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前任主席
关于保罗·沃尔克，你注意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他是位巨人。他身高约为6．8英尺。可是，他的行为举止却并不吓人。他说话慢条斯理。他非常明白，根本不需大声吼叫。
保罗·沃尔克在政界报道中名声很大，他任美联储主席的时候，那些人总在跟踪他的行踪。人们说他极有分寸感，说话简明扼要，从来只用一个音节的词。反之，他又是位心胸宽和的人，热情的人，也是一位睿智的人。
美联储主席的工作是一种平衡的工作：让经济保持稳定，同时又要有所发展。简单地说，美联储主席的工作就是限制可以提供给银行系统的货币，或者放松货币控制。
想一想供需的问题。任何商品也是一样的原理。当某种东西太多时，其价值就会降低。比如，如果世界上到处都是鱼子酱，那这种酱的价格就不可能保持每克3美元。
货币亦是如此。如果有太多的货币四处浮动，这将会使它贬值——这就意味着消费者需要更多的钱才能买到一些货物。这种情形亦称之为通货膨胀。
如果市面上的货币太少，这将会使它升值。这就会提出一些问题，因为工业需要货币才能增效。当货币受到限制时，公司就不能在比如设备、培训或者其它资源方面投资。这对商业是不利的，对金融市场也是不利的。
联邦储备管理局的主席要处理的，就是这些经过大大简化的问题。除这些必需担心的事情外，对这位掌管着货币杆杠的人，还有一些政治压力施加给他。因此，你做这项工作有时会让你气死，或者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80年代初期，通货膨胀率居高不下，保罗·沃尔克正是在那个时候牢牢地抓住了货币杆杠，因此而使自己出了名的。沃尔克刺破了通胀的后背，因为自1975年以后，通胀就一直在困扰美国经济，并使其受到极大破坏。而且，灭掉了那场通胀之后，沃尔克就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牛市奠定了基础。1982年，道琼斯工业股票平均指数为821点。15年之后，它上升到了8000点。
人们说，他是大规模普通股之父，为这个国家创造了如此之多的财富。对此说法，沃尔克付之一笑。他这人太谦虚了，也太保守，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这是真的，依他的作法来说：如果他没有消除美国的通货膨胀，股市就不会有后来的惊人表现。这是很简单明了的一个道理。
作为美联储的主席，沃尔克所面临的最大的挑战之一，就是要与任命他的几届总统保持距离——在一般情况下，有吉米·卡特和罗纳德·里根——还有他们所制造的政治局势。“联邦储备制度设立起来，就是要与我们喜欢称之为传递政治压力，或者党派政治的东西分离开来。”沃尔克这么说，“它是相当独立地建立起来的。现在，这会引起奇怪的冲突吗？有时候，它的确引起冲突。可是，把货币不当数，用于政治目的，那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对国家，对其货币的稳定都是不好的一件事。”
如沃尔克所指出的一样，当对美元的稳定性的信心消失时，股票市场和债券市场都会往南垮下去。结果怎么样？危机就有可能发生。“因此，联邦储备管理局就应该从政治的直接干扰中走开，尽量使其成为一种专业的机构。它必须有一种诚信和连续性的感觉，”他说。
诚信、敬业精神、连续性。这些都是沃尔克从他父母那里继承而来的禀性。他的母亲阿尔玛·路易斯——她是瓦莎大学的毕业生告别词宣读者——大学毕业后立即就结了婚，并生了五个孩子。他的父亲是新泽西州迪莱克市的市长，他给儿子取了个与自己一样的名字。他把一座濒于经济毁灭边缘的市镇从腐败中拯救出来了。
保罗·沃尔克1927年9月5日出生于新泽西州的开普梅市。“我成长的环境是，我父亲是位出名的市镇官员。我总是明白这样一个事实，我不能做半点儿任何有辱他名份的事情，”
沃尔克说。
“他是个十分自律的人，希望确保全市的运转不要出任何问题。”沃尔克回忆说，“我记得，他曾惹出过一个乱子，当时，他坚持认为，警察和其它的雇员在圣诞期间不要接受任何小费。那并不是个受人欢迎的点子，可是，却能代表他的特点，即，一位社会公仆在动机方面不应该有任何的问题。”沃尔克的父亲使那个城市免受了破产的打击。
沃尔克1949年以优异的成绩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后，又于1951年在哈佛大学获得硕士学位。次年，他在纽约市的联邦储备银行作为一名经济师工作，并在那里一直工作到1957年。在他的大部分职业生涯中，除了1957年到1961年之间在大通曼哈顿银行作为一名经济师偶尔工作过一阵子以外，沃尔克一直都在公用服务业工作。他花了九年时间在华盛顿的财政部工作，然后成为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董事长。当时，该银行是12家银行系统中最大的一家。接着，1979年，卡特总统任命他为联邦储备管理局的主席，他在那里一直呆到1987年。现在，他是纽约市银行家托拉斯中后位私人银行家。他已婚，生有两个孩子。他是国际委员会的头目，负责归还二战期间大屠杀的受害者们损失的数百万美元，并将该笔在瑞士银行放了50年的资金提出，归还给他们正当的继承人。
