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你走慢些,听我说好吗?”郁无殇紧跟在李凝夕身后,头一次低声哀求人。
李凝夕溜圆的大眼瞥了他一眼,径直朝前走着,口中不耐烦的说:“走开,别老跟着我!”
情势攸转,郁无殇与李凝夕位置完全的对掉。李凝夕爱理不理的走在前面,郁无殇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追问着。
“妞妞,你别气郁哥哥,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就是妞妞。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如果你早些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这样对你。”平日性子波澜不惊的大人物,此刻低声下气的哀求着一个小姑娘的原谅。
李凝夕扁着嘴,抱怨道:“郁哥哥根本就没把妞妞记在心上,我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如果郁哥哥真的在意妞妞,早在见到妞妞的第一眼就该认出我了。我可是第一眼见到郁哥哥就认出了你!还记得狂哥哥受伤你去看他吗?当时我就在屋内,可你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妞妞就是一个不重要的人!”边说边快步前行,前方是离罗刹门不远处的树林,穿过树林就是柳州城,她原本打算去城里帮幻衣姐姐买些布料,给未出世的孩子做些衣服、鞋子,可没想到却遇上了一直不肯见他的郁无殇。奇怪的是自从他知道自己就是妞妞就像变了个人,难道……他是在意自己的?
这样想着已进入了树林,郁无殇的声音一直响在她耳边。她捂着耳朵,摇着头大步前行,突然郁无殇一把将她扯入他怀中。正要发怒之际,却意外瞥见他阴沉晦暗的脸色正酝酿着极强大的暴风雨。他的目光冷冷的直视着一角,眼球都不曾转动半分,绷紧的脸颊,俊酷的有型。
“郁哥哥你怎么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被他按在怀中动弹不得。“不要看。”他的声音平静的诡异,耳边似有一股阴森的寒意,不自己觉的缩了缩身子,往他怀中钻去。“出……出什么事了吗?”直觉告诉她,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否则郁哥哥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没事,今天不要去城里了,我送你回去!”拥着她折回去。
回到罗刹门,见尘幻衣在门外热情的招待客人,段清狂沉着一张脸瞪着那些不怀好意的江湖人士,见郁无殇神色有异遂上前问道:“出事了?”
郁无殇沉默的点点头,放开李凝夕,对段清狂说:“跟我来。”
二人默契十足,一前一后飞身朝树林飞去。只瞥见一白一黑两道影子突然闪过,似水波幻影又似晴空一抹粲然的白光,无声无息的消失。
尘幻衣虽注意到了,却也只是认为眼花了一下而已,轻轻挠了下头,继续干自己该干的事。李凝夕有一丝恐惧和好奇,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暗自揣测着。
树林中,面色阴沉的两人望着地上交错纵横的两具尸体。一男一女死相极惨。男人七孔流血,爆裂的瞳孔向外渗着白浆,眼底的讶异却不曾抹去。女人死状更惨,被人剥光了衣服,身上交错着数不清的淤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这么心狠手辣。
地上的两具尸体赫然就是尚掌门与他的妾室如月。昨夜他放他们离开时还无异状,莫非是遇到寻仇的了?“什么时候发现的?”段清狂上前轻轻的翻弄着尸体,在颈间找寻到致命的伤痕。伸手探了探鼻息,面色一沉。“死了四个时辰,应该是在昨晚离开不久后被杀害的,致命的伤痕在颈上,是剑痕,应该是被人一剑封喉。”段清狂依据伤痕做着推测。
郁无殇蹲在如月的身前,仔细检查着她的伤痕,冷厉的开口。“她是被人先奸后杀,死前极度恐惧,血管膨胀,身上多处伤痕都是挣扎中留下的,致命伤痕跟尚玉添的是一处。”做完报告,无奈的叹息一声,伸手解下自己的外衫罩在如月身上。
“该死的,竟有人在罗刹门门前杀人!大哥,你猜会是什么人?”
