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宛若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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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两重天

河南府郊外

“展大人,来,吃点东西吧。”辛力掀开车帘,递了两块干粮给展昭,看了看展昭苍白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倦,不由心生不忍,“不如我们这次进城之后先给你找间医馆,好好休息一天再赶路吧?不如你恐怕撑不住。”

展昭勉强笑着摇摇头,许是一路之上都是闭着眼睛不说话的缘故,乍一开口,声音都透着明显的沙哑:“不行,展某必须尽快赶回开封府。我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平安到了开封府,我放心不下。”

“孩子?什么孩子?”辛力没有想到居然又扯上了一个孩子,更加是莫名其妙。

“……”展昭不能够对辛力说出实情,也没有回答辛力的话,只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干粮,虽然有些饿,却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去。索性放下手中的干粮,拿起身边的剑轻轻的摩挲——等到了开封府,这把剑,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很舍不得吧?用这把剑当做托镖的费用。”展昭不答,辛力也不去追问。他索性也坐进了马车中,和展昭一同看着那把巨阙宝剑。

辛力为剑客,对于兵器一类也是颇有研究,自然一眼看出,这把宝剑那是旷古神兵,剑鞘乌黑光华,透着只有岁月才能积累下来的古朴,宝剑出鞘之时,那凛冽的寒光都照的人心中一凛。

“天下五剑,一曰巨阙、二曰湛卢、三曰鱼肠、四曰纯钧、五曰胜邪。”巨阙剑,在天下五剑中,排名第一,自古就有帝王之剑的称号。因为鲜少人能够驾驭此间,故而此剑并不曾过多的现世,但是他的天下至尊的位置却无可比拟。

没想到,这巨阙宝剑如今的主人,竟然是这个二十出头,书生模样的少年。

这个展昭,心中恐怕也是十分不舍得这把剑的吧?

古来剑客之中,手中的宝剑就是他的一半性命,展昭虽然是朝廷官员,但这两天的接触下来,辛力也知道了展昭的一些大概,他原本也是出身江湖,几年前才投身官府。

还记得当时面对自己和铁衣的不解,展昭当时有些苦笑的神情:“剑技无界限,但是江湖中人却应该有各自的立场和信念,明白将为什么而拔剑。”——展昭摩挲着手中的宝剑,声音虽然低缓,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一直都明白,我为何人而拔剑,我手中的宝剑,所维护的,又是什么。”

辛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展昭这样的神情,他也曾经在郭旭脸上看到过——那个时候,他不顾镖局中人上上下下的反对,依然接下了那十万两黄金的镖,只为了那句话:“这十万两黄金,是为了修筑海上长城,抵抗倭寇的入侵的。”

辛力隐隐地察觉到,郭旭和展昭心中所维护的,究竟是什么……

“什么人?!”

马车外传来的厉喝之声惊醒了陷入回忆的辛力,几乎是同一反应,辛力抓起了身边的长刀,对同样一副警觉的展昭道:“你不必下去,我们长风镖局,拼劲全力,也会护得你的周全。”见展昭似有犹豫之色,辛力不耐烦起来,一把按住了展昭的肩膀,放硬了口气,“你既然托镖于长风镖局,难道信不过我们?”说完,不等展昭答话,便掀了车帘一个跨步,跳下了马车。

“阁下何人?我们不过是镖局的买卖,阁下不如行个方便可好?”看着展昭所乘的马车被镖局的众位镖师团团护住,而对方只有一个人,辛力也略略放了一点心。

来人看也不看辛力,直接指着马车道:“在下有事想问,问完就走,绝不刁难。”

“阁下请说。”

“那马车后面的白马,是何人所有?”

辛力一愣,他们藏住了展昭的一切行踪,甚至改变了展昭穿着打扮,但是,偏偏漏了那匹白马,原本商六要将那匹白马放走,但铁衣爱马,看出这白驹是匹难得的好马,不忍弃之,便一路带了同行,没想到,真是这匹马,给他们这一路顺利的行程带来了麻烦。

“白马自然是买的,不知道这位公子为何如此问?”另外一辆马车上的采玉已经走到了辛力和铁衣的面前,镇定自若地回答道,见那人似乎不像个嗜杀之人,采玉便借机反问道:“难道公子觉得这白马眼熟?只是这天下之大,相似之物何其之多,公子怎偏偏觉得这白马眼熟?”

