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随外公一进门,时新果品,土产珍物,就端了上来。舅舅们杀鸡,外婆炊饭,合家忙得热腾,一会儿,饭菜就摆上了饭桌。
“看看,你外婆烹了些什么肴馔款待你?”姚大翁入席,先把满桌的菜看了一遍,对姚婆道:
“这么小的鱼,小孩子吃不得,会卡喉咙的。”
“家里哪里有大鱼?只有从稻田里撮来的一些小野鱼。”姚婆在丈夫姚大翁面前,总是有些悍妇气势,转对岳飞却和颜悦色,“外公、外婆住在河边,却没得大鱼给你吃。”
“这不要紧。”岳飞道,“外婆家没人会捕鱼吗?这屋前白沟河里,我看见好多大鱼。”
“这白沟河里的鱼。原本属于宋境边民,契丹人不得在界河白沟捕鱼。可契丹人霸道得很,他们越界侵渔,反而变成我们宋人不敢下界河撒网捕鱼了。”
姚大翁却不赞同姚婆的说法:
“话也不能这么说,不能光怪人家契丹人霸道。”
姚婆迫不及待辩白道:
“我活到这把年纪,还会说冤枉话?契丹人就是霸道。他们不但越界侵鱼,还越界侵耕、侵牧、侵猎,反诬赖我们宋境边民侵耕辽土,居然发展到威逼我们宋境边民向他们缴纳租赋,还常常箕踞谩骂,肆意侮辱。”
此正是知耻而后勇,岳飞愤然道:
“气愤!契丹人生衅,如此不能容忍,为何不去与他们拼得鱼死网破?”
岳飞话一出口,满屋人无不震惊。
姚大翁道:
“哪个天生霸道?我看契丹人虽然是恶意者多,其间亲善的,倒也尽有。他们霸道,不都是我们宋人软弱招来的祸?有五郎这种气概,契丹人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称霸了。”
“哪里是我们百姓软弱?是朝廷不让还击。你若还击,朝廷就给你加上挑起边事的罪名!”姚婆争辩道。
“朝廷为什么反倒给百姓加上生事的罪名?”
“朝廷害怕正面冲突。一旦战争爆发,朝廷无人可用。”
“朝廷无人可用吗?大宋几万万人去了哪里?”岳飞问道。
“朝廷的种种腐败,最误国的,还不是贪官污吏聚敛财富,当数用人制度的腐败。国家不用才人,尽是些酒囊饭袋吃香喝辣,哪里还会有人真学本事,学真本事?所以,用人制度的腐败,把人才化灭了。”言罢,姚大翁高兴地轻轻摸着岳飞的后脑勺:
“嘿嘿,能人在这里。一路上,好给外公长面子。五郎这次来此要长住,习弓马。。。。。。”
姚婆婆怫然不悦,道:
“习弓马?是你撺掇他学得吧?你搞没搞错?如今局势,乃重文轻武。这个,你也看不清?习武又有何用?吃得?喝得?用得?你习武一辈子,害得我们母子跟着你受穷不说,还让人瞧不起,一辈子受人鄙视。”
“你叫什么屈?我姚大翁不曾给你丢丑。。。。。。”姚大翁言尚未尽,姚婆婆抢道:
“不错,你是没给我丢丑。你的军友对你评价好高:‘罕见才人,浪费了,可惜了。’十个字,好圆满!你这一辈子,得了十个字。凭这十个字,我不叫屈,我夫贵妻荣了,你死后亦可瞑目了。”
说得姚大翁哑然无语。见姚大翁无话可对,姚婆婆的铁嘴也软了,道:
“你也不想想,你习武一辈子,出过一招半式没?晋升一级二级军阶品级没?”
“我不得晋升,那也是无人识拔,怪我不得。”
“承认就好。我跟你说,你呢,自己虚度一辈子也就算了,不要耽误别人的后人,看他岳氏祖宗在地下饶你不?”
姚大翁、姚婆婆是对老冤家。这姚婆婆在姚大翁面前好厉害,姚大翁怕她,事事让着她,见她如此说,只得回船转舵道:
“他学骑射,又不是为从军。小孩子家学着玩玩,有何不可?”
姚婆婆见姚大翁软了下来,转怒为喜道:
“那还差不多。”
岳飞笑道:
“外婆,你又打了赢仗。”
“我是宋军,她是契丹军。她总是打赢仗,我总是吃败仗?”姚大翁说完,岳飞起身附耳低语道:
“外公,我要悄悄打外婆一个赢仗,不要泄露。”
说完,岳飞眼睛一鼓,双唇紧抿,对姚大翁下了个决心:
“我要真学本事,学真本事,为国家建功立业。”
姚大翁顿时满面喜色,抚掌道:
“男子汉有志气,明日庙会,外公带着你去雄州城游玩,作为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