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骂他一句“王八蛋”,但一想这一骂不连我和老婆一块骂了吗?我和我老婆绝不能当王八,看到他们日渐消失的背影,改口说道:“长了个肉包子样,就别怨狗跟着。”
有人说,城市是被政治宠坏了的少妇。她的骄横,她的媚嗲,都是政客们千姿百态的结果。这城乡结合部的城中村算什么,作为城中有村、村中有城的片儿警又是什么?为什么竟遭人如此痛恨?我百思不得其解。
仰着,趴着,侧着,一夜都是时睡时醒的状态,第二天11点多,瞅着明晃晃的太阳,我浑身瘫软的像一根煮过劲的面条,一点力气也没有。突然,我老婆柳庆云打来了电话,断断续续地说:“春江,你,你,快来吧,我可能不行了,你快把我送到医院吧!我的腰特别痛,一阵阵地像针扎一样,还有些恶心,直想吐。”
我火急火燎地赶到家里时,看到毛巾被、枕头散落在床下边,老婆弯着腰跪在床上,不停地呻吟,汗水已经把她的衬衫湿透了。一见我进了家,妻子呜呜地哭起来:“春江,你可来了,你可来了,我以为见不到你了呢,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我坐在床上,把她揽在怀里,她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说:“我知道我得的什么病,以前在医院看过,是肾结石,有1厘米见方,现在吃中药吃的还有6毫米。前些日子,我尿尿尿得红红的,很浓,几乎像血了。我想给你说,到医院里住一段时间,看你天天忙得连家都不着,没有敢给你说,就自己到医院拿了点药,医生说要多喝水,常吃药。可是小柳这孩子一点也不省心,这些天光忙他的事了,就停了几天药。这药一停就痛,痛的时候,下边也跟着一阵阵地痛,像针扎一样。看看孩子教育到这种程度,想想自己的病痛,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到死,可一想,死了以后你怎么办呀?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就是你……”
还没有等老婆说完,我急切的问:“小柳又怎么了?”
“小柳没有事,他女朋友娜娜可能有事,娜娜怀孕了,人家的家长不高兴!”
“女人生孩子是正常的,她的家人有什么不高兴的?应当感谢我们儿子才对,是咱儿子检验了她姑娘具有生育能力。”
老婆一听这话,脸上绽放了一点笑容,马上又收缩了,接着又“哎哟,哎哟”地嚎叫起来,两只手紧紧地搂住我,指甲像是抠进我的肉里,我感到了丝丝的伤痛。
我还想安慰她几句,可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也随着她抹起了眼泪。当警察这两年让老婆受苦了,在警察学院参加培训的时候,只有周六周日能回家,分到了派出所,特别是干了社区民警之后,时常一周也回不了一次家。一直在父母翅膀呵护下长大的她,哪里受过这些罪!
妻子住院了,我不得不向所长郑斌请假。郑斌比先前好多了,郑广义牺牲后,对民警的态度明显地变了,见了大家脸上的皱褶多了,派出所的伙食比以前好多了,还给路途较远的民警发了“班车”。所长听说我老婆住院了,说:“老杨,你到咱们所一年多,也没有正儿巴经地休过假,老婆病了,你就好好休息几天吧,社区的工作暂时由小马盯着。把手机关了,开着你老婆的手机,所里有事打你老婆的电话!”所长还买了一大兜东西,让许佳路政委亲自到医院看望我老婆,把我感动得够呛。
陪床的日子,是我真正享受人生的时候,没有了电话的打扰,搁置了社区里的事情,我渐渐地放松下来,老婆依偎在我的怀里撒娇,我们仿佛又回到年轻时恋爱的季节,我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短暂的温存。住院部的前边有片荷塘,洁白的莲花像降落在人间的天使,秀美而圣洁。不时有两只鸳鸯在嬉戏,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轻柔地照射在地面上,我听着老婆嘤嘤地倾诉,感受着这世间绝美的景象。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岳母的出现,破坏了我们酿造的所有景致。岳母听说我老婆病了,住进医院,就跑到医院来了。她那脾气也够急的,一见面与我还没有说一句话,就数落起我来了:“你还警察呢,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孩子这个样,老婆又病了,你怎么混的?”
