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族长,不在自己的部落呆着,到我帐中可是有什么事?”戎狄王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威严无比。
白音见夕颜听不懂,便附耳一旁,帮她翻译起来。
“白王,听说你身体欠佳,所以我们商议一起,前来探望。”下首一人站起来,微微欠身道,右手放在了胸口上,此人正是长狄族长穆德。
“那真是有劳各位了,”戎狄王身子朝前顿了顿,蓦地语气一转:“可是我听说,有人在东朝境内想要我儿的命,穆德,你说呢?”
穆德只觉得戎狄王的眼神如觑准猎物的巨鹰般,寒光闪烁,当时就惊的一身冷汗。
怎么会,行刺虽然失败,可也不至于漏什么马脚,可这老狐狸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难道……。
一想起戎狄王以往的雷霆手段,穆德就害怕。
“白王明鉴,我穆德对白王的心如准噶湖一样明净,我定会查明是谁妄图谋害侄子的命。”
“谋害我儿?”白王哼的一声,扫了一下众人:“你们想让我死的心,都清清楚楚地刻在了脸上!”
众人忙称称不敢。
“你来此正好,我有一事要宣布。”戎狄王说罢,双眼环顾四周。
“过几日,我就将戎狄的族王位置让于我儿。大家可有什么异议?”
“白王……”红狄族长乌恩奇刚想开口,便见白王两道阴鹭的目光射来。
这老狐狸,定有什么后招,此刻不宜出枪头鸟,乌恩奇心思转的飞快,登时临时改口:“白王此言大善,我代表红狄拥戴白王的建议。”
这狡猾的豺狼,倒见机得快,众人见乌恩奇风口陡转,也赶忙随声附和。
夕颜虽然听不懂众人所说的话,可众人神情丝毫不落的看在眼中,猛虎虽老,可余威还在,可要是猛虎不在了呢?想到这,目光不由自主朝白王看去,而白王也正神光湛湛地望着她。
“既然没别的事,你们先退下。”白王示意他们退下。
众族长施礼退下。
白音待众人退下后,忙欣喜地问道:“父王身体是否恢复无恙了?”
白王摆摆手,声音清矍,竟是一口流利的汉语。
“夕颜姑娘,你来历我已知晓,”白王顿了顿,神目湛湛地望着夕颜道:“你观今日形势如何?”
夕颜知戎狄王在考验她,当下微微一笑道:“小女子目光浅陋,哪能妄议国事。”
戎狄王摇了摇头:“才不分男女,姑娘谦虚了,姑娘的心思我明白。”
和聪明人交易就应该直接,单刀直入反而更容易直奔主题。
当下夕颜不再谦让:“戎狄乃部落联盟,其下利益也分好几派,我观众人以穆德,和那个乌……”
“乌恩奇。”白音在旁边提醒道。
“对,乌恩奇,众人以他两人为首,如果白音想坐稳这位,就必须恩威并施,朝两人下手。”
戎狄王点头微微笑,夕颜说的不错,戎狄分为三个大族,白狄,红狄,长狄,其下又有不少小的民族,现在白狄虽然势大,可红狄和长狄素来不服,一旦自己不在,这两族肯定起兵造反。
“那依姑娘之见,该如何下手?”
“现在狄王病重,白音根基又不稳,所以只能忍,想来两族还忌惮狄王,又不敢做枪头鸟,所以这段时间是积累实力的关键。”
“好……咳,咳……”白王爽朗一笑后忽然连声咳嗽,更有不少血痰随之涌出。
“父王,你不是吃下千年人参了吗?”白音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傻孩子,药石再灵,也维持不住这残存的身体啊。”白王咳了一阵,摸着白音的头感叹道。
“夕颜姑娘,听说你有一把月型的弯刀,能否让我看看?”白王问道。
见白莲朝她点头示意,夕颜便了然于胸,一旁的白音拿出月影刀,递给了白王。
白王拔出月影刀,盯着如水的刀身,一时默然无语。
“夕颜姑娘,你和端木家可有什么渊源?”白王忽然开口问道,目光似两把利刃,能教人刺透。
此言一出,白莲和白音神色大变,尤其是白音,脸上透着浓浓关切之意。
要知当年端木虬挡白王于关外,早已于整个戎狄结下莫大的怨仇,如果夕颜是端木家的人,那……白音有些不敢想象了。
“如果我说没有,白王信吗?”夕颜丝毫不畏惧白王的目光,眼神淡定而从容:“白王既有用人之心,便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倘若白王不放心夕颜,夕颜立刻就走,绝无怨言。”
白王注视夕颜良久,蓦地笑了起来:“好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此女子,竟让东朝抛弃,倒是我戎狄之福!端木虬,待我儿与东朝再度开战,我倒想知道结果如何。哈哈,哈哈……”笑声透着无尽的苍凉。
今生,恐怕再也看不到了吧,纵马疆场,入主中原,这情景或许只有在梦中才能出现吧。
“白莲,进去吧。”仿佛老了十岁,白王颤巍巍地从大椅上站起,一旁的白莲忙搀扶他,进了屏风之后。
“这刀还你……”白音手中拿着月影刀,心中竟有一丝不舍。
夕颜接过月影刀,心中何尝不是翻江倒海,从今以后就踏上了与白沐风,端木琉对立的局面了。
为何还无法舍弃这刀,如同怀中的九龙玉佩一样?
