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门
她曾是桃花一片,花瓣上写满相思,写满期许。只因此情错寄他人,绽放却又最终凋谢在那个寒秋。
落花节,故地重游,却已是物是人非。半冷半缠绵的春雨,润湿着眼眸,惹得心中一片片惆怅。浮生千重变,她已别枝依。
终于还是要回去,望着那一碧波,慕月寒别是一番惆怅在侧。就这么静静地依倚在藤玠翊的怀抱之中,听得他规律的心跳声,感受他温暖的亲近。
自那夜的宣泄,她和他之间渐渐有微妙的变化蔓延开来。累,真得很累很累,甚至让她萌生想要在藤玠翊的温暖怀抱中依偎一辈子,再也不放开。可是以他藤玠翊这个阴晴不定的性子,是否真得可以让她放下疲倦的步子,就这么欣赏着日落夕阳的黄昏美景?
谁也不知道今天之后的明天,所以清醒是最宝贵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这绝对是不能容许的。想想那些人、那些记忆、那些痛,她何至于有今天。丈夫不似丈夫,家又不像家,这是她的错,这是她的罪吗?
谁人不想平淡,谁人不想温暖,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每日的工于心计,这是她所愿的生活吗?一时的软弱,一时的松懈,也许她早已深埋黄土了。藤玠翊,本非她的初衷,奈何是阴差阳错,也只能“据理力争”,在偌大的藤府之中,寻找着生存。也许这是缘,也或是孽,再者也可能是她的灭,但那又怎样,命中注定的孤单,博得过是福,博不过是薄。
就像这一恍而过的景色,终究是路过。所以无所谓,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因为她早已是死人。她放不下的是恨,解不了的是结,忘不了的是痛,每夜每夜的噩梦困住了她的身,也困住了她的心。然而那些罪人呢?依然高枕无忧,甚至还大摇大摆出现在她面前,颠倒黑白事实。
这是她的亲人啊,有着血之牵绊的家人,然而做出来的事却比禽兽不如。那一道道深刻在心的伤痕,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自己的狠。她不想再汲汲于财富,也不想着再在仇恨的泥沼之中挣扎,可是谁是她的救赎呢?
“娘子!为何如此看着我?”
他承认自那夜慕月寒在他怀中的宣泄,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他整个脑海中甚至是整个心里装满了那样一个无助柔弱的她。到底她有着怎样的一段过去,才造成今日的痛与恨呢?
那一直是波澜不惊的双眸之中,却让他瞧见了深邃背后的伤,尤其是像现在的四目相接,他一下就望见了她眼中的苍凉,还有渴望。是的,在重重复杂遮掩下的一丝最纯净的渴望。
“为什么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了不公平呢?”
她眼前的藤玠翊便是一个很鲜明的例子。光鲜的外表,富可敌国的家产,年少的得志,种种的综合都透露着上苍造物的不公。
“你是在指我吗?”
“你说呢?”
“天意如此,我亦无法违背。”
上苍的确优待了他藤玠翊。不仅赐予他出色的外表,亦可给予一个富贵的家族。莫说年少殿试便以巧舌摘冠,状元加身,就是在接受祖业,开拓商市也可谓是一帆风顺。还有他短暂的婚姻,虽是昙花一现,却也曾羡煞旁人。综合看来,他藤玠翊真可说是天之骄子。
“爹,啥时候才能到二娘的家?”
唇红牙白,双目炯炯有神,轮廓线条堪称完美。如此一精致小娃定是人见人爱,任谁也无法把病入膏肓与此时的形象相对应。
“翔儿!这不就在眼前了吗!”
藤玠翊蹲下身子,极富温柔地整饰着儿子的衣服。原来孩子虚弱的身体就不堪负重长途跋涉,奈何慕月寒和他这一回梵王府探亲必然是十天半月时日,如此一长段时间,没有慕月寒特制的芙华散,翔儿随时都会出现危险。带上翔儿,虽然孩子的身体辛苦了些,但至少命还能保重。原本料想这孩子肯定是一直虚弱地躺在奶娘的怀抱中,却也不曾瞧见此时的精神。
“哇!好热闹,比家里热闹多了。”
毕竟是繁华之都,天子脚下,一下子就吸引了小孩的全部注意力。
“月小姐!王爷和王妃已在主厅等你和姑爷、小少爷多时了,赶快进去吧!”
“月寒见过大哥、大嫂还有二哥!”
虽不是王府的亲生大小姐,但毕竟也在此地生活多年,不是家也是家了。
“坐吧!”