郁无殇摇摇头,“目前不宜做出猜测,带他们回去详细的调查一下。”
二人各自背起地上的一人,走出树林。刚踏出树林,却撞见了一群人正朝树林走去,乍见他们莫名的问道:“呃……段门主,你们身后是……”
“是……是尚掌门和他夫人!”突然有人惊声叫道。
“真的是他们!他们昨晚不是离开了吗?怎么会……”
众人怀疑的目光射向他们,人群中突然有人阴测测的低声说道:“莫非是他们二人杀害了尚掌门和他的夫人?”怀疑的声音带着一股渗透人心的力量,根深蒂固的植入人们脑中。
“很有可能……”
“是啊!他输的不甘心,所以杀人灭口。”
多种的猜测极不利于段清狂,段清狂沉眉不语,眼神与郁无殇对望,传递着一种只有他们才懂的信息。郁无殇淡淡颔首,二人不做表示,绕过众人离去。
“等等,你们不要走!杀了人总该有个说法,别以为你是罗刹门的门主就可以随意杀人!”有人气愤难平的喊道。
“说够了吗?”段清狂转身,冷声质问,双眸散发着寒光。
众人略有惧意,纷纷垂头不语,只敢低声嘟囔。人群中又传出一个奇怪的声音,鼓动着众人。“大家不要怕他!分明是他们杀害无辜被我们撞到,如果他敢杀人灭口,天下武林人士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们团结起来,发动武林讨伐他们!”
“对,我们不要怕他们!”这时人群纷纷响应,一波波讨伐的声浪此起彼伏。
段清狂与郁无殇脸色越渐阴沉,额头青筋暴起,暴戾之气渐起,眼底嗜血之气渐浓。狂风送来一股淡淡的血腥,一场血雨腥风的杀戮即将掀起。
“是谁说话这么偷偷摸摸啊?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这样一位义正言辞的侠士,却为何缩头缩尾的不敢出面?”一道慵懒的柔声响起,远处缓缓走来一位身姿绝丽的女子,淡勾的唇角迷离的笑着,水波漾漾的双眸闪着睿智的精光。
被她这一问,众人下意识的四下张望,见无人应答,才知自己闹的有些乌龙,讨伐的也很荒唐。
女子缓缓走向人群,白皙水嫩的粉颊微微紧绷,泛着冷光,嘴角的笑容似温还冷透露着诡异。
“是谁说我家相公杀了尚掌门夫妻的?有种就站出来向大家一一举例说明一下。他杀人动机为何?就因为他输了一场赌局?天下人都知玉面罗刹的性子,他惩恶扬善,扶危济贫,虽不能说是一个天大的好人,却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他杀孽虽重,可他所杀之人皆是人神共愤的恶人,而且他杀人从不隐瞒,是他所杀他也会留下铁骑令。单就为了输了一场赌局而杀人,你们还因此深信不疑,是你们脑子进水了还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有,他杀了人之后为何不一走了之,还要留下来等你们这群白痴捉他的把柄?长脑子的就请好好想想,如果没脑子也不要乱说,白痴的话根本就不可信!”
一番话下来,众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皆理亏的垂下头。先前那个声音并不敢出来反驳,更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做法十分之愚蠢。
“段夫人,是我们的错,未辩真相就冤枉了段门主!”其中一人上前抱拳致歉,深深一揖。“如若有一日段门主查出真凶还望能告知在下,我等一定尽全力帮助段门主缉凶!我们走!”话落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去,临去前还在纳闷,那个叫他们去林子里探宝的人跑哪去了?
“呵呵……弟妹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将他们打发,真是佩服!”郁无殇腼腆的俊脸闪过一丝赞赏,嘴角的浅笑是出自真心。
“什么三言两语,我起码说了一百多个字!你们也真够笨,着了人家的道就想动手打人,平日里的冷静都跑娘家坐月子去了吗?”