那人骑在马上,背着阳光,看不清他的神色,连声音都是刻意压低的:“我只要见那白马的主人。”

“我便是那白马的主人。”

“你不是。”那人略略抬眼,露出了一双半合的眼睛,瞄了一眼铁衣,只一瞬间,便低下头,“你不是,”又指向辛力,“你也不是,你们都不是。”

“……”

“我要见白马的主人,我只要见白马的主人。”

“……”

一时之间,气氛凝注,耳边,只听得到那穿林而过的呼啸的冷风。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力手中的长刀的刀柄已经被握得发烫,那刀柄上细微的纹路也格地手心发疼,只听到一声微弱但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子飞?……”

采玉等人回头,只见他们身后的马车车厢被一只手微微挑开一角,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湛蓝的帘布后,展昭看着那背光而立的人,有些不肯定地出声:“子飞?”

开封府

过了那不动声色却心惊胆战的夜之后,开封府六人已经没有了睡意,稍微整理了一番,抬头,天已经微微地明了。

黑金的蟒袍已经准备好,稳稳地放置在托盘中,就等着包拯用过早饭穿戴整齐之后上朝议事。

公孙策心中依旧忐忑未消,不过支这手肘打了个瞌睡,便早早地整了衣冠,与包拯进早饭。

只是那原本三人的桌子,如今空了一个位置,说不出的别扭。

“郭公子的早饭可送去了?”

想昨晚多亏了那郭旭出手相救,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但是当刺客走后,还未等包拯等人郑重道谢,那郭旭却收起了正经的神色,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哈~~~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一晚上吵得我没法睡……开封府的床板硬就算了,连隔音都不好……”

“回大人,那郭公子一早就出门了。”一旁随侍的小厮回答道,“小的把饭菜送去了,可是那郭公子看了一眼就……”

“就什么?”

“郭公子看了一眼送去的饭菜,叹了一口气说,”那小厮摇着头,装出郭旭当时的表情,“哎,白粥不够糯,酱瓜不够脆,小菜也不入味,这怎么吃?”

“……”

“郭公子出门之前还问了小的,开封府最有名的酒楼在哪里。”

“……”包拯和公孙策面面相觑,看了那王朝的话还真是对的,这郭旭果然是个富家大少。

包拯失笑道:“看来这开封府的伙食要改改了……”

白云楼

“猫儿!”

郭旭低头慢慢地吃着早饭,对于身上的声音并不在意,知道有人一掌拍向郭旭的肩膀,郭旭才回头,这一回头不要紧,一看身后那人,不由吃了一惊:“辛力?”

白玉堂刚刚从陷空岛赶回开封府,正准备来白云楼吃个早饭,居然在这里见了那出远门出得不见人影的展昭,更让他惊讶的是,御猫展大人居然在这白云楼吃早饭,真是意外中的意外。只是这展昭吃饭太过于专心,居然对他的招呼丝毫没有察觉,不耐烦之下,一巴掌拍了下去,那展昭才懒洋洋回头,扫了自己一眼,刚刚看见自己,展昭那原本好似没有睡醒的眼睛突然睁大,似乎是见了鬼一般。

白玉堂因为没有好好应展昭的嘱托守着开封府,而是临时翘班回了趟陷空岛,心中心虚不已,正要解释,那展昭接下来的话却让白玉堂傻了眼:“辛力!你怎么在这里?”

“啥……啥?啥心力?”

辛力!你怎么找到这的?既然你来了,那采玉呢?铁衣他们呢?”

“……啥?……”

“辛力你怎么了?才两日不见你怎么这般结结巴巴?连话都不会说了?”郭旭退后一步打量了一下一身白衣的‘辛力’,拍掉手上的糕点渣,摇了摇头,“啧啧啧,辛力,你从哪里买的这衣服?品味如此怪异?”

“啥?……”白玉堂被郭旭一连串的问题搅地晕头胀恼,除了“啥?”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不是已经没有家人了?这是为何人……以至于全身缟素?”

“缟素……呸!”白玉堂总算是回过神来,也忘了刚开始对展昭的心虚,一下子火冒三丈,想这展昭平素总是温文尔雅,话语之间总是礼让三分,不管自己如何逗趣和挑衅,总是不曾生气,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不见,竟然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变了个人似地,竟然说他锦毛鼠的这身白衣是……呸!

白玉堂顿时两眼冒火,手中画影都被握得发颤:“好你个展小猫,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果然古人之语是有这个道理的,没想到啊,莫名其妙出了趟公差,回来竟然变得这般油嘴滑舌!吃我白爷爷一刀!”

“展……小猫?白……”饶是郭旭再笨,恐怕也是明白了自己认错了人,这下可惨了,一开始自己莫名其妙被张龙赵虎两个校尉给认错,半拖半押地到了开封府,现在自己又好像惹毛了样子这个长得和辛力一模一样的缟素……白衣的白……姓白的一定要穿白衣服吗?“喂,白兄弟!误会啊!一场误会!”