夕颜出了金色大帐,信步走上了高高的城墙,望着城墙下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默然无语,而白音默不作声地跟在了身后。
衰草起伏跌宕,如同千万万马般汹涌前进,如果真的有一天,挥军进入了京城,我倒要看看白沐风和端木琉是什么神情?
想起沈娘的死,和红粉山寨一众女子悲惨的命运,夕颜不由心中发堵,连同身子都微微发抖起来。
忽然,一阵温暖裹住了自己,回头一望,却见白音眼中露着诚挚的关切,而他身上的鹤麾正披在了自己身上。
“这里风大,我们还是下去吧。”
“不,带我去白族各处转转。”夕颜仰起头,眼中不再是伤感,而是无比坚定。
骏马长嘶,载着两人在草原各处奔走。
第一程就是马场!
戎狄人好战,一半功绩归于骏马,所以白音带夕颜来到了这个地方。草原牛羊无数,自然马匹不在话下,而马场中挑选出的骏马更是百里挑一,白音介绍时,面带得色。
而夕颜却不专于此,只是盯着马场旁边一间小小的铁匠屋。见夕颜脸有惑色,白音介绍道:“这是专门锻造马掌的,马若无铁掌,容易失蹄,在战场上更是不利。”
戎狄人骁勇善战,他的长处在于座下之马,这也恰恰是他的软肋,夕颜心中已有了计较。
“为何这么大的马场,只有这一小间铁匠屋?”夕颜见屋中只有一个匠人在忙着炼马掌。
“冶铁之术本就是从东朝传来,而戎狄素来只养牛羊,这铁器类的还需从东朝买进,所以一个马场也只有一间订马掌的,而订上马掌后,就不再更换。”白音说的很无奈,这确实是个问题,谁叫他们没有技术,没有资源。
草原素来只养牛羊?听到这话后,夕颜白了白音一眼,戎狄人只是不懂开采罢了。
“马场就不要转了,附近可有什么山?”
接下一段时间,白音就带着夕颜到处在草原上乱转,只要有山的地方,白音都带夕颜去看上一看,虽然不知道夕颜打的什么主意。
乌龙山,山体黝黑,上面草木稀少,更为奇异的是所产巨石通体黝黑,坚硬无比,远远看起,宛如一条黑龙伏卧大草原,所以被当地人称之为乌龙山。
夕颜下了马鞍,直奔乌龙山而去,这几日,虽然发现了一些矿场,可矿质稀少,今日远远看到乌龙山时,心中就惊喜一片。
她拔出月影刀,在裸露的山壁上撬下一小块岩石,细细审视起来,然后又用随身携带的明石,点燃后细细烤炙起来。
注意着细微变化后,夕颜的脸色渐渐激动起来,眼中神采飞扬,蓦地抛下岩石,又朝另一端跑去。
白音在身后默默地看着她,虽然她的行为举止都充满着怪异,即使是东朝人,也没有她这么怪异,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却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父王虽然疼爱他,可经常训斥他行事鲁莽,遇事不尽思量,所以从小到大总是唯唯诺诺。
可和夕颜在一起的日子,他却没了这份担心,这女子仿佛能洞彻一切,他想不明白的,她能解释给他,他想不到的,她也能娓娓道来。
看见夕颜的眼神露出高兴的神采,白音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几日在山中奔走,夕颜的衣袖早已污浊,脸上也有些黑黑的污渍,不过这一笑,却让白音的心荡了起来。
夕颜审视完后,从山中跑了出来,神色颇为高兴,对白音道:“白大哥,我们回去吧,明日即可集合所有的铁匠,这乌龙山实在是个宝啊。”
白音含笑点头,抱起夕颜上了马鞍,长鞭扬起,纵声高歌。
美丽的姑娘啊,
圣洁的姑娘,
在那绿色的草海里,
你是最美的太阳
白音歌声嘹亮高亢,加上草原美景,让夕颜听的心旷神怡,蓦然夕颜觉得身子紧了紧,白音执缰的双手渐渐靠向自己,而身后更有一阵火辣辣的热量传来。
夕颜转头望去,见白音黝黑的脸上,似有红潮涌动,明亮的眼睛燃起了一片红光,裸露的颈间,那青色膨胀的血管赫然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