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言情盛世绝宠:至尊妖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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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7章 天下至毒

秋如意领着乐凝妙走进了花园,坐到了花园最中央的一处玉桌前,桌上正摆着一只紫砂壶,壶中煮着馥郁的水酒。

“殿下请坐吧。”秋如意伸手提起紫砂壶,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酒。

乐凝妙尝了一口水酒,酒味带甜,乍一尝觉得寡淡,细一品却觉得酒味非常醇厚,这酒竟是比她以往喝的酒都要美味。

“这酒倒是适合女子饮用,不知是用什么熬的。”乐凝妙忍不住将一杯酒都喝完了。

“殿下猜猜。”秋如意又给她斟了一杯酒。

乐凝妙喝了一口,细细品了品,试探性地问道:“好像是红豆?”

“没错,这酒乃是用红豆熬的,名为相思酒。”她微微一笑说道。

“好别致的酒,难道又是西庸国那别具匠心的皇后娘娘首创的?”乐凝妙下意识地猜测道。

“没错,”秋如意点点头,“殿下从这酒中喝出了什么?”

“皇后娘娘与皇上真是伉俪情深,本宫从这酒中,喝到了幸福和甜蜜。”

“没错,是幸福和甜蜜,”她怅惘地叹了口气,“殿下有没有什么要问奴婢的,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说来,乐凝妙倒真是有些好奇了。

“听说陛下之前不叫慕容晔,叫刘御,这是怎么回事?又听说先皇后是死于难产,一尸两命,但似乎我又听到了不同的版本。还有,传言陛下自皇后王氏小产之后,出家为僧,似乎也与实际情况有些出入啊。”

“殿下莫急,且听我讲一个故事,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她叹了口气,开始娓娓道来,“这个故事,要从十几年前开始说起。”

庆历四年的春天来得太迟了,到了将近三月,京城中还是一片雪色,春雪初融之际,万物显得有些萧条。

秋如意倚在耳房处嗑着瓜子,听到屋内传来了几个下丫头的闲聊声。

“听说今年名满天下的大学士于博文师傅受皇上之邀来到了京城,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宫中太学的太傅。”

“关咱们什么事?这敬王府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皇上早就将之忘到了犄角旮旯,小王爷怕是要一辈子清苦贫贱了。虽说敬王六岁就封了王,可你瞧瞧,京城中哪个王爷不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偏生轮到敬王府,就清贫得像是被圈禁之地一样。”另一个丫鬟的语气中不乏带着一股酸味。

“我上次听刘管家说啊,这敬王府的风水不好,乃成困龙之局,只怕小王爷这辈子都要备受冷落了。”一个婆子神秘兮兮地说道。

秋如意忍不住将手中的瓜子全部都扔了出去,一把推开门,蹙眉不悦地说道:“说什么呢?一天到晚的好吃懒做,尽去嚼舌根了!敬王府养你们何用?”

“哟,”原先那语气泛酸的小丫鬟离开了呛人的火盆,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嘲讽地说道,“别以为你是王爷身边当差的,又长得漂亮,就自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告诉你,你这辈子跟我们这些灶下婢是一样一样的,就算小王爷收了你,你以为等待你的是什么日子?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节衣缩食、食不果腹?”

“你!”秋如意气不过,一个耳光狠狠地摔了过来!

那个小丫鬟被她打得脑袋一偏,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眼泪顿时在眼眶里转了几圈。

“你打我!你这个贱蹄子竟敢打我?”那个小丫鬟气得浑身发抖,冲上来就要与她厮打在一起。

秋如意四两拨千斤地便将她狠狠地撂倒在那里,岂料那丫头性子烈,居然不依不饶地又冲了上来!

在场的人怕秋如意伤到她,赶紧上前来抱住了她,连连对秋如意作揖道:“如意姑娘大人有大量,且放过红缨一回吧,姑娘您是练家子,这孩子受不起。”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这贱人竟敢打我!看我不撕烂了她!”红缨张牙舞爪地说道。

就在这时候,大门又被撞开了,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大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小王爷快被打死了!”

“什么?”

