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沉重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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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沉重的房子.下卷(7)

这个时候,躲在凉棚里的猪仔也待不住了,置涝子里的孩子不顾,“扑里扑通”就闯了进去,在里面痛快地打滚?;狗们耷拉?着长长的舌头用力地呼吸着,仿佛时刻都有断气的可能?;小猫摒弃了炕头的宝地,躲到墙根下乘凉去了?;鸡仔也一反往日的喧闹,在粪堆上刨个坑,把自己埋在里面……

麦田像一个巨大的烤箱,人们在里面痛苦地挣扎着。劳力多的人一天就收完了,茂生家要好几天才能完。割麦子主要靠他们俩,父母把割倒的麦子收拢在一起,做他们的助手。因为娘家也有许多麦子要收割,兄弟们都来不了。茂生割麦子不算慢,秀兰还是远远地把他甩在了后面。

太阳直直地烤着,烤得人眩晕。突然,秀兰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汗水把她的衣服都浸湿了,人已经昏迷不醒。茂生慌了,背起来就往村里跑,找到医务室,赤脚医生说中暑了,在秀兰的额头上抹了些清凉油,给她服了一瓶藿香正气水,说休息休息就没事了。过了一会秀兰真的清醒过来,茂生松了一口气。赤脚医生给放凉的开水里放了些盐,让秀兰喝了,然后又给她一些仁丹,嘱咐多休息,多喝盐开水。秀兰休息了一会便说好了,不顾茂生的劝阻又来到地里。

太阳终于收敛了最后一丝光晕,整个身子慢慢地隐在了灰蒙蒙的大山后面。一丝微风吹来,凉凉地沁人肺??,令人陶醉,心旷神怡,浑身的疲惫和龌龊仿佛一瞬间都没了,真想甩开膀子大干一会儿,但时针告诉他们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夜幕迅速就拉合了,眨眼间万物便失去了自己的轮廓,变得影影绰绰,虚无缥缈起来。星河拉?开了舞台的大幕,牛郎织女演绎着千古佳话。若不是蚊虫们的猖狂,真想就在麦田睡一晚呢!这时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算一算,已经有七八个小时没进食了,一家人拖着沉重的腿回到了家里。

这顿晚餐直用到午夜方休。秀兰和婆婆回去后才开始做饭,柴火湿,水开不了,等做熟了差不多就十二点了。秀兰端着碗就睡着了,汤洒了一身也不知道。茂生轻轻地拿了碗,看着她疲惫的样子鼻子发酸,眼睛开始湿润了。

晚饭后茂生想大睡一觉。“嗡嗡嗡”,一群黑蚊乘隙而来。“啪!”不中?;别理会,睡吧。刚躺下,这怵人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令人深恶痛绝!这些满屋乱飞的家伙吸走你的血浆,注入一些毒液,然后让你的皮肤肿起,疼痛发炎,甚至化脓——但你却奈何它不得,于是只好半睡半醒,熬过这并不比白天舒服多少的夜晚。大约凌晨四点的时候露水下来了,浸湿了这群毒豸的翅膀,人终于昏然而睡——然而下地干活的时间已经到了。

茂生知道,这就是真正的农家生活。

麦子很快就收完了。茂生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也到了。回到单位的时候人已累成了一摊泥,倒头就睡,连饭也不想吃。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大家都说他晒黑了,才一个礼拜的时间,都快成非洲人了。

实验室的两个姑娘一个叫吕玲,一个叫白梅。吕玲是农村来的女孩,父亲吕世杰在厂里紫砂车间当主任,大家叫他老吕。老吕已有二十多年的工龄,工艺厂的工种没有他不熟悉的。老吕工作很认真,兢兢业业,对厂里很负责。但有时候却很教条,对工人的管理采取一种高压政策,很刻薄,因此人缘不好。吕玲的脸上有一块胎记,胎记的旁边有很多雀斑,很不雅观。她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看人的时候像牛眼一样地瞪着,怕得人不敢与她对视,有人背地里就给她起了个绰号叫“驴二世”,老吕则被唤作“驴驹子”。白梅是煤矿矿长的亲戚,长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说话文声文气,有些撒娇的样子。这两个女孩经?常在乔师跟前逞能,乔师拿她们也没办法。但是郑工来了她们就收敛了许多,不敢太放肆。两个女孩茂生都不喜欢,如果不是因为工作的关系,他情愿每天都不见她们。

老吕是工艺厂的关键人物,很受厂长器重。

老吕把女儿安排在实验室,引起了厂里很多人的不满。作为厂里的中层领导,他是最不受人们尊敬的一位干部,经常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比如年纪与他相仿的人不叫他科长,而是喊“驴驹子”。当地人把长不大的驴犊叫“驴驹子”,这个称谓含有欺侮的味道。开始的时候老吕很反感,甚至怒目相向,表现出强烈的抗议。可是没人理会他这一套,时间一长就麻木了,后来也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