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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麻猫屁股上挨了王小二大哥一大脚勾腚脚,又狼哇的扑上去拳打脚踢。马六子叫人拉开拽起麻猫这当儿,邓猴子从商会门缝里挤出来,来到人群当间儿,一脸的大义凛然,玩着金蝉脱壳的把戏,“大家伙听我说,麻猫这人,就是只贪嘴的猫,谁给根鱼刺骨都叫爹,他跟我就拥护一个大子儿,反目成仇,就血口喷人。你们看到了,麻猫是叫人打蒙了,丢了魂,信口雌黄,胡诌巴咧。我和吉大掌柜拥护我家那俩不长脸的小子,是有点儿隔阂,闹点儿小別扭,可还不至于到了我和东洋人合谋,一起加害吉大掌柜的地步吧?我作为商会会长,麦子大丰收,我是全力支持吉大掌柜向外捣腾的。我还协助德增盛商号办理出关文牒,派商团团丁押运,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是挂羊肉卖狗肉吗?谁最恨吉大掌柜呢,东洋人!杉木恨吉大掌柜拿麦子换大鼻子木头,挤占了他的市场,这是实情,也有证据。杉木派松木一郎买通穿山甲。松木一郎和三个东洋浪人就被打死在火烧江的二江通,火化时,马署长也去了,可以作证。”马六点头认可。“王小二也是杉木收买的,死于非命,就不足为奇了?马署长,你对恶意中伤一个堂堂商会会长和往吉大掌柜头上栽赃的小人咋处理,不用我教你,你心里有数吧?”马六向身边几个警察一递眼色,“带走!”

麻猫被拖捞着蹬腿蹬脚,“邓猴子你卸磨杀驴不得好死!不要相信邓猴子满嘴喷大粪,这一切,都是邓猴子干的。”

邓猴子看麻猫抖露他鸡鸡毛上的虱子,躲,不能躲,躲就成真了,只有破釜沉舟,硬着头皮站出来,丢车保帅的一推六二五,亡羊补牢,替他个个儿辩白。

解铃还需系铃人,不管邓猴子咋信誓旦旦的辩白,大家伙都明白了,窝里斗,打棂当幌儿,招魂外鬼,大白于天下。

“猴子拉稀屎,坏肠子,烂肚子,舔东洋人******;坑害王小二,家也破,人也亡,吉老大心善怨报德!”

老叫花一嘴顺口溜,成了童谣,随着小孩子们玩骨碌的轱辘圈儿游戏,传遍城里城外大街小巷,在踢狗毛毽子上上下翻飞,在跳猴皮筋上蹿跳,在欻嘎拉哈甄儿缦儿打口袋中传唱,在打盖子的杏核儿中搏赢家。

王小二的尸首没有葬身鱼腹,叫江浪顺出很远,在松花江和梧桐河岔口岸边冰茬中找到了。人已涮光了衣裳,这是天冷,没发,膀肿的无法辨认了,人们只能从脑袋上叫鲁大虎枪子儿穿堂眼儿上,猜测出是王小二。尸首抬回后,王小二媳妇给王小二穿装老衣服时,一眼叨见她最熟悉的王小二的记号,从泡膀肿成大元蘑的****上的黑痦子,确认这人就是王小二,哇一声,王小二媳妇哭昏过去。

王小二入殓完安葬后,吉德来到福恒泰钱庄找钱大掌柜清账还贷,钱大掌柜一语道破缠在吉德心头的纸包火的谜底,拨云见日。

“大少爷,有个事儿,这个可是钱庄的大机密,你一个人知道就算了。这要传到二掌柜和你大舅耳朵里,那就有玩的了。这葫芦里装的啥糨子,你掺水,解怠去?最近杉木通过张作霖的边业银行转汇大量款子,钱很冲。这钱是由日元兑换成边业银行的大洋票,一百兑一百,又在我这擓兑换成现大洋的。这钱有些来头。我早听说,杉木和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满铁)有点瓜葛。就这段日子,杉木和东兴镇福顺泰商号往来账目频繁,数目也很大。奇怪的是,他们俩家买卖不搭边儿,以往从来没有过往来。这里的神秘面纱,你一层一层揭开,不难看出你兰大爷和杉木做了一笔秘密交易。你收麦卖麦,这兴风作浪,能引起小麦收购轩然大波的人,那就是冲你的木头。”