众人忘记了纷争,纷纷大惊失色。

秋如意反应最快,推开门边的小厮,便朝外面跑了出去。

“如意姑娘,你等等我,你知道出事儿的地方是哪儿吗?”那个小厮在她的身后急切地大声喊道。

秋如意没有理会他的叫喊,小王爷素来不受其母妃喜爱,想必被打之处便是他母妃的静心苑。

果然,等秋如意跑到静心苑的时候,浑身是血的小王爷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

一旁的管家命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拖住了发疯的刘淑妃,而剩下的人则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地上的小王爷,朝王爷自己的院子走去。

秋如意一看便心知不好,赶忙问道:“管家,小王爷伤势如何?”

管家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凝重。

“已经请大夫了吗?”秋如意又追问道。

“请了,大夫正在赶来的途中。”管家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这便是破败的敬王府,偌大的王府中,竟连一个供奉大夫都没有,还要去外面请大夫,秋如意的心中感到一阵悲哀。

随着那群家丁走到小王爷居住的或渊阁,秋如意紧张地在门口张望着,等候着墨卿的到来。

她与墨卿都是小王爷选的暗卫,墨卿平日扮作王爷的侍卫,她则扮作王爷的贴身侍女,伺候王爷已有七载。

很快,墨卿便抓着一个吓得浑身颤抖的白胡子老大夫从半空中落到地上,恶狠狠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救人,若是敬王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我便摘了你的脑袋!”

老大夫被他一吓,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屁滚尿流地跑了进去。

片刻后,老大夫摇着头走了一出来,一脸叹息,看到凶神恶煞的墨卿后,惶恐地说道:“老夫无能为力,还请从宫中找御医来给敬王看伤吧。”

“你!”墨卿拔出腰间的剑,剑光闪烁,寒光粼粼。

那老头吓得一哆嗦,跪倒在地不停地叩拜道:“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啊!小的真的、真的是无能为力啊!”

见墨卿作势要砍,秋如意赶紧拦住了他,摇了摇头说道:“墨卿,算了吧,为今之计,我们也只有请管家入宫求救了。”

“可是万一……”墨卿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墨卿,虎毒不食子,皇上纵然再防着王爷,也总不可能看着王爷因重伤不治身亡吧?”

天空又落下了一片雪,冰冷的被风刮在两人脸上,像是刀子一样。

在广袤的雪色天光中,墨卿重重叹息一声,将剑狠狠地插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道:“终有一日,我要砍下钦天监的狗头!让他胡说八道!”

秋如意也跟着叹息了一声,看了一眼旁边的管家,管家连连点头,命人带上入宫的令牌,便急匆匆地走向门外。

后来,听说管家足足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还是皇后看不过,进养心殿劝了皇上,皇上才派了御医来到敬王府。

当管家带着宫里的太监和御医到达敬王府的时候,秋如意与墨卿对视一眼,眼眶俱红,有救了!小王爷终于有救了!

半个月后,小王爷终于捡回了一条命,病愈之后的小王爷变得清冷了许多,眸光中也多了一层令人骇然的深沉。

京城的春天终于来了,一朵朵桃花开始绽放,云蒸霞蔚,整个敬王府因着桃花,多了几分生气。

这一日,敬王府来了一个尊贵的客人。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细长的声音在敬王府的门口响起。

当时,秋如意正在伺候小王爷喝药,闻言,将药碗放到了一旁,伺候着身子还不大利索的小王爷起身,脚步不稳地朝门外走了过去。

“儿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小王爷的身上披着一件半旧的玄色披风,披风上绣着的白鹤挑了好几处线头,看起来破旧不堪。

陈皇后的目光由他苍白的脸色渐渐地往下移,见他衣衫虽然整洁,却显得小了几分,显然很久没做过新衣服了,又见他瘦的枯瘦如柴,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怜惜,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何须多礼?说起来,刘淑妃还是本宫的表姐呢,当年皇上那么喜欢表姐,本宫本以为,御儿封王后,皇上定会大加赏赐,没想到……”陈皇后的眼眶红了红,“之前本宫一直在佛寺陪太后潜心礼佛,一晃七年,竟是不知御儿你……你,唉!你的事儿本宫都听说了,本宫会劝劝皇上的,你毕竟也是皇上的子嗣。”

“多谢皇后娘娘。”刘御颔首道。

“刘淑妃何在?本宫想去看看她。”

“皇后娘娘这边请。”刘御低着头在前面领路。

陈皇后看了看狭小的敬王府,见敬王府处处破败,唯有那一丛丛桃花开得极好,给这片荒凉之地带来了一点明媚,便叹了口气说道:“改日本宫跟皇上说说,好好修葺一下敬王府,首先这敬王府的规制就并非亲王的规制,更何况,瞧瞧这家具器皿的添置,真真是委屈了你。”

