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琼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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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情非得已

司寇钰与琼函自幼订亲,可一来因他修文习武,空暇不多,二来则因琼函素来不喜与人亲近,故两人其实见面极少。

多年来,他虽说早已当琼函为自己未来妻子,可毕竟她是皇后所出,又是皇上唯一的帝姬,他从心底并不喜欢父亲的安排。在他看来,在皇后的悉心教导下,她便如后宫中无数身份高贵的女子一般,有着无懈可击的容貌和谈吐,却难有半点真心。

那样的女子,可以前一刻对你笑靥如花,下一刻便在背地里恨不能将你置于死地。如此,怎不让他望而却步?

“二弟,你先去歇着,我明日再和你谈。”司寇钰将桌上的几封奏折收起,抬手示意侍卫搬来锦凳。他这里素来没有女子进出,难得来了一位,却是个身份如此高贵精致的,委实怠慢不得。

“昊哥哥也在呢。”琼函见司寇昊提着酒壶便要出去,忙不着痕迹地侧身将他拦住,扬眉浅笑,“昊哥哥,你这么晚还在钰哥哥房里做什么?”语气神色,颇有点暧昧。

“我……来坐坐。”司寇昊停下脚步,似醉非醉地眯起眼睛,“你是来找大哥的罢?我去喝酒,你们慢聊。”说完便跨过门槛,往外走去。他总不能说,他是来这里和他大哥研究另外一个女子罢?

“慢。”琼函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脸上神色颇为促狭,“昊哥哥,我真是看错了你!你怎能如此让我失望!你毕竟是太傅之子,就算你不似钰哥哥一般需入朝为仕,可到底也算这京里数得上的人物,怎能迷恋那种伤风败俗的地方!”

“什么地方?”司寇昊语调不稳,手里酒壶洒了几滴佳酿出来,香气四溢。

“楚馆啊!你不好女色,竟是好那种!真正是无药可救了!昨日母后特地问起此事,我都不知该如何作答,想想还是先帮你隐瞒。”

“昊哥哥,你说说,女子究竟哪里不好了!你若是再不知错,我可就不帮你说话了!万一母后告诉你娘亲,你可吃得消?”

司寇昊一张俊脸立时变得五彩缤纷,加上酒醉酡色,十分精彩。咬牙切齿地盯着门外跟在琼函身后的四人,恨声道,“婂婂,都是你的人做的好事!”

她不提也罢,想到在楚馆度过的两夜,他便恨不能一头撞死算了。不过是说了那几人是庸脂俗粉,这几个小鸡肚肠的男人便记仇在怀,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将他送到那种腌臜地方。而那日楚生明明应该在馆中,却不知为何却没了踪影,直等两日后药力退尽,他才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这让素有洁癖的他,如何忍受?回府之后,他便将全身内外的衣服给一把火烧得光光,吐了整整两个时辰,生生地将胃里的黄胆水都给吐得干干净净。

而最可恨的是,此事他有苦难言,任对谁都不想再提起。连司寇钰,也不能提。

唯一庆幸之处,是楚生还算帮忙,并未将此事传到外面。否则的话,他真正不知该如何见人了。

“司寇公子,莫要含血喷人。”身后温言拂了拂衣袖,慢吞吞地开口,“你有何证据,说是我们做的?”

司寇昊噎住,无语闭眸。这是他今生最大的耻辱,总得一日,定要讨还回来。

琼函颇为同情地叹口气,“昊哥哥,你清白可还在?”温言他们虽然气量小,却也不至于真将他如何罢?

司寇昊听得这一句,脸上如酱菜坛子般又黑了几分,手上酒壶险些拿捏不稳,只恨不能朝她后面那人身上扔过去。

“我还有事,先走了。”呼哧哧地哼一句,司寇昊转身拂袖便走。君子不吃眼前亏,待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再下手也不迟。

司寇钰见两人言来语往,已然明白几分,微蹙了下眉头,淡淡道,“婂婂,是你设计戏弄了二弟?”

琼函瞥了一眼温言等人,摇头笑得无辜,“钰哥哥,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我都被母后关在宫里,关了好多天了。”此事确实不是她所为,虽然,和她有关。

“哦?”司寇钰似笑非笑,却并无再追问的意思,以她的身份地位,做出些什么事来,那都是正常的。更何况被整的是司寇昊那个向来眼高于顶的家伙,算是自作孽了。只是这玩笑,确实开得大了点。

“时辰已晚,你怎会来这里?”