他本质上是一位公仆，因此，沃尔克因为许多美国人对其政府所抱的、被他称之为不信任或者愤世嫉俗主义者的态度所困惑。“我尊崇公共服务，认为它是一门值得人尊敬的职业，”他说。“在这个国家，人们倾向于不再尊崇什么东西。对政府失去了信心，虽然其中的一些不无道理。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某种程度的怀疑主义应该是我们文化的一部分，可是，当它发展成为一种令人意志消沉的自暴自弃的态度时，我认为我们就会有麻烦了。”
不过，沃尔克同意这个观点，即在60—70年代，美国人本指望其政府会解决所有问题的——甚至社会问题，这以前是家庭王国的事情。“我认为，你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政府是什么都想插一手。”他说，“因此，政府在插手一些不是很适当的事情时，就带来了人们对整个过程的怀疑主义。因此，政府在某些方面退出来倒可称之为明智之举。”
不过，比怀疑主义更危险的也许是一种自满，沃尔克相信，这种自满已经深入到我们的生活之中，特别是那种认为通货膨胀已经一去不复返的想法。
“通胀从来就没有死，也没有埋葬起来。”他说，“不幸的是，总有人想试着靠弄出更多钱来，冒一冒通胀的危险，以此加速经济发展。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通胀就找到了一条爬进你脑海的通道。”
这位杰出的经济师还对当前股票市场上的欣快感，和扰乱国际货币、股票和债券市场的、不断增大的私人巨资的汇集有自己的见解。对解决即将到来的社会保障危机，他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沃尔克是美国14届联邦储备管理局主席当中最知名的一位，与他进行的谈话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因为他是这样一位睿智不凡的人物。
问：您是1977至1985年关联储的主席。我们可不可以先谈谈美联储的一些基本情况？它是什么，做什么事情。主席的责任和成员的责任各是什么？
答：嗯，联邦储备就是美国的中央银行。中央银行负责发行你口袋里装着的货币。可是，在经济上具有重要意义的事情是，他们有一些尺度来控制全国发行的货币总供应量，这里面不仅包括你口袋里的钱，而且还包括银行存款的总量。他们也许是通过各种间接的办法做到这一点的，可是，通过控制货币供应量，联邦储备还会影响利率，并控制经济活动。它可以影响整个国家的通胀率。中央银行这些日子以来更注重其基本的前提，即，他们的主要作用就是稳定国家货币的价格水平。
问：因此，联邦储备主席这个角色就是保持经济稳定。作为外行人来说，这是不是个好定义？
答：是啊，稳定和增长。你希望经济稳定，但同时又希望在一定时期内保持增长。但是，我认为，大多数中央银行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从最基本的前提开始的，就是说，要促成一种增长的经济，你还希望有一种稳定的经济，意思是合理的价格稳定。现在，中央银行一般还有其它的责任，特别是对金融系统的监管和督导。总体来说，就是要调节和监管银行系统。在美国就是这种情况。其它的机构也各有其责。联邦储备作为中央银行，这就是它的中心角色。
问：联邦储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答：法律是1913年通过的。我认为实际上是从1914年开始的。
问：在那之前为什么没有建立这么一个机构？
答：这是个好问题。中央银行可以是一个引起争议的机构。远在18世纪末期的美国，也有一个类似于中央银行的东西，也就是这个国家刚刚成立不久的时候。它在政治上引起了争议。还有第二家美国银行，也是安德鲁·杰克逊总统不十分喜欢的。接着，在一个世纪的时间内，银行系统沿着各自的方向各走各的路。
那个系统相当来说是没有受到管制的，有一点除外。那就是，在大部分时期内，美国基本上是实现的金本位制。这样，货币的供应基本上也就是根据维持稳定的金价的需要来控制的。
问：意思是说，当时货币的价值是与黄金的价格相联系的？
答：正确。它会上升，也会下降，可是，并没有任何长期的通胀倾向存在。它基本上也是与金价相联系的。有一种争议是，它到底是不是应该与黄金或者白银的价格相联系，而且，因此而产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争辩。可是，当时，世界大部分国家都是实行金本位制的。
问：因此，既然美国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没有设立联邦储备银行或者中央银行，也过了很长时间，为什么1913年又决定设立这样一个机构呢？