“呸!谁跟你误会!”

白玉堂火大起来谁都拦不住,直接掏了块银子丢到闻声而来的掌柜脸上:“拿去当赔偿!今天打坏的都算我白爷的头上!”

郭旭顿时满头黑线,得,打架还记得先赔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规矩……郭旭有点心疼地看着自己刚刚吃了一半的白粥和小菜以及糕点被白玉堂一角踢翻,那洒出的白粥都朝他扑来,郭旭急忙闪身躲开,但还是有一点白粥沾到了袖子,郭旭自幼爱洁,纵然是那白粥并不脏,但是沾到了衣服,还是另郭旭头痛不已。郭旭急忙弹去袖子上的米粒,又避过一条板凳,闪身靠近了栏杆处,向白玉堂略微拱手:“兄台若是喜欢打,那自便好了,在下要回去换件衣服,就不奉陪了!”说完,不等白玉堂反应过来,便一个飞跃,轻轻松松跳下了酒楼。

白玉堂大怒,跳到凭栏处一看,大街上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哪里还见到那打扮奇怪的展昭的身影?

呼……总算逃过了一劫,郭旭躲在酒楼旁边的小巷子里面暗自嘘了一口气,那白玉堂气愤的声音还在白云楼上回荡:“展昭!你给我记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白五爷我待会就去开封府找你算账!”

开封府?展昭?得,又是个将他错认为展昭的人……怪不得呢,哪里有人叫展小猫的……

河南府

“子飞?杜子飞?真的是你?”

随着展昭的出现,那本来一直低着头的青年终于抬头,一眼看到车帘后面的展昭,不由得湿了眼眶,立刻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前,看也不看采玉一帮人,直接对展昭单膝下跪:“展大人!”

展昭看着杜子飞满身的风尘,年轻的面容也是带着掩饰不住的疲倦,知道这几天他恐怕找自己找得十分辛苦,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但在此时,说什么话又已经显得多余,只微微笑了一下,淡淡道:“这两天,辛苦你了。”

当日跟随自己的五个禁宫侍卫,唯一逃出来的,只剩下杜子飞了。

“你为何不立刻回开封府?”

“属下既是跟随展大人,定然要得到了展大人的安危才是重要。展大人,他们是……”

“他们啊……”展昭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采玉他们已经看出这个杜子飞并无恶意,已经放下了心,那周围镖师的大刀也已经纷纷归鞘,“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若非他们仗义相救,恐怕展某早已经死在荒郊了。”

杜子飞一听,立刻对周围的人拱手施礼:“多谢各位!杜子飞感激不尽!”

不同于对待展昭的态度,对长风镖局一干人说话之时,杜子飞的声音清冷而淡漠,话语还未落下,他的手已经比声音更早落地。外人看来,这杜子飞的态度实在是无礼。

杜子飞身后的展昭冲采玉等人抱歉一笑,杜子飞是禁宫十大侍卫之一,直接听命于当今圣上,连见八贤王都不必下拜,更加是不懂得官家的礼节,连对展昭的恭敬,也是因为如今他直属展昭而已。

短暂的休息之后,长风镖局一行人继续上路。

“展大人,那日所见之人究竟是谁?为何长得与展大人这般相似?”

“他是玉辰宫的主人水心楼。原本名不见经传,只是两年之前才声名鹊起,而名声大噪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杀了原本玉辰宫的主人南宫清,又篡夺了南宫清的位置。至于他为什么长得和展某……许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吧。”

“展大人,那金缕衣,可被那人抢走?”

“没有,他不曾想到,我将那金缕衣一直穿在身上,那锦盒里的是假的。”

“既是如此,那我们只要到了开封府,便可平安回复圣上了。”

“但愿平安无事才好……我想那水心楼,恐怕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开封府虽然有白玉堂在,我总是担心。”

“展大人不必担心,我们已经到了河南府,最快明日便能到了。”

开封府

“郭公子。”赵虎捧着一套展昭的蓝衣走进了郭旭的房间,“包大人说郭公子的身形和展大人的一样,所以让我们拿了套展大人的衣服给公子换上。”

郭旭看了看那套裁剪简单的蓝衣,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多谢了……对了,展昭是不是有一个姓白的朋友?”

赵虎点点头:“没错,叫白玉堂,郭公子如何得知的?”

“这个么……”郭旭脱下了外衣,平常都有采玉在身边,现在……旁边站着个……还真是别扭,“刚才在白云楼,在下和他打了一架。”

“啊?”

“若是不出预料的话,他很快就要来开封府,找‘展昭’算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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