了活捉敌总指挥张辉瓒的重大胜利。
红军在龙冈歼灭张辉瓒、谭道源一个半师的消息,震惊了全国。蒋介石惊惶失措地飞奔于南京、武昌之间,忙于调兵遣将,电令其部队,“务期四月底完全肃清”红军。
敌二十万军重入赣,杀气腾腾的第二次“围剿”拉开了序幕。
在军事围剿的同时,蒋介石、何键又使出种种毒计,一面令特务头子康泽派遣大批特务到苏区破坏捣乱,一面在红军将领中进行离间瓦解活动。
一天,通讯员小高飞也似地跑来,向黄军长敬了一个礼却不说话。
“小高,什么事?”黄公略问道。
小高欲言又止,两手在衣袋里摸弄着。黄公略注视着小高的衣袋:“毛委员有指示吗?”
“军长,毛委员说你看了后不要生气,也不要发急。”说着,从袋里取出一张揉皱了的报纸,“毛委员说这是交通员从白匪区搞来的,上面有你的事。”
黄公略激动而严肃地说:“国民党反动派的报纸,每天都在造我们的谣。”他在膝头上摊开报纸。
这是一张《湖南国民日报》,上面有一条消息,标题是:“彭德怀、黄公略赶快率部来归。”
“哟!原先要用五万元买我的头,如今又改变策略啦!”黄公略看过标题,笑了一笑,将正文念了出来:
“你们本是革命军队,不幸因环境关系,一时糊涂,卷入共匪的漩涡,数年以来,受尽多少辛苦,造成多少罪恶,抛弃以往光荣的历史,断送将来伟大的前程,你们自己清夜扪心,也要痛哭流涕了。”念到这里,黄公略禁不住大笑起来。小高和其他的同志莫名其妙。
小高凑上去,看了几行,不禁发起愁来:“军长,这些坏蛋把你家里的人搞到长沙去了,怎么办?”
黄公略顿时满脸严肃,默默地继续念下去:
“黄公略既将母与妻子送来长沙,足见悔过情殷,投诚心切。现在三省大军已布置稳妥,水陆并进,分道合围,准备一鼓肃清,你们也当乘机赶快动作,协同消灭朱毛及其匪部,将功赎罪,以为你们彻底悔悟的证明。……黄公略送到长沙的老母妻子,现已妥为保护,优予待遇,你们不要悬念。你们家眷,也盼你们早日归来团聚,共享天伦的幸福。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黄公略怒火中烧,双手将那张反动报纸扯得粉碎。战士们从未见过黄军长发这样大的脾气。
“有人搞鬼,有人搞鬼!这事离不开黄汉湘和黄枚庄这两个败类!”黄公略破口大骂起来。
“黄汉湘、黄枚庄是谁?”有人轻声问道。
“黄汉湘是我的堂兄,现在是蒋介石的湘鄂赣督察署中将专员,专门对我军进行招抚瓦解的肮脏勾当;黄枚庄是我的亲兄,一贯游手好闲的家伙,我们从小就誓不两立。”
“哦,是两个坏蛋。可是,军长,你家里的人落在敌人手里了,怎么办呢?”小高担心地问。黄公略没有回答,两手插在腰间,在屋里走来走去。他看看天色,乌云密布,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初夏的赣江两岸,天气变化无常。从南昌到宜黄的路上,有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走着。前面一个,四十多岁,身穿兰色长袍,中等瘦个子,三角脸上竖着两条愁眉,眉下藏着一对细细的三角眼,手上提着一把新雨伞,看来好象一个商人。紧跟在这个后面的是一个高个子年轻人,粗手粗脚,身穿粗布对襟衫,肩背一个包袱,也带着一把雨伞,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农民打扮。他俩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才到达中央苏区边境。
两人一进入苏区,心里便忐忑不安,低着头默默地沿着一条乡间小道走着。刚过洪门,突然天昏地暗,狂风大作,一场暴风雨迎面袭来。他俩撑着雨伞,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刹时,一阵旋风劈面刮来,吹得两把雨伞朝天倒立。高个子叹了一声说:“大哥,我们今日出门,伞底朝天,怕是凶多吉少啦!”
三角脸沉默不语。
黄昏时节,他俩过了一条小溪,远远望着对面山坡上,四个红军战士,手持步枪,头戴竹叶草帽,臂上挂着红袖章,在山岗上巡逻。两人心里更加紧张起来。
这时,两个红军战士从山坡上急步下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战士问。
“我们是来访亲的。”三角脸答道。
“从哪里来的?”红军战士追问。
“我们是从湖南湘乡县来的。”
“找谁?”
“我们来贵地,找红三军军长黄公略先生”三角脸说完露出一脸假笑。
“你们是黄军长什么人?”