“母后听得传言,说是冰莲花被窃,派我过来找夫人问问情况,不想聊得时辰久了,便到了现在。”琼函浅浅一笑,回答。

闻得冰莲花三字,司寇钰神色却是微微一变,心下涌起些愧疚之意。那****宴辰,他不告而别,连她送来冰莲花都不曾得见,想来这件事,皇后那里也是不愉的。

“婂婂,谢谢你,为娘亲如此费心。”此时他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几分,“至于偷窃之事,我已经派人在查,有了消息,便会去禀告皇后。”

“唉。”琼函瞥他一眼,摇头轻叹,“准备了许久,却偏偏在送到夫人手里后出了差错,真正是可惜。若是那几****在府中便好了,倒未必会出这样的事。”他又何尝知道,取那冰莲花有多艰辛。兴许,他是真的以为,那是母后所为。

司寇钰怔住,这般委婉的语气,于他听来,却颇具有些埋怨的味道。原来她竟是在怪自己去流烟宫之事?特地来到这里,说了这许久,此时才是正题罢?宫内长大的女子,果然是心思深沉,弯弯绕绕,比不得江湖女子,直截了当。

“我确有要事离开,”司寇钰沉默了一会,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如水迹,“婂婂,你来了正好,我正好有事要与你商量。”

琼函点点头,在身后两个小厮搬来的绣凳上坐下。她今日过来,正是想听听他会如何与她谈谈。

司寇钰低头倒了杯茶,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些许微妙神色,缓声道,“婂婂,想必你也知道,我那日离去,是因为一块玉佩。”

“不错,”琼函微微一笑。抬眼时却正巧看到他袖中若隐若现的一角翠色。虽然离得较远,那熟悉的纹路,却让她眉头一动。

那正是霜月自作主张递给他的‘令牌’。

那是把精巧的玉剑,名曰‘娇凤’,正是她在流烟宫无聊时把玩的物件。几乎所有流烟宫中众人,都知道这是少宫主的随身之物,以此物给他做令牌,自然是十分好用。

且最关键的是,那娇凤中有个机关,是她在离开流烟宫时用来给心腹侍婢传递命令所用。

她没想到的是,霜月竟会正好将‘凤凰’藏了进去,交给了司寇钰,名为令牌,实则偷龙转凤。这样的心思,倒是极巧妙的,怕是任何人也看不出破绽。

“那玉佩是父亲身前贴身之物,我寻了三年没有下落,却落到了流烟宫手里。”司寇钰抿了口手中清茶,眸光深沉而悠远,“你也知道,父亲死时,虽然对外宣称是病死,知情人却都知晓,他死得离奇。”

“是,”琼函垂下眼睫,声音里多了些晦涩,似是强忍了什么情绪,“太傅的死,确实让我非常难过。”

“所以,此事我必须查清,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司寇钰凝视着带着些许湿气的杯缘,沉默。

良久,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空茫,声音远似从天边飘来,“不论是谁布的局,为了父亲,我也要走进去。”

“所以婂婂,对不起。”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第一次,认真而专注地凝视着她,却不想是在这种时候。

“难道说,你要娶那江湖女子的传言是真的?”琼函抬眸,神色渐渐苍凉,“是不是?”

“我……”他第一次看到她这般哀切的神情,在他的印象里,她是娇笑嫣然的,婉转精致的。连她嘴角的笑容,也总是恰到好处的优雅。可此时,他竟突然有些不忍。

可他的不忍,在触及到她身后几名男子带着些敌意的眼光里,瞬时便烟消云散。

“是的,婂婂。”司寇钰肯定地回答,“我要娶她。”

“那你,究竟是因为太傅去娶,还是因为你自己呢?”琼函忽而微微一笑,嘴角有几不可见的嘲讽,“你我的婚事,也是太傅所定。”

司寇钰默然。许久,叹了叹,垂眸,“婂婂,情非得已。我自会去向皇上解释。”

“那好罢,”她缓缓走近他。这是自三年前太傅葬礼后,第一次她如此靠近他。他的神情没有半丝犹豫,声音也一向既往的清润,像是在述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有半点愧疚。

极轻的微风,从窗外悄然闯入,带起他宽大的衣袂,轻微地晃动着,飘逸隽雅,却有点陌生。

原来,他的眼里真的从未有过琼函帝姬。所以可以如此随意地抛却。

她凝着他润玉般漆黑的眼眸,“既是你的意思,我便成全了你,”嘴角的微笑,恬淡优雅。

“你可想好了。你我之间,若是婚事作罢,便永无反悔之日。”她不再看他,眸光转向窗外几盏朦胧的灯火。

司寇钰微笑,语气有不易察觉的轻松,“婂婂,我岂是出尔反尔之人?”

“那便好,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话。”琼函眼眸一闪,笑容清甜,眼角,若有若无地瞥了眼他袖中的娇凤。

原本她打算来将凤凰取回,可他如此淡定甚至是解脱的表情,却让她改了主意。

就让凤凰留在他那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