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沉沦
休恼秋千,上下摇摆,他的笑容,眩晕了她的视线;他的手掌,撑开了她的不安;他的怀抱,温暖了她的寂寞。找到了,迷失了,原来她的幸福这么近。
“啊——”
“慕月寒——”
尖叫一声拉回了藤玠翊几近游离的思绪,待到回神时却发现慕月寒正拖着笨重的身子笔直向后倒去。见此情形,他奋起身子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慕月寒即将跌倒的方位扑去。
“你没事吧?”
“没事。”
原以为自己这下真得糟了,所以也就安然等待即获的灾难。然睁眼之时却没丝毫疼痛在身上,而且不但没痛似乎身下有着柔软。疑问之至,她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躺坐在藤玠翊身上,而他自己却正呲牙裂嘴忍受着什么似的。不知是她做贼心虚还是心有余愧,她很快地别去视线。意想到当才那惊险的一幕,她只能在心中暗暗咒骂自己的一时忘形,否则后果真不堪想象。
“让我看看。”
藤玠翊全然不顾自己有没有因承受慕月寒落下的全部重量而有造成伤痛存在,只整个脑海中全是慕月寒是否有受伤。
“藤玠翊,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毫不领情却又狠狠地挥开藤玠翊伸上的双手,慕月寒扭着头别开视线去,半晌间才幽幽吐出话来。面对着藤玠翊这样不可抵挡而一波接续一波浪的温柔,她不知自己能否抗拒,她也不知自己那颗伪装冷酷的心何时开始又会蠢蠢欲动,若这又是一个温柔的陷阱,那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还能像上次被梵筑泠伤害而有所奇遇吗?不,不会有了。人的一生至此好运一次,所以她不能再在同样的深潭之中陷进去而无法自拔,那将是地狱,或将是比地狱更可怕。但若是一直面对着眼前这双明眸之下的真诚,她真可全然而退吗?
或许她早已沉醉在此中,只是自不知,也可故意在逃避。
“为什么不能对你好呢?”
多着的女人渴望着他藤玠翊可谓是吝啬的温柔,然而,慕月寒这个从头至尾都让他走不进世界的女人,却一次又一次地抗拒着他的靠近。难不成他还不够真诚吗?或者对于慕月寒来说,情非她所要,富贵才最重。即便真如此,他也不会就此败北而退,因为这并不是他藤玠翊的作风。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能。”
“慕月寒,我藤玠翊轻许下的承诺绝非春情儿戏。”
承诺不过春情戏,坐看君怀怀倚他人,这便是慕月寒的不安吗?但这绝非他藤玠翊。
承诺?又是这“承诺”两字。慕月寒再闻此字真是哭笑不得在心,她该是讥嘲对方的天真,还或是尚起一分窃喜呢?
“你的承诺又值得多少?”
她知道藤玠翊最不屑的便是她开口与闭嘴之间全是“金钱”这两字,所以她只想用这样的方式断了他的路,也绝了自己的希。
“什么?”藤玠翊不可置信地把嗓子提高了好几度来,钱钱钱,她以为只要自己一贯那脸的贪婪,他就会失望吗?不,他不会的,只会觉得她可怜,也更想让他深深的靠近着她那颗不知的心。
“慕月寒啊慕月寒,你究竟还要强硬到几时?”
明明就是琉璃心一般的女人,却非要走此偏邪之路。他是真有心想两人重新开始,所以不管慕月寒如何而对,他始终不改其心,也不曾有动怒之举。
“强硬?我有这个必要吗,或者你值得我煞费苦心吗?”
“慕月寒,我真得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一个人?”
一语心凉。不懂,他的确不懂她。以为懂了,结果却还是那虚空的飘渺。
“到底我该如何才能让你放下防御?”
无奈,只是无奈。面对着捉摸不透的慕月寒,他只能直达本意。
“聪明如你,自然明白。”
“聪明?你太抬举我了。”
藤玠翊闻言后整个脸色阴郁而变,再也不管慕月寒此刻还端坐在他怀抱之中,迅速站立起身子,大甩衣摆以扫去身上的尘土,同此嘴角轻扬反唇相击。什么叫聪明如他,像慕月寒这样一时晴又马上阴的人,他再聪明又能如何,绝非通天或者她自表其意,否则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于此之中,他不言她不语,他背身柳荫,她抬首茫空,整个天与地是沉默一片。
“慕月寒,我投降。”
为了他心中那个预设的美好未来,在极限之前,一切他都可低头忍让。是的,他真得认了,就算她慕月寒再有百般刁难之语,他亦会心如平湖明镜的。
“我们之间又不输赢之赌,藤大少何言投降两字。”
“慕月寒,你说我们这般争吵又有何意义?”
“的确毫无意义可言。”
“既然无意义,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试着和平相处呢?”
“未曾有纷争,又何又和平相处之说还或是相公您另有他想?”
“你不累我累,这个答案你满意不?”