“是他的兄弟。我们分别多年,特地从家乡赶来看望他的。”年轻人回答后,连忙打开包袱,请红军检查。
两个战士仔细将这两个陌生人打量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疑迹,便带着他们到了团部。团部将这一情况向师部作了电话汇报。
第二天,根据师部的指示,把这两个人送到了红五军军部指挥所。
此刻,黄公略的红三军驻地,与红五军相隔上百里,为了准备粉碎蒋介石的第二次“围剿”,黄公略在基层做扩大红军工作。五军的一些负责人心想:当前,战局紧张,蒋介石从政治上、军事上发动了对苏区的进攻,黄军长的哥哥为什么恰好选在这个时候闯入我驻地?早就听黄军长说过,他哥哥在乡下是个不正派的人物,此行值得怀疑。但是,既是黄军长兄弟,也不能随便怠慢。于是请两人入室就坐。
三角脸站起来首先做了自我介绍:“我叫黄枚庄,是公略的大哥。”他指着高个子说:“这是我堂弟。我们特地从家乡来,一来看望我兄弟和诸位长官,二来想到这里找一点差事。”
红五军军长彭德怀笑了笑说:“现在黄军长不在这一带,你俩在这里休息几天吧。”
晚餐,军部办了几个菜,招待这两位“客人”。黄枚庄喝了几杯酒,酒后露真情,大言不惭地说:“贵军欲占领两湖,鄙人愿效犬马之劳。”
陪酒的军部负责人十分机警地问:“请黄先生谈谈‘高见’!”
黄枚庄摇摇晃晃地说:“我有一堂兄,名叫黄汉湘,是湘鄂赣三省的中将督察专员,只要我同他说一声,夺取两湖毫无问题。”
“你能找到这位专员吗?”彭德怀追问。
“能,能,能找到。现在他在南京……”黄枚庄结结巴巴地说。
彭德怀当然知道黄汉湘其人,因此断定这三角脸也决非好人。就叫战士把他们拿下,严加审问。
还是那个高个子年轻人露了底,他原原本本地坦白了。原来这次来苏区前,何键封黄枚庄为少将参议,给了他一封蒋介石致黄公略的亲笔信,还给了他一千五百元,作为招抚费,言明事成再赏光洋十万块。
对于这样一个利用亲属关系,分裂红军,破坏革命的奸细究竟应如何处理?红五军当即电告总前委毛委员、朱总司令。毛委员:“这个问题由黄公略同志自己处理。”
这天深夜,黄公略满身尘土,一脸汗水,从群众家回来。刚进门,便接到总前委和毛委员的电报,知道自己的哥哥充当了蒋介石的走卒,竟敢窜入苏区进行分裂红军的罪恶活动。他心潮翻滚,激动异常,就像在疾风中燃起了一团愤怒的烈火,一件件往事从他的脑际闪过:童年时代,我扶弱济贫,你有反感;我投笔从戎,决心救国救民,你极力阻拦;现在,我紧跟毛委员,转战湘鄂赣,你又为敌效劳……你我虽是同胞兄弟,但走的却不是一条路啊!想到这里,他的心简直要炸了。平时很少发怒的黄公略,猛然将拳头往桌上狠狠一击,桌子上的两个土瓷碗跳起一尺多高。他口里喷着怒火,厉声说:
“黄枚庄,我们不是兄弟,是誓不两立的仇敌!何键、蒋介石这些蠢才,要‘招抚’我吗?那是痴心妄想,办不到,永远办不到!”
站在黄公略身边的陈奇涵参谋长恳切地说:“军长,夜深了,你去休息,让我为你代笔作复吧!”
“这事非同小可,必须我自己来。”黄公略斩钉截铁地回答。
黄公略披着一件破旧的军衣,左手插在腰间,浓眉紧锁,在室内来回踱步,脚步声越来越急。他想的绝不是个人的安危,也不是什么手足之情,而是红军铁的纪律,是革命与反革命的水火斗争,是红军内部的团结与统一,根据地的巩固与扩大……
这时,他迈着坚定、迅捷的步伐,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毅然挥笔给毛委员拟了电报稿:
“在红军的沉重打击下,蒋介石为挽救他的失败,采取了分裂红军的可耻阴谋。我黄公略坚信革命必定成功,对蒋介石不抱任何幻想,我义无反顾,与黄枚庄一刀两断,并请求将黄枚庄处以死刑,将黄枚庄的口供印发各军,借以教育部队提高革命警惕。”
拟完电稿,他便要小高送交发报员,立即向毛委员和总前委发报。
根据黄公略的意见,黄枚庄被处以死刑,他的那颗脑袋被装在煤油桶里,用石灰密封后,由陪他来的青年农民带回长沙。何键、黄汉湘一见人头,大惊失色,慌忙打发了几百块钱,把黄枚庄的脑袋送到湘乡老家埋了,还做了三天道场。
事后,红三军全体指战员和当地数千群众,在青塘召开了军民动员大会。毛委员出席大会并讲了话。他着重讲了红军打破敌人第二次“围剿”的有利条件,号召广大军民齐心协力,养精蓄锐,坚决打败敌人的猖狂“围剿”!毛委员还高度赞扬黄公略公正无私、大义灭亲的革命行动,号召全军向他学习。
在第一、二、三次反“围剿”战斗中,黄公略指挥红三军多次出色地完成作战任务,为保卫中央革命根据地作出了重大贡献。1931年9月,黄公略率领红三军向瑞金转移,当路经东固南边的六渡坳时,突遇敌机袭击,不幸被弹片击中,壮烈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