答：因为出现了反反复复的银行恐慌和危机。1907年出现了一次特别严重的银行业危机，可是，在此之前，19世纪90年代已经出现过很大的萧条和反复出现的恐慌。美国在设立中央银行时相对迟缓，因为人们有些担心，会不会出现不必要的权力过份集中。
问：您刚才提到过，说杰克逊总统不喜欢中央银行这么个东西。这就涉及到在联邦储备管理局头上的政治压力这个问题。您可否描述施加给中央银行的政治压力的历史及其含义？
答：联邦储备是个非常复杂的机构，这从它设立的方式上可以看出来，因为它是作为具有两派思想的人之间的调合物而设立的，一派人希望有些控制，另一派人希望有很强大，但又有灵活性的机构，足以防止金融恐惧。可是，又有人担心会对华尔街实行控制。
因此，该机构设立的时候，全国共有12家银行分享这份决策权。而这12家联邦储备银行现在都还在，它们仍然能够影响政策的走向。那种认为你可以在圣弗兰西斯科实行一种不同于纽约，或者不同于亚特兰大的货币政策的想法是某些人的一种错觉，这种情况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可是，在这种系统之中，你的确可以有一种地区的成份包含在里面。
地处华盛顿的管理局有一个主席，他对整系统拥有总体的权威。可是，各家联邦储备银行的总裁也参与管理的决策。
现在，这种设立就有两个目的。你可以得到各地区的意见。它在任何程度上都不是一种环形路之内的机构。同时，它的意思是要与我们喜欢称之为施加政治压力或者党派政治压力的东西独立开来。事实上它也的确是这么做的。管理局的成员任期14年。主席也必须是其中一个成员，并有14年的任期，如果他能够工作那么长的时间的话，他作为主席的任期是四年。这些人不能被调离工作岗位，除非严重渎职或者失去理智或者类似的原因。因此，该机构的设置本身就是有意具有独立性的。
它被认为是国会的一个工具。国会有权根据宪法印刷并控制货币的价值。因此，国会条款中派生出来的一项权力，就是国会拥有的设立联邦储备管理局的权利，该机构然后向国会负责。联邦储备管理局必须在国会面前作证。它对国会负有责任。这并不直接向总统负责。总统指任管理局的成员，但总统不能命令联邦储备管理局采取什么行动。
这么一来，它会不会引起奇怪的冲突？有时候会。联邦储备管理局的独立性和其它中央银行的独立性，是要防止受外界条件的引诱而因为政治目的胡乱操纵货币，因为对货币进行胡乱操纵会引发危险的问题。而且，如果人们想利用货币政策达到选举的目的，对国家来说这就不是一件好事情。对货币的稳定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你对货币的稳定性失去了信心，你的债券市场，股票市场就都会出现极差的环境。
问：还有引发危机的潜在危险。
答：是有引发危机的潜在危险。因此，有必要使联邦储备管理局远离直接的政治操纵，尽量使其成为一种专业的机构。它必须具有一种诚信感和连续性，这是至关重要的。而且要给一家机构一种保持可靠性和信心的权力。这就是应该努力的事情。我认为，在美国的这么多年中，我们一直都干得不错，非常成功，在其它国家亦是如此。
问：那么，主席的责任是什么？
答：主持。认真地讲，管理局的主席基本上就是这个制度的公开发言人，他就是主要处理其它中央银行的人，直接向国会报告。很明显，他与财政部的部长，与总统，与政府班底有很多关系。他就是基本上进行这类事情的人。他只有一票权，跟管理局的其它委员一样，也跟控制货币政策的那个所谓的管理局的成员一样。从技术上讲，主席只有一票，可是，他是经常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人，人们是根据他来确定方向的，这也许不是非常合适的。现在，我们已经有了所谓的格林斯潘政策。是啊，阿兰·格林斯潘是公开市场管理局的12位成员之一，也是管理局的7位成员之一。可是，毫无疑问，你是看主席来确定领导方向的。
问：而主席就是那位感受政治压力的人吗？
答：这一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问：让我们来谈谈您的背景。你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当公共服务人员。您的父亲也是这样的一位公仆。
答：是啊。我在想这是不是遗传所致。
问：跟我们讲讲他的故事，还有他对您的生活的影响。
答：嗯，我父亲是最早的市镇管理人之一。这门职业真正是在他生活的早年才开始有的。而我长大的环境是这样的。他是我们那个城市里的著名的官员。
问：那是新泽西州的迪莱克市？
答：是的，当时，它发展很快。他还在别的地方当过城市管理人员。可是，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他一直都在迪莱克市。
问：当时的迪莱克不是盛传腐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