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奥运会测试赛的临近,不断地有飞机在低空盘旋游弋,有顺着公路自行车赛道飞的,也有在小区上空转来转去的。一些群众不理解,也不知道打什么电话投诉,就直接打电话报警,知道我电话的人,干脆把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过了五一节,夏天真的就来了,天一擦黑,马路两侧雨后春笋般地长出了马路餐厅——大排档,卖麻辣烫的、烤羊肉串的一个接着一个,能放下两张桌子的人行道上,就有一个马路餐厅,食客们好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似的,在马路上走着走着,瞬间就占领了那一排排白色的塑料椅,一盘带皮的花生、一盘毛豆和20串羊肉串就上了桌,人人捧着一扎冰镇啤酒,呼啦啦地就喝起来。看到这些真有些羡慕,想着自己什么时间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2007年青年节后第一天,真有些青年人的味道,报警电话好像也充满了青春的朝气,一个接着一个,有些电话完全超出了我这个中老年人的想像力。我印象最深的是穆玉柱耍浑的事和李秀芝飞机扰民的报警。
这天中午太阳刚刚偏西,我正和保安员彭东东走街串巷地走访,一个电话打进来:“杨哥,你管不管,这飞机在天上一趟趟的飞,还叫人睡觉不睡觉?”又一个告飞机扰民的,仔细一看来电显示,是东风居委会流管办主任李秀芝的。
随着奥运会测试赛的临近,不断地有飞机在低空盘旋游弋,有顺着公路自行车赛道飞的,也有在小区上空转来转去的。一些群众不理解,也不知道打什么电话投诉,就直接打电话报警,知道我电话的人,干脆把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笑了笑说:“秀芝呀,对不起,飞机的管理应当由国家民航总局或者国家航空器管理局管,我这个片儿警,不管天上的鸟和飞机,不管地下埋的金银手饰,只管咱东风社区的邻里纠纷鸡毛蒜皮。”
“你们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吗?我找你,你怎么不管呀!你还是不是警察?”这句话问得我哭笑不得,你以为我们警察是美国总统呀,走到什么地方都有人买账。
不过,我没有敢向李秀芝发作,笑着在电话里向她说:“好,好,我管,我管。我马上来,我马上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一年多的社区民警经验告诉我,对于群众的疑问和自己也不太清楚的问题,不能随便解释,也不能答复不知道。
我和彭东东不紧不慢地向东风居委会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就听见有人站在14号楼门前面骂。
“楼上的,你他娘的干吗呢?嗡嗡地乱叫。”我仔细一看,是刚释放不久的穆玉柱。
穆玉柱抬头看了半天没有人应声,再瞅一眼,原来是一架飞机正从头顶飞过。他骂道:“唉呀,这王八蛋飞机飞得这么低呀,我非找个弹弓打下来不行。”穆玉柱低下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小一点的石头,从地上拣起了一块半砖头,扔了过去。飞机没有砸到,“哗啦”一声,4楼的玻璃碎了。4楼的女房主见自己的玻璃被打碎了,从碎过玻璃的窗口伸出头来,骂道:“我操你妈!你砸我家的玻璃。”
房主是一位50多岁的胖女人,脖子下边的肉松松垮垮的,宛如鸭脖子下边晃动的嗉子。
穆玉柱大喊道:“你操你妈,你有家伙没有?”
女房主骂道:“你才操你妈呢!”
穆玉柱:“没有家伙,我借给你家伙,电线杆子不行,那你就用日本鬼子吧?它有731!”
一般妇女哪受得了这种污辱,这名女房主抓着拖把,挥舞着,喊着叫着从楼上跑下来,站在单元门口。我一看这种情况,急忙大喊:“干吗呢?我是警察!”
穆玉柱从垃圾桶里捡起一个啤酒瓶子,就要砸那女房主:“她骚娘们骂我,我非打她不行,进去过一次了,我就不怕第二次了!”
我一个健步冲上去,站在了他俩中间。“哗啦”一声,啤酒瓶子砸在拖把杆上,玻璃碴子满地飞,弄得我警服上下到处都是,有的还迸进我的脖子里。
我大吼道:“干吗呢?你们父母养了你们没有得什么济,反而招了你们的骂,合适吗?”