想着要心平气和,想着要和颜悦色,可是面对着慕月寒这般的尖酸刻薄,他真得不知自己的限度到底在何处?难不成是期许太多,沉沦太深吗?正是因为心中期望着那抹美好,即使又那难以入耳之语,他还是低头妥协着,所以在回答时,亦显得那般有气而无力。
“真就如此简单?”
不是她不懂,而是在逃避。沉沦的代价是何,她又不是没有品味过。真害怕那样的感觉,也不想再回到那般的噩梦中去。所以她只能装傻。
“慕月寒,你以前是不是被男人骗过?”
瞧她那表情无疑是证实他所言正中下怀。是那个叫梵筑泠的男人吧?是的,肯定是的,不然当日在梵府的那一幕又从何解释呢。也许就是有这等的遭遇,这才铸就了她的多疑。可他人是他人,她凭什么一棍子打翻一船子的人呢?
或许他藤玠翊亦不是什么好人,但只要是他亲口承诺之言,除非是他人不仁在前,否则他是说什么也绝不相负。
“对,我是被男人骗过,而且这个男人还叫藤玠翊。敢问相公大人,您是否认识?”
怒火中烧,盯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竟能说出此等伤人之话语来,完全不似他藤玠翊的气度。还是说狗急了也会跳墙,这不禁让她暗自在心冷冷一笑。任谁听闻这样的大话都会气不打一处来,是的,她真是恨不得上前甩上几个巴掌。然而,不知内心是何种情绪作祟硬是让她拉下此种冲动,只是在唇齿之间还以颜色。
看着那火云深处隐秘着的那一抹幽伤,美丽而凄凉。一时之间是进也不好,不进也好,全怪他刚才刹那的冲动,却不料让这气氛更加凝重开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般浑账的话语来,只是当言之际,心里一味酸涩涌动。
“滚开!”
藤玠翊刚才所言的那番话简直是将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已是支离破碎勉强胶合的整颗心仿佛又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碎,正一滴一滴地不断往外渗着血。她是恨很恨很恨,真得恨不得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印上五指掌印,让他知道她慕月寒绝非是任人踩践之人。
然而,面对着那双凝视的赤眸,面对着他的深情相拥,那伤痛又愤恨的心异常平静。难道她不想回身拥抱这个男人吗?难道她不想占有这份温暖吗?难道她无法判断这双清澈的眼眸深底隐藏的是否是真诚吗?不,其实她全懂也看得明白,只是那曾经挥之不去的阴霾让她抛开沉重的枷锁去拥抱幸福。
她是矛盾的,既想拥抱却又害怕拥抱。即使时间在渐渐淡却那伤痛,可是记忆犹在。她只能用此冷漠的方式来抵挡他的温柔,不然她真得会沉沦。
“如你所言,我滚开便是。”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的靠近,他又该怎么办?看着这个冷傲的女人,他也只能再而摇首低叹离去。
“啊——”
偷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她仰天咆哮。走吧走吧,所有人都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去吧,她慕月寒不稀罕,这个世界不是没有了谁就会停止公转的。正好他们都消失了,她也乐得轻松也不会再去推测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但,为什么她的心会空空的?蹲坐在地,双手抱膝,端视着飘落在草地之上的风筝,那是藤玠翊买给她的,是一大早买的。看着半残破的风筝,想着藤玠翊今早的奔波,她即使是再冷的心也开始落泪了。
不是她不想投入那个怀抱,而是她不好意思也不敢。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没顶的痛仿佛还在自己身体内抽刺着,告诉她千万不要再去轻易相信他人的温柔了。
她其实还是个孩子,一个迷路而被迫长大的孩子。她也渴望有个温暖的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她也讨厌勾心斗角去算计别人。但,她有选择吗?若不是面对着他人有阴谋的威胁,她又岂会痛下伤手。
她也很想去相信这个世界是光明的,但,事实呢?她的心很伤很伤,这谁又会知?
“告诉我!”
藤玠翊真是很想狠心独留慕月寒一人在这草地,但,看着她坚强开外的无助,心狠狠地纠紧在一块,发痛。于是他只能再次折回,由后把她抱入自己的怀中,深深地温暖着那颗他不知的心。
“释放好吗?”
“藤玠翊——”
这应该是她在他面前第二次失控。
“哭吧哭吧!”
“藤玠翊,就算此刻如此,我也不会改变什么!”
就算是哭,她慕月寒也还是需要保留一丝倔强的尊严。
“你若改变就不叫慕月寒了,好了好了,看在她的面上,我们回去吧!”
看着慕月寒大力且胡乱用指腹擦拭自己眼泪的那模样,他真是忍不住笑开眉眼,确实她也只不过是一个穿错大人衣服的孩子罢了。
任由着藤玠翊的搂抱离去,任由着他手心的温暖传递,再偷瞄着他浅笑的眉眼,丝丝晕眩如波涛席卷,彻底淹没她所有的理智,从无而立之地,软软地沉沦在他温暖的胸怀之中,举步皆随。
沉沦了,这是真得沉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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