“孩子怎么啦?”
“孩子怎么啦?合着你还不知道是不?杨柳把娜娜的肚子搞大了,人家家长不高兴,天天堵着我的门口骂,你倒跑到这里享清静来了?”
我一听这话,没有好气地说:“我怎么躲在这里享清静了?这不庆云病了吗,我向单位请假过来陪床了。还有,我怎么混的?庆云生病,我能管得了吗?你不是说孩子早恋没有事吗?人家日本的妈妈看到女儿到了十五六岁还没和别人发生过男女关系,就非常着急,认为女儿有问题。这可好,在你的教育下,杨柳高中还没有毕业就当爸爸了!”
岳母的脸,马上由红变青,又由青变紫,一副立刻就要爆炸的样子,我马上缓和了语气:“妈,是我说话的口气不对。但是我干的就是这种工作,你说我怎么办?我刚当警察的时候,您不是说,您就喜欢我穿这身国际蓝的警服,怎么我还没有穿三年,你就这个样了?”
“驴粪蛋子表面光,谁知道你当了警察这么忙?早知道这样,就让你自主择业,天天躺在家里也发钱,一分也不少,也不让你当这个又苦又累的片儿警!”
“那,现在当上了怎么办呀?我现在辞职了,干了30多年的工作不白干了?”
岳母头一低,默不作声了。
我一抬头,儿子站在我面前,像一座小塔,他比以前又长高了,接近一米八,我不到一米七,儿子却到了一米八,现在什么都被激素催得高高大大的。一看他来,我马上就来火了,吼叫道:“杨柳,怎么回事,你和那个叫什么娜娜的?”
儿子对我的吼叫根本不在乎,把额头上的顺风毛一甩,斜着眼说:“什么怎么回事?她说脱了裤子玩会儿,谁知道一下就怀孕了。她爱我,我爱他,有什么错?你和我妈不也是搂搂抱抱,晚上还睡在一张床上吗?”
“我们俩是夫妻,有结婚证,就得这样。”
“我们俩有合同书,她非我不嫁,我非她不娶,白纸黑字写着呢!”
“什么混账东西!你多大,我多大,你怎么能和我比?”
我挥起拳头就要打,儿子并不躲闪,反而身体向前一耸,攥紧了拳头,怒目而视。儿子想动手打老子了,这世道!
老婆看到这种情况,上去就推我儿子:“还不躲开,你还想让爸爸打你?儿子,你年龄还小,要把主要心思放在学习上。这样下去,多让老人操心!”
“我小什么小?不小了,我比我爸爸还高!”
我老婆一听这话,面带愠色:“儿子,你没有听人家说过吗?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他可能是唐僧;带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那是鸟。你现在谈恋爱,还是早了些,考上大学谈恋爱的都结不了婚,你们现在不是瞎扯呀?”
我儿子眼睛一翻:“你才是瞎扯呢!你没有资格污辱我与娜娜的感情,娜娜就是我的天使。我不像你一样,跟人家谈了三年的恋爱,一说留不到北京,马上和人家掰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姥姥都告诉我了!”
我老婆的脸青一块,红一块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滚,滚,你是来看你妈的,还是来气你妈的?”
“滚就滚!谁怕谁?”我儿子拉上我那丈母娘,边走边气呼呼地吼叫,“走,姥姥,咱们走,不懂得人事的东西!”
我想骂他一句“王八蛋”,但一想,这一骂不连我和老婆一块骂了吗?我和我老婆绝不能当王八,看到他们日渐消失的背影,改口说道:“长了个肉包子样,就别怨狗跟着。”
老婆看我一眼,抿了抿嘴,想笑没有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