刚才还有些疯狂的那女人,哪里见过这阵势,玻璃碴子一飞,我一大吼,立即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保安彭东东说:“我们的杨警官与你们无亲无故,反招了你们的打,你们是干什么的?”
穆玉柱把半截啤酒瓶对着那女房主扔了过去,继续骂道:“她骂我,我就插她。要不是我老婆管我,我还要日她!”
那半截玻璃瓶直直地飞出去,宛如一根长长的棍子,直接戳到墙根上,发出了“叮当”的破碎声。
“穆玉柱,你想干什么?”我转过身,一把抓住了他的左手:“远亲不如近邻,好男不与女斗,你这样像话吗?”
“我,我,我……”还没有等穆玉柱说出话来,保安彭东东上去一个抱臂摔把穆玉柱按在地上,一只脚踏着他的屁股,一只手指着他的头说:“你什么你,你太不像话了!”
我抖抖身上的玻璃碴子,静了静神,突然想起一位朋友对宽容二字的解释,对那位情绪还没有完全稳定的女房主说:“你知道什么叫宽容吗?宽,下面是二十和见,就是说要包容二十种以上的不同见解,容是两个人字和一个口字,它的意思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不妨求同存异,但绝对不会剥夺对方说话的权力。宽,十字路口见了面,就像在家里一样;容,人心如谷,只要放在容许的地方,就容易接受别人。你们这上下楼的邻居可好,张嘴就骂人,举手就打人,骂得还这么难听!他打碎你的玻璃不对,你可以让他赔偿,也不能骂他呀!”
这胖女人低下了头,似乎明白了我讲的这点道理,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惊悸中走出来,慑嚅道:“我没有骂他,是他先砸了我家的玻璃!”
穆玉柱被彭东东压在身子下边,动也动不了,把头歪向了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我气呼呼转过身来,指着穆玉柱的头说道:“还有你,穆玉柱!进过监狱成了你炫耀的资本了?有什么光荣的?想破罐子破摔是不?别忘记了你是男人,你还有还没有上小学的儿子。”
彭东东坐在穆玉柱的身上问道:“改了不?就你这个熊样也来冒充流氓,别给流氓丢人了!”
“哎哟,哎哟,警察大爷,警察大爷,我改了还不行!”穆玉柱向彭东东哀求,地上的土被他吹干净了一小片。
这胖婆娘被穆玉柱的熊样逗笑了:“还是警察能治你,还是警察能治你!”扭着屁股上了楼。
我说:“放了他吧,知道错了就行了。”
彭东东站起来,穆玉柱也跟着站起来:“哥们,你这动作也忒狠了些吧!?”
“什么?对你这样的人只有这样!”彭东东抬腿对着穆玉柱的屁股就是一脚,“滚!抽空把人家的玻璃补上,不补上,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穆玉柱一边用手拍打身上的土,一边说:“好,好,我马上就补,我马上就补!”撅起屁股溜回了家中。
看着穆玉柱溜回去的背影,我拉了一把彭东东,说:“小彭,人家都走了,你怎么还踢人家一脚呢?”
彭东东拍拍手,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我是一个打工的保安,打得狠了,大不了拘留几天,出来找个地方照样还是一个打工的。你们可不行,要是动手打了人,丢了铁饭碗不说,说不定检察院还要反过来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在网络上炒来炒去,网民们还会把你们骂得狗血喷头!”
我一想也是,这小子当保安时间不长,说话倒比我这个先当武警后当民警的老家伙还硬气!
处理完穆玉柱耍浑的事,我拉着彭东东急急地向东风居委会走,到了东风居委会,只有秦香莲主任、王永旺书记在。我问:“小李打电话说飞机扰民的事让我过来一下,我就过来了,小李呢?”
秦香莲扭过脸去,没有理我,可能她对她侄子王强被抓的事还有些耿耿于怀。人都是这样,不涉及个人利益怎么也好说,一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难说了,别管大小都不想放弃。
王永旺抬眼看了一下秦香莲,说:“物业经理李连双一打电话,她就出去了!”