“是啊是啊,还是娘子最厉害!”段清狂冷面攸转,嬉笑的魅颜凑到她跟前。
“啊——躲开躲开!你不要扛着死人靠近我啦!”猛地弹开,脚下一个不稳身形晃了一晃,眼看有摔倒的趋势。
段清狂立刻扔下肩上的女尸,快速出手将她稳稳的揽进怀中。尘幻衣轻抚着受惊的心,心跳渐渐平复,抬眼望向段清狂猛地又推开他,逃出他怀中。“先不要碰我,我怕……”他身上刚刚背了一个死人,现在还有那双肩膀来抱她,好可怕!
“怕我?”段清狂脸色瞬沉,攸转冷。
郁无殇在一旁浅笑,怕出误会遂出言解释。“她不是怕你,是怕你身上的尸体。”再强悍睿智的女子终究只是女子,一个死尸就将她吓得魂不附体,也着实好玩。
“原来如此!娘子,你先回去等我,我和大哥先将这二人安顿好。”重新扛起如月的尸体,与郁无殇相携离去。
尘幻衣有意无意的扫了眼树林,顿时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满身爬,量起大步朝罗刹门跑去。
罗刹门密室中,段、郁、冷、楚以及沈慕枫五人全部到齐,一齐研究着石床上的两具尸体。
“剑法没什么特别,只是此人的功力应该不低,能一剑封喉置尚掌门于死地,可见此人不止功力不低,而且及会隐藏自己的招式。”冷月夜看后说出自己的想法。
“从这件事看来应该是有人故意想嫁祸给师叔,而且此人必定心术不正,而且色胆包天。”楚紫极接着补充道。
“我派人追查,并且仔细的查探了现场,可现场并没有留下可疑的痕迹,应该说并没有什么痕迹,这人心思之缜密,我们要格外小心才好。”沈慕枫有些担心,从来没人能逃过罗刹门的追踪,而他不仅在罗刹门前杀人,甚至让他们连一点线索都捕捉不到。
“清狂,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干的?”郁无殇浅言收尾。
段清狂敛眉沉思片刻,随即冷笑,淡勾的嘴角染上绝魅的冷酷。“想知道还不简单?诱他现身!”
“如何诱?”冷月夜好奇的问,桃瓣似的邪魅双眸期待的望着他。
郁无殇了然轻笑,俊眸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轻扯嘴角淡淡道:“色诱。”
一句色诱,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齐刷刷的瞥向冷月夜,皆不怀好意的笑着。
“喂,你们别指望我!我不会再扮女人了!”冷月夜黑着脸低吼道,双臂交叉做坚决反对状。
“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清狂……”
的确,色诱他确实是最佳人选。首先,他绝色更甚女子的容貌就是引敌人出现的最佳诱饵;其次,他本身身为男子也不怕被人占去什么便宜,毁了清白;最后,他是武林人士承认的武林盟主,其武功自不用多说,具备如此多优越条件的他,无疑是最绝佳的秘密武器。
只是,似乎某个人心不甘情不愿。
“就是嘛!你这么漂亮,不用扮就像女人的人到哪去找。”楚紫极凉凉的说道,突然似想到了什么人,攸的闭嘴快速向后退去。
冷月夜迷人的面容瞬间变得黝黑一片,乍一看去竟能看到他的眼底的那抹黑色的阴影。他僵着一张脸,嘴角微微上扬的抽搐着,咬牙切齿的一步步逼向楚紫极。“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楚紫极微一打愣,慌忙摆手。“我没说什么,真的!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什、么!”冷月夜仍不放过他,一步步向他走去,脚下沉甸甸的,每走一步地上就会多出一个浅坑。
“我说……我说为了师叔,为了正义,必要的牺牲还是值得的。呵呵……我就说过这一句话而已。”天啊!他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说他像女人这句话。由记得几年前,他误说他像女人,他竟疯了一样,跟他打了三天三夜,那次害的他差点小命都丢了。
“上一句!”