刘御低着头,没有说话。

陈皇后当他胆小怕事,便温声说道:“御儿别怕,一切自有本宫。”

说着,便走到了刘淑妃居住的静心阁。

干枯的葡萄藤下,摆放着一个桃木贵妃椅,贵妃椅上摆着一床半旧的杏色褥子,褥子上绣着百子图,刘贵妃静静地坐在褥子上,仰望着天空。

初春的阳光从葡萄抽出的嫩芽间隙里缓缓地照耀下来,投射在刘淑妃静美的脸上,她的脸上呈现一种异样的安详,仿佛与世无争的一朵空谷幽兰。

然而在看到刘御的那一刻,她却突然狂怒了起来,抓起身边的东西便开始打他,一边打一边恶狠狠地大骂道:“我打死你这个天煞孤星!打死你!不打死你这个小孽种!你迟早克父克母!你迟早将你身边的所有亲人都克死!”

陈皇后赶紧对周围的人说道:“还不赶紧上前把刘淑妃拉住!”

周围的几个人一拥而上,将刘淑妃扯开了,关进了屋中,那骂骂咧咧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

“皇后娘娘莫怪,母妃精神失常已有七年之久了。”刘御似乎习以为常了,只是捂着自己的流血的额头低声说道。

陈皇后叹了口气,有些戚戚然地说道:“本宫知道了。之前听说是一回事,如今看到了却是另一回事。你父皇素来对那些谶纬迷信之事很是痴迷,你别怪他,本宫再替你想想办法,你到底是堂堂敬王,也不能太委屈你了。”

说罢,她摇了摇头,开始往回走:“本宫一会儿差一个太医来给你看看伤,顺便跟皇上提提这件事。”

“多谢皇后娘娘。”

一行人送着皇后离开了敬王府,秋如意去或渊阁服侍刘御换了药,走出来对墨卿说道:“墨卿,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墨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看这个陈皇后,倒是个靠得住的,素闻她性子和善温吞,自诞下太子之后,便常侍太后左右,后来又追随太后去了白云山上的白云观修道,直至今年太后在白云山驾崩,她才回到宫中。”秋如意斟酌了一下说道。

“宫中之事,宫中之人,谁能说得准。”墨卿对此却不抱太大的想法。

秋如意的心中却隐隐地存了一份希望。

一个时辰之后,宫中的御医来了。

与之前的倨傲不同,这次来的御医神色非常恭谨,大抵是因为皇后吩咐了下来,所以这次来给刘御看伤的太医不敢怠慢,细细地给他看完伤之后,留了一些宫中上好的伤药下来。

虽然才年仅十四,但看遍了世态炎凉的刘御却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凡事都以一副弱势的姿态应对,降低别人的防备心。

之后的日子,刘御每日在敬王府中养伤,闲时便看看书经,仿佛与世无争。

原本因为皇后到来,府中有些激动的奴仆们,经过这些日子的沉静,也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

只是府中那些闲言碎语,却是免不了的。

于是,先是有一个家仆逃跑了,再之后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破败的敬王府内,连当年买进来的奴仆都留不住,都说人往高处走,这句话并非无稽之谈的。

刘御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这事儿不好劳烦乾州的府尹去抓人,且不说这事儿说出去了,会否成为京中的大笑话,便是那乾州的府尹,那也是一个趋炎附势之人,敬王如今虎落平阳,他不落井下石就算很好了,若是再指望他帮衬着敬王府,这无疑是天方夜谭。

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敬王府这边安静,宫中那头却不安静。

名满天下的大学士于博文先生在宫中突发恶疾,阖然去世,临终的时候向皇上举荐了自己的徒弟做皇宫太学的太傅,并希望他的徒弟在及笄之后,能够成为国子监祭酒。

当皇上看到于博文的徒弟居然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时,惊讶不已,然而当他考察了她的才学之后,却不由得肃然起敬。