“月寒!姑娘出阁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你没请我和你嫂子观礼那也就算了,至少也要在梵府出门,这里毕竟是你的家。”
若不是自己在临安还有着耳目,他至今还蒙在鼓里。原本愧疚于她,是想介绍户大富之门,谁知道她自己倒是把自个给嫁,而且嫁得相当好。如今虽是个妾室,但也与正房无差。
“我只是!”
说得好听是梵府小姐,但实则是寄人篱下,说与不说有差吗?
“你心里的难处与担忧我也了解。”
“此番我让筑泠以翃儿满月为由让你和藤公子回梵府小住几日,其实还有另一事要操办。”
“既然我已是月寒的相公,那么她的大哥便是我的大哥,所以直呼玠翊便行。”
藤玠翊一直是安静在位上品茶,偶尔侧耳倾听他们的谈话。对于他来说,梵府只是个短暂的交集,他饭不着去打好交道。而且从进门至此,那个叫梵筑泠的男人一直以不友善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所以他更加肯定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是作为名门之后,该有的礼节还是要适时拿出来装饰下自己的门面。
“那好,月寒、玠翊我想在京都梵王府再帮你们操办一次婚礼。”
藤玠翊是不?这个男人,说实话不适合月寒。至于为什么,那也是他自我的一种感觉罢了。这样的男人并非池中物,若非有旗鼓相当之实力,任谁也无法擒龙。
“大哥!”
什么?慕月寒不可置信地看着主位之上的梵筑煊,一时之间她都无法开言。嫁于藤玠翊,她并没有告知梵府所有人,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都并非是这个家中真正的一员。只是在出嫁那天,借着他人之室当做闺房之用。
“一切都值得!”
只要生是一天他们梵府人,那就应该以梵府礼仪风光出阁。这也算是他以弟弟的心对慕月寒的一点补偿。虽是数隔千里,但临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还是稍有知晓。他梵府的姑娘是不该被他人看轻。
再次操办婚礼,他就是想让他人知道慕月寒是他梵王府的小姐,天塌下来也有他们梵府顶着。
“筑泠!月寒和玠翊十日之后的婚礼就全权由你操办。”
“大哥!我……”
让他操办旧情人的婚礼,这无疑是给他难堪吗?难不成大哥还在记恨他往昔的过失,打算以月寒婚礼一事彻底打压他,再也无法翻身吗?
“筑泠,爹娘既已都不在世,月寒又尊称你一声二哥,这婚礼的操办事宜交由你,也不越礼。”
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此一半的血缘,但终究是嫡亲的兄弟,梵筑泠心里眼里藏着点什么都瞒不过他的锐眼。至于交办他全权打理,就是要让他对月寒死了那份心,灭了那份情。
“大哥!你这算是在报复吗?”
眼睁睁地看着旧情已嫁为他人妇,现在还要让他为他们的婚事奔波打点,他算什么?以为他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是他梵筑泠在他梵筑煊的眼中就是一针刺,不除不快?他是一个男人,他有他的自尊,让他操办此事,除非他死。
“二弟!”
“由他去!”
望着梵筑泠愤怒而去的背影,梵筑煊显然是大失所望。执着是一把双刃刀,使用不当则害人害己。
“煊,我看月寒和玠翊都一路辛苦了,你还是让厨房先准备饭菜接风洗尘,也好让他俩早点休息。”
“夫人,所言极是,那就这样吧!”
慕月寒刚起身,便是一阵昏暗,脚底下径是无力地往后倒去,幸好是藤玠翊可靠的扶抱,否则她定不是头破血流,便是淤青破皮了。
“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长途跋涉所致。”
先前是容易疲倦,慢慢地胃口开始变差,此时又是天旋地转,差点瘫软在地。一向健康宝宝的自己,难不成是身体出现问题了?
“月寒!你的脸色很不对,要不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多谢嫂子好意,我休息休息便可。”
“那先这样,如果实在不行,你差府里人知会我一声就行。”
“大哥大嫂,我先扶月寒下去休息,晚饭还烦请差人送到我们房内。”
藤玠翊轻柔地扶着慕月寒随着丫鬟走去厢房休息。瞧她在梵筑煊面前那么娇弱样,实难和先前那个毒舌又冷面的坚强女人相联系。若非他曾亲眼看了她脆弱的一面,指不定还以为她在做戏。不会吧,她的昏厥不会真是在做戏吧!
待丫鬟离去,他便好心开口提醒:
“慕月寒!人都走远了,你就别装了!”
“喂!慕月寒——慕月寒——”
喊人人不应,摇晃亦无反应。一时之间让他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才是,只能冲出门,向院内喊去:
“赶快去请大夫过来!”
经得藤玠翊这么一焦急叫喊,整个院子沸腾起来,奔进又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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