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鬼面
方肖潜入锦绣苑,循着打斗之声前进,在暗处却是见得有一行人正和张勇刚打得难解难分。
那一行人中的红衣和尚正是先前被张勇刚用解刀诀震慑而逃的欢喜佛祖,他此时望着张勇刚目露凶光,似乎是记恨上次之辱,定要张勇刚好看。旁边助他之人也是身手了得,其中一青衣道士出手轻描淡写,直把手中剑舞得灵动潇洒,隐隐有几分出尘之态。张勇刚对上也忌惮三分,那把刀屡屡从长剑上擦过,却是划出一朵朵火花,连连闪动,甚是好看。
另一个男子是方肖先前见过的,正是那青竹儿的师兄黄蜂尾。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法,手中带有一黑色的手套,面色漠然地舞得一根鳞状软鞭簌簌作响。那鞭形状很是古怪,鞭身尚不及一般鞭长一半,还带有根根黑刺,鞭身探出之时便可见得随之探出。方肖记起之前遇上他还未曾翻脸,不知为何此时他竟也像是来者不善。
方肖见得师傅身上衣裳虽有多处兵器划破的口子,暂时还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心中稍稍安定。他也机警,知道和师傅斗成这样的均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若是贸然冲上去无疑送羊入虎口。于是便在一旁屏气凝神敛了声息,想要出其不意接应师傅。
正自思忖,却听得有人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躲在一边算什么?”说话之人显然不会是场中打斗四人,方肖微微疑惑,四下看了几眼,心中大跳。
旁边还有一个男子白衣飘飘,脚蹬的也是白色高升靴,腰系玉带,头插一根木簪,一身上下无不是作书生打扮。方肖首先便是被他脸上的面具所吸引,那面具只得两眼,无鼻无口,画的甚是诡异。那人似乎不管脸上面具和他那一身装扮完全不相称,正双手背负身后,悠然地望着天不发一语,也不看场上比斗,似乎对于谁胜谁负半点也不关心。
方肖心中暗惊对方居然还有人在一旁窥得自己行藏。无可奈何间,也不再犹豫,缓步便已走出,朗声笑道:“三个打一个,好不要脸!”
“来你一个你师傅便得脱身吗?还不是一起陪葬?哈哈哈,张老儿,你当年纵横江湖甚是狂气,看你今天怎么翻得出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欢喜佛祖见得方肖现身,笑声连连,手下攻势愈发嚣张,看来的目光仿佛面前的师徒俩已经快是两个死人。
“哼!你这淫棍,秃驴,疯狗!想将我师傅和我一起杀了也要有几分本事才行,想来你是没有的。不过小爷的刀专宰畜生,看你今天怎得脱身。”方肖见师傅手上吃紧,又被那黄蜂尾的鞭身扫在胳膊之上,几乎拿不住刀,立马冲上前来挡住欢喜佛祖。
“哼哼,你在一旁看热闹够久了,还不上前来帮我们。”欢喜佛祖手中转轮回呜呜几响,将方肖几招凌厉杀招一一化解,头也不回道。场外只得那个白衣人一直在看热闹,欢喜佛祖所言之人显然就是他了。
那白衣人听得眼中精光闪过,却是依旧立在原处不动。却见张勇刚听得欢喜佛祖言语手上突然变了招式,一边将那道人和黄蜂尾打得左支右绌,一边斜斜向方肖二人所在方位走了三步。这三步走得极为凝重,如同力竭般跌跌撞撞却偏生踏在敌方三人之间薄弱处,方肖看得分明,正是师祖传下的“行路难”。
张勇刚走得到方肖旁,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出一丝笑意,道:“臭小子,今天师傅来教你解刀诀的精髓,你仔细看清楚了,定要将我天机一门的绝学传于后世。日后荡平妖氛,还江湖安宁。”那三人听得他说“解刀诀”,俱是一惊,随即可见那欢喜佛祖和那道士脸上满是贪婪狂热的神色,连那黄蜂尾也是微微动容。
方肖正待师傅说话,却听得衣袂风声响起,一双白莹莹的手掌向自己当头罩下。那双手不似男人般肥厚宽大,也不似女子的柔弱纤小,却是比方肖见过的任何一双手都要美。然而那手上蕴藏的雷霆之威蓄势待发,只待印上方肖百会便会劲力一吐取他性命,当真危险至极。
方肖一念不及,脚下却是不慢,便已看似潇洒其实惊险地躲过了那致命一击。他的逍遥游虽是不若曾玉儿炉火纯青,却也是有了她七八成的火候,故而能轻易躲过。
却不料那人见得他躲开嘿嘿一笑,仿佛无比讽刺,脚步快若鬼魅连闪,那双掌便轻轻抵在了他背上。方肖只当除了玉儿这世上再无这般的身法,此时见得这人身法竟似不弱于玉儿,脸上一片惊愕。却只觉背上先是一点刺痛如针扎一般,接着便是一股大力袭来,将自己的五脏六腑挤到一处,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这便要完了吗?”方肖绝望地闭眼等着他内力将自己五脏六腑震碎,却听得“咦”的两声,方肖听得分明是师傅和玉儿。
