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锦小轿,我被侍女们装扮一新,期间我并没有过多的挣扎,因为我明白,一切都将是徒劳的,反而为自己平添几分屈辱。
临上轿前,我在铜镜前仔细地端详着自己,乌黑的秀发被梳成了松鬓扁髻,头上仅戴了一个金钿,簪了一个凤簪,一件浅蓝色的对襟凤尾裙,将我的身子彰显的格外的婀娜多姿。只是简单的妆容,立时就让我的脸庞清丽明媚了起来。看来这些侍女的巧手,丝毫不比春、夏、秋、冬逊色。
我坐在小轿内,无时无刻的不在寻找着脱身之计,无奈小轿周围竟跟随了数十个孔武有力的兵士,让我根本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华丽精致的雅房内空无一人,唯有一盏宫灯闪耀着赤光,将室内渲染成绚丽的火红,冶丽而诡幻。我轻然推开小轩窗,一阵透着丹桂幽香的夜风吹进屋来,宫灯随风轻然摇曳,光影立时摇摆交错,丝丝缕缕,纷纷杂杂。
“自别后遥山隐隐,更哪堪远水粼粼。见杨柳飞绵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怕黄昏忽地有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今春,香肌瘦几分,搂带宽三寸。”一个温润清雅地声音,轻吟着王实甫的《别情》,在我的身后响起。
“黄公子!”我猛然转身叫道。
“米小姐别来无恙,我说过,咱们很快就会见面的。”黄公子轻笑着说道。
“你……你是这儿的主人?”我后退一步,满心迟疑地问道。
“是,也不是。”黄公子嬉笑着模棱两可的说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儿来什么是也不是?臭小子,是你让人把我抓来的?”我杀气腾腾地问道。
“我可没让人抓你来。这个齐泰,我不是跟他说了要以礼相请吗?齐泰,齐泰……”黄公子恼怒地冲着屋外叫嚷道。
“下官在。”齐泰佝偻着身子,恭恭敬敬抱拳应道。
“齐泰,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对米小姐,要以礼相待,你怎么能动粗呢?还不快给米小姐请罪!”黄公子板起面孔厉声喝道。
“下官……下官……”齐泰诚惶诚恐的嗫喏道。
“请罪?我看应该跟我请罪的,是你这个请客的人吧?”我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说道。
“大胆!竟敢对皇……黄公子如此不敬。来人!”齐泰象一只伺机而动的忠犬,随时准备冲上去咬死对自己主人不利的人。摇晃的灯影投射在他的脸上,竟显得格外狰狞。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干什么?还不都给我退出去。”黄公子一扬手臂,指着冲进来的兵丁呵斥道。
“是!”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转眼间,室内便从嘈杂重新回归到宁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过只是我的幻想。
“你是谁?”我直视着黄公子,冷然的质问道。
“在下是谁,米小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黄公子轻摇着折扇扇着胸口,故作潇洒的说道。
“黄公子?你究竟是谁?齐泰是咱们大明朝的兵部尚书,位高权重,在你面前却是如此的俯首帖耳。恐怕就是一般的皇亲国戚,也不会让他如此恭顺。你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派人把我抓来?”我神色严峻,态度认真的问道。
“事到如今,以米小姐的惠质兰心,你还没猜出我是谁吗?”黄公子微笑着看着我说道。
“难道?难道……”我完全不敢去相信自己无端的猜测。
黄公子轻然地点了点头,证实了我心中所想的答案。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当今的天子,建文帝朱允炆。我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太好,还是太衰了,随随便便都能碰见微服出巡的皇帝。
“米淙淙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赶紧跪下身子来参拜。
“真是无趣啊!好不容易碰见一个不拿我当皇上的人,不用看人随时随地对我跪跪拜拜,现在怕是也不成了!”朱允炆一脸懊恼地说道。
“不喜欢人跪拜,那你怎么不赶紧让我起来?”我没好气地抱怨道。
“米小姐快快请起。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朱允炆喜笑颜开的说道。
“就是什么样子?”我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啊!”朱允炆兴高采烈地说道。
“我说话怎么了?”我望了望站在我身前的年轻的天子,不解地问道。想了半晌,也没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想来先皇一世英明,怎么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皇位传给一个傻子吧?
“皇爷爷驾崩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了。只有你,在我面前,如此的随意自然,让我感到很是快慰!”朱允炆的脸上写满了落寞。
“你……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你一定很寂寞吧。”看朱允炆一脸伤怀的样子,我心中的怒气不由消了几分。
“所以,我才会让人请你来做客啊!偏巧这两天有些事,一事挪不出空出宫来,让你久等了。”朱允炆一脸抱歉的说道。
“你当皇帝了不起啊?想跟谁说话,就把别人抓了来。”朱允炆的话,再一次让我怒气升腾。
“我真的是让他们好言相请,没有半点勉强的意思。你别生气啊!”朱允炆一脸急切地说道。
他说的倒是好听,他要见谁,谁还能不来吗?齐泰看似恭敬的邀请,实则以武力相威逼,他身为他的主子,还会有不知道的吗?
“我的人已经来了,敢问皇上有什么话,尽管对小女子说吧,说完小女子就告辞了,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呢!”我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淙淙,你今天真漂亮!不过朕还是喜欢你在小镇时的模样。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眉目悠远,神情恬淡。身上自然流露出来的,是随心所欲的慵懒,仿佛整个身子都柔若无骨一般,但是和我吵起架来,却又生气勃勃。从我出生一来,还不曾见过象你这样自然生动的女子。”朱允炆凝望着我,双眸灿亮如星。
有那么一刻,我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是大明的天子,他是坐拥天下的人。他怎么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不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意外邂逅而已吗?他现在深情款款的模样,让我莫名惊诧!
“皇上,你没生病吧?”我毫不客气地问道。
“朕身子一向康健,若说生病,那也是得了相思病。”朱允炆唇角微微上扬,眉目间有着俯看天下的大气。
“相思病?”我讶然惊呼道,原想装着什么都听不懂的模样,但是绯红的脸颊,还是无法掩饰的暴露了我的了然。
“你一定明白的对不对?朕是真心喜欢你的!在那个小镇的时候就喜欢了。”朱允炆上前握住我的肩膀,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
“你……我……”我惊得语无伦次。天那!我该怎样跟朱高燨交代!
“你跟朕进宫吧!做朕的妃子,朕一定会好好宠爱你的。”朱允炆看着我热切地说道。
妃子?宠爱?什么跟什么啊?不是他疯了,就是我产生幻觉了,我傻傻地呆在那里。
“太好了!你同意了对不对?咱们这就回宫去。”朱允炆拉着我的手径直向外走去。
等等!我什么时候跟他说过,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