“没……没有上一句了……”
“你不说是吗?”冷月夜邪气的勾唇一笑,握紧的拳头颠了颠,趁其不备顺势朝楚紫极的脸挥去。楚紫极来不及回招,着着实实被打了一拳,瞬时眼圈乌黑一片,漂亮的紫眸错愕不已。
“够了夜!”段清狂轻声喝住他们,“尸体先安放在这里,我们先出去。”
冷月夜恨恨的收回手,悻悻的甩袖离去。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人家说他是女人,身为男儿他亦有自己的无奈。转身后的背影看起来那么落寞、无助,他……真的讨厌吗?风吹送走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卷起阵阵凄凉。
一行五人回到翩然阁,厅内除了尘幻衣外,其余的人早已被他们遣散。门口挂着硕大的停业牌子,上头几个大字看得人心灰意冷,怨声载道。
店内整修,今日停业。门外的人们唉声叹气的离开,离去前还不甘心的回头望望,抱着侥幸的心里期盼着在他们转头的瞬间,那块牌子已被人摘去。
尘幻衣仰躺在椅子上,双手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划着圆,深吸着气,口中清唱着:“亲亲呀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眼角扫到五道傲然挺立的身躯,坐起身来一一扫视,最后目光定在冷月夜与楚紫极身上。“干什么一副哭丧的表情,冷月夜,死的人不是你的小蜜吧?还有你楚紫极,你和熊猫拜把子了吗?”一个阴沉着一张脸,一个黑了半个眼圈,这景儿可不常见。
“什么意思?”心情低落的冷月夜,淡淡的回视她问道。
“字面上的意思。小蜜你不懂?说白了就是跟你有一腿。”
“胡说什么!”冷喝一声,目光幽幽瞥向段清狂,快速的收回神色抑郁的径自离去。
尘幻衣望着他的背影疑惑蹙眉,“冷月夜他怎么了?”莫非真让她说中了不成?
“他没事。对了弟妹,凝夕在哪里?”
“凝夕啊……她走了,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什么?!你怎么可以让她走了呢!”话落,身影如旋风似的刮出门外。
段清狂宠溺一笑,轻刮着她的鼻头。“调皮!”
“我只是想让郁无殇也尝尝追人的滋味,没想到陷入情网的他还真是有意思。”这样的游戏值得玩下去。
“那个……夫人,您刚刚的那个动作是在练功?”一直未出声的沈慕枫呐呐开口,原来他不出声的原因就是在研究着她的动作。
“有意思吗?这叫孕妇健身操,有益于孕妇和孩子的身心健康。等你与潼儿日后有了孩子,我也可以教授给她。”
沈慕枫俊脸乍红,“多谢夫人,慕枫先走一步。”一溜烟,沈慕枫也不见了踪影。
尘幻衣斜眼瞥向一旁唉声叹气揉着眼的楚紫极,最不识相的原来在这里。“紫极小师侄啊,看你痛成这样我也于心不忍,要不要我让你师叔替你诊治诊治?”
“多谢小……师婶……”缓缓抬眼,却瞥见尘幻衣一脸怪笑,遂改口:“啊,我突然觉得这眼不怎么疼了,我先告辞了!”
看着楚紫极狼狈的身影,段清狂浅笑道:“娘子,你还真是坏。”
“是他没点眼力见儿,这也不能怪我啊!清狂……你进来,我有话问你。”拉着他走进内室。
春去雁无痕,转眼夏天到了,池塘绿叶衬着洁白无暇的荷花,一抹绝丽红妆优雅的坐在亭中俯看池中娇而不妖的荷叶,水中倒映着一抹更胜荷花的娇媚影姿,时而轻蹙峨眉,时而渐舒娇颜,呼吸似带着清新的香气,远飘四里。
“夜儿,亭中风大,进去休息吧!”凉亭内走入一道衣抉飘飘的白衣美男,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搭在女子双肩。
女子回眸浅笑,眸下的风情绵绵流长,轻轻颔首,樱唇轻启:“我没事,狂哥哥。你看那池中的荷,荷中有藕,藕虽断丝相连,就像你与我永不分离紧紧相连。”
男子宠溺的轻抚着她的头,“傻丫头,你的小脑瓜又在胡思乱想了。走吧,跟我回房。”
女子乖巧的点头,身姿款款的起身,两道飘逸出尘的身影相携离去,徒留周遭羡慕的眼神。
暗处一道怨毒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们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回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