玉儿如何会进来了?不是叫她在外面等着吗?方肖想得心中一片凄楚,自己这便要将性命丢在此处,日后她怎么办?正自胡思乱想却又有一股内力自胸前涌来,将那背上的力道一一卸去,方肖心中奇怪,睁眼正看见师傅一掌抵在胸前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和那鬼面人抗衡。
鬼面人的内力先是不继,突然一散,自命门分作数缕,游走方肖全身。张勇刚觉察对方内力分散,连忙将内力也散作数缕,一路迎上,两股内力一时间在体内交锋,方肖只觉得经脉时而正向时而逆转,转逆间似乎周身骨骸快被撕开般的疼痛。师傅的“浩然正气”纯阳刚猛,那人的真气和他甚有相像之处,却又不若那般浑厚。
“哈哈哈哈,泰山一别,此去经年,师弟武功进步不小啊!难怪先师当年对你赞许有加。”张勇刚边和那鬼面人较量内力,边道:“玉儿怕也是师弟派来的吧?这丫头心机武功俱属上乘,倒是叫为兄好生羡慕啊!”他为人狂放不羁,说话向来真真假假,惹人玩笑。此时一番话说出口,周遭之人均是大吃一惊,纷纷凝神戒备,若是这白衣人究竟是否会临阵倒戈,怕是悔之不及。
方肖听得心中也是讶然,突地睁眼看见曾玉儿本自丢下那名女子向这边奔来,却被张勇刚一句话惊得呆立当场,两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方肖望着曾玉儿脸上红白交加,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原来之前在林中相遇,一同御敌都是别人算计好了的,以张勇刚这等老谋深算都不曾看出一丝破绽,还说要一同前行,真实可笑了。难怪这几天遇到这么多的凶险,原来都是她安排好的。方肖突然想起她灭杀狼群时预先设好的线阵陷阱,那么的自信狠辣,狼群的每一步和下一步均在她的意料之中,自己便和那些狼有什么分别呢?
“一切都是你预先设计好的是吗?”方肖望着曾玉儿,眼中满是血丝,一时间忘了体内真气相撞的痛苦,只觉得疲惫。
曾玉儿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更衬得两片薄唇快要被咬出血的红艳。她只是直直的看着方肖,也不开口答话。
“哼哼,紫玉仙子?真正的‘紫玉仙子’怕是也不及你这般剑法卓绝,足智多谋吧?倒是我们看走眼了,任你玩弄在股掌之上。”方肖见得她不说话似是默认,冷笑着挖苦道。
“不错,我真实名姓早就告诉了你,只是不能让你师傅知晓,怕他起疑,只得用了她的名号。”曾玉儿本自低头不敢看他,突然又抬头道。
方肖听得一晃神,想起来道:“胡离?呵呵,早就告诉我了,只是我傻到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他连声大笑,听来却是凄苦抑郁。
“胡离?她是——”张勇刚听得一愣,疑惑地望向那鬼面人,见得那鬼面人依旧一言不发,随即一脸了然的神色。
“哼,不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怪只怪你们师徒俩要去助那老匹夫,借你们之手除去风云盟主宋佳杰,他自然脱不了干系,这回看他有何妙计扭转乾坤。”胡离见得张勇刚一脸明了的神色,脸上怒意一闪而现,恨恨道。
张勇刚听得一愣,却不防那鬼面人突然撤掌抬手,手指轻弹,一丝毫光一闪而现,没入张勇刚肩骨。方肖只觉胸前一痛,似乎有千万根细针涌入周身经脉。
张勇刚一跤跌倒在地,霎时间面如金纸。鬼面人撤掌退了几步,身体也是微微摇晃。他方才为暗算张勇刚提前撤掌,也被张勇刚真气震上了。方肖只觉得周身有无数不属于自己的真气如同脱缰额野马般四散,经脉一片混乱。
那人却也是算计精准,张勇刚失神的瞬间似乎早就在他意料中,他故意和张勇刚比拼内力便是要引得他全身劲力集中一点,疏于防御。他才好借机下手,突施偷袭。
“这里便交给各位了,晓离我们走吧!”那人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嘶哑,像是故意如此。胡离听得却是站在当场挪不开脚。
那人见了走上前去,附耳在旁说了一句话,便见胡离深深看了方肖一眼,突地嫣然一笑道:“呆子,你一定要等着我。”眼中竟是已经淌下泪来,说完头也不转随那人离去。
方肖见得她离去,心中又气又苦,想要开口留住,却想起她只把自己一路戏耍,终究拉不下脸来挽留。只看得她转身离去,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终于支持不住,喉头一腥,一口热血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