此女姓田,名恬,是被于博文先生抱养的,这孩子一岁说话,两岁作诗,三岁便能熟读四书五经……到这孩子七岁的时候,天下间的书籍已被她阅读大半。

这孩子看书极快,且过目不忘,加之才思敏捷、心智坚韧,很得于博文的喜爱,用他的话来说,如此旷世奇才,实属五百年难得一见,若是身为男子,既能定国安邦、又能开疆拓土。

于博文去世后,为表对才子的尊敬,皇上下令举行国葬,耗费了七七四十九天,等今年的太学开始的时候,已经是春末十分了。

晚春的阳光渐渐明媚了起来,西庸国的京城乾州处于北方,这里的春天来得格外晚,而到了晚春十分,整个京城才姹紫嫣红。

敬王府依旧是十年如一日的宁静,此时,府中只剩下三个下人了,除了秋如意、墨卿便是老管家,宁静的敬王府仿佛被遗忘在了时光的角落。

几只风筝在敬王府外的天空飞得老高,像是几只自由的鸟儿一般,南风正暖,桃树上结出了一些青涩的果子,隐蔽在狭长的绿叶中,看起来十分小巧可爱。

桃树下,刘御在静静地看书,厚厚的一卷治国策已经被他翻阅了大半,春风拂过,树叶落下斑驳的光点,打落在他的身上,影影绰绰。

秋如意静静地站在一旁,她心知虽然此时的刘御郁郁不得志,但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总有一天,卧薪尝胆的他会是这个世界的王者。

现在,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而已。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太监尖细的嗓音:“圣旨到!敬王府接旨!”

刘淑妃卧病在床,是特许不用外出接旨了,于是剩下的四个人便跪在了门口,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明日起恭王刘御赴宫中太学念书,不得有误,钦此!”

“谢主隆恩!”四人齐声说道。

秋如意的面上闪过一抹欣喜,太好了,只要能入了太学,那么敬王与皇上冰释前嫌,就指日可待了。

刘御静静地接了圣旨,可还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传旨的太监在等待着敬王府的打赏,可是等了半晌,也只见管家拿出了一两碎银子来,不由得冷哼一声道:“日后在宫中出了事儿,可别怪咱家不罩着你们!”

见传旨太监趾高气昂地走了,秋如意的心中感到一阵悲哀,哪里是他们不愿意给他多打赏些银子呢?实在是敬王府一贫如洗,身无长物,都白菜豆腐地过了一两年了,府中奴仆的月俸,那是早就发不起了。

当天晚上,也不知道刘淑妃发什么疯,突然冲进了或渊阁,又将刘御给打伤了,而且打伤的地方还特别显眼。

第二日,还未到寅时,刘御便早早地起来了,在秋如意的伺候下,拿了一件寻常的衣服穿上,便匆匆地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没办法,因为敬王府实在是太穷了,别说没有马车,连马匹都没有,而此地离京城又甚远,只能一大清早地起床步行去皇宫。

此时外面一片漆黑,黑魆魆的京城里看不到一个行走的人,倒像是鬼城一般。

秋如意紧跟在刘御身后,一直将他送到了宫门口,才开始返程。

而此时的刘御不知道的是,有生之年,狭路相逢,难免会遇见,手心突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情动之前,心动以后,长不过一年,这一天,让一生改变。

如果他知道会在这红墙白骨的地方遇到那样一个她,他宁愿一辈子做一个籍籍无名的敬王,被世人遗忘,因为这份爱实在是太痛苦太痛苦了。

多年后,他站在这皇宫最高的地方,俯瞰着整个京城,白雪落在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她离去之后,整个生命都是冰冷空洞的,心里的雪一直在下,再也不会停下。

有时候,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今生的亏欠尚未清算,而来生更是虚无飘渺,相去无期。

而此时,皇城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地被打开,露出它金碧辉煌的一隅,就像是皮影戏中精致的楼宇,华美却虚无。

大戏,由此开始!

刘御缓缓地走进了宫中,头发上沾着湿漉漉的晨雾,眼前的皇宫依稀如昨,像是他七年前离开时一样,那么的富丽堂皇,只是这份富丽堂皇,因着微红的宫灯,因着漆黑的天色,显得阴沉无比,倒像是无间地狱。

顺着记忆中的路,刘御穿过长长地回廊,穿过小桥流水,穿过扶苏花木,来到太学前。

刘御推开太学的大门,心中隐隐有些激动,不知今日的太学和他七年前离去时,是否一样。

朱红色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了梨花属下的一抹月黄色的身影,无数的梨花花瓣在半空中飘飞着,花香四溢,舞剑的人像是一只灵动的蝴蝶,衣袂翻飞,剑光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