“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没有点儿。李连双的老婆卢秀丽这几天老来闹,闹得我们居委会鸡犬不宁的,她没有打电话给你报警呀?”
“没有。”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脸疑惑地问:“孩子聪明,老公有钱,她闹什么?”
“老杨,你还不知道吧?李连双和他老婆卢秀丽离婚,准备与李秀芝结婚了!”
“真的?我才两个星期没有来,就有这么大的事发生,这世界变化也太快了!”我想起了李连双与李秀芝偷情的那一幕,不由地发出了感慨。
秦香莲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坐在那里,神情僵持地插话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一来准有事。”
我赶紧向秦香莲陪了一个笑脸:“家猫夜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咱干的就是抓老鼠的活,你说怎么办呀?秦主任,您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呀?您是包公,铁面无私。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怎么有理由生您警察的气。我喂条狗都要晃晃尾巴向我示好,我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为的人,帮别人办了不少事,怎么人家一点情也不领呢?”
“秦主任,我领情,不过,王强那事现在看不是大事,要是发展成大事,就什么都晚了。你没有听说过变态色魔杀人的故事吗?这种事,早管比晚管好。”
“早管比晚管好,这事是没有落到你头上。我一个女人价,头发长见识短。但是没有听说过哪一个神经正常的人,胳膊肘儿向外拐的。”
秦香莲气呼呼的,脸一直没有转过来,把一个高大肥胖的背影留给我和彭东东。王永旺一看势头有些不对劲,马上把话题转移到李秀芝身上:“年轻的时候和谁过都可以,女人一旦老了,不中看也不中用了,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我说:“少年夫妻老年伴,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妻之间应该像酒一样越放越香才对。”
王永旺:“老杨,你的观念太老了,现在都兴一夜情,天黑之后抱在一起,天亮之前各奔东西,谁也不认识谁。”
彭东东不知道怎么蹦出了这样的话:“我闹不明白,女人买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穿,就是为了吸引男人的目光,但男人喜欢看的,更多时候是不穿衣服的女人。你看维纳斯多漂亮!”
“搞一夜情的毕竟是个别,搞一夜钱倒是真的,马路两边那些花花绿绿的KTV、休闲中心,都是看着钱来的,钱真是好东西,钱使人忘记了年龄、职业和学历。”王永旺一会儿抬头看一眼,一会低头看秦香莲一眼,“戴相好是街道的财务处长,李连双是咱东风地区最大物业公司的经理,这俩人成了一担挑,钱不都捞到他家去了!”
“多少钱算钱多?有衣穿,有饭吃就行了,贪婪是一些人的本性,爱沾小便宜是大部分女人的本质!”秦香莲把脸转向我们,眉梢挑了挑,咬了咬牙,有些恨恨地捻了捻手指头,“我们中的一些贱女人无论站多高,蹲下顶多湿润脚下的一小片地方;你们男人就厉害多了,站的更高,尿得更远!所以,你们以头发长见识短来抨击她们。其实没有什么,和谁结婚不就是晚上躺在床上那点事吗?一些贱女人是这样想的,更贱的女人是这样做的!”
我笑了,王永旺、彭东东也跟着笑了。
王永旺:“这是什么社会?市场经济,一分钱难死英雄汉。有钱就比没有钱强。不是有句话,金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你说那些发廊、洗浴中心的那些小姐们,不就是为了钱吗?”
秦香莲:“李秀芝和那些小姐们差不多!”
我说:“这有点人身攻击了!李秀芝和李连双最多是感情出了轨,是感情问题,主食总没有零食刺激、够味!这可能是李连双的真实感受。”
秦香莲:“什么人身攻击,对第三者插足者,你们当警察也得管!把这样的人脱光了,吊在飞机上示众,让大家都看看这些人的嘴脸。”
王永旺抬头哈哈地笑了:“只有飞行员才能看清她的嘴脸,大家抬头看见的都是她的屁股和大腿!”
王永旺的空间想象力还挺强!彭东东、秦香莲和我几乎同时爆笑起来,整个房间充满了不怀好意的笑,仿佛一个人同时晃动了3只开怀大笑的玩具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