“俺进来这批木头,最头疼的是杉木。兰大爷,他伴个啥角呢?收购麦子挤兑俺,再在俺发急时玩个雪中送炭,低价作诱饵,再帮俺把木头联系买家,啊,这买家就是杉木。杉木对这批木头志在必得,兰大爷,高价进,高价出,他不用掏一分钱,从中牟利。这其中的一环环,一扣扣,都是蓄谋好的,叫俺钻这套啊?生意上俺是没少赚,可有一种叫人耍手腕耍戏的隐痛。这二掌柜啊,百密有一疏,千虑有一失,只看到了钱眼儿中的利了,没看到钱边儿上的阴谋啊?俺为了道义,却输在利上了。”

“车同辙,马同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同类,不同族,不同宗,同宗不同家,同家不同床,同床不同心,同床异梦也!生意场上无父子,处处是机关,多长几个心眼儿,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你大舅和二掌柜太急功近利了,又太相信了兰会长哥们了,才上杉木圈套的当。这杉木背后有高人,又能审时度势,在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中才会险象环生,成了这场血雨腥风博弈中的赢家。东洋人哪,眼光远着呢。别看眼前不争一时之利,其争夺地盘作垄断才是野心上的鲜花一朵啊!大少爷呀,你在资本上才刚刚步入原始积累,与杉木原始积累后的扩张,还是心有余力不足啊?慢慢来,万事开头难,你头三脚踢的很对路,也很成功,路遥知马力,就看你能不能抻住长劲儿,别像李自成能打江山坐不了殿,成了牛打江山马坐殿的败局。你要在巩固中求发展,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把德增盛的柜台垒砌得牢如盤石,坚不可破。”

“这‘高人’你指的是邓猴子吧?”

“正是这人。这人啊,心术不正,搞歪门邪道有一套。赤眼蜂这玩意儿啊,把个个儿的蚱下在松毛虫卵里,祸害人,寄生性很强,马脚包裹的很严,一般人是很难识破他的假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狼和狈嘎伙,那还有好吗,不都说狼狈为奷嘛!二掌柜扶佐你,这二诸葛,胸有六韬三略,必定离不开拿算盘拨拉珠子,都在框框里。所以我说啊,大主意,你还是得自个儿拿。这样,才会日明月亮,不至于成了事后诸葛亮。”

“钱叔教诲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俺还要谢谢钱叔的鼎力相助,使我咸鱼大翻身。”

“虚假了你,客套啊?”

“这话俺知道对钱叔说了牙碜,可俺憋在心里也不好受,鲠噎在喉,不吐不快呀!”

“你啊,也学俗气了!”

松花江两岸已是银装素裹,风光无限了。冰封的松花江,像精雕细琢的蜿蜒玉带,千姿百态,冰雕如画,玲珑剔透。树树插插的冰块冰凌,有如孔雀开屏,有如雄鹰展翅,有如猛虎腾跃,有如陡峭峻岭的山峰,有如苍松翠柏,有如少女顽童,有如百葩斗艳,有如情侣勾肩搭背缠绵窃窃私语,有如哈哈镜……在冬日的阳光下,那么璀璨夺目。

吉德忙过秋末冬初的紧张时刻,松口气的抱着膀儿,欣赏地看着倚在冰砬子的小鱼儿。

一整只兔子扒下皮做的洁白兔儿帽儿,包裹着一团盛开的桃红李花嫩生生的鸭蛋圆脸儿,诱人的眼神在长睫毛中放电的煽情,红唇启开着两排整齐受看的皓齿,银喉串铃的咯咯,“德哥,别用那种眼神瞅人,淫邪邪的,怪叫人难为情的。”吉德嗤溜一笑,“你小蹄子啊,煽情还说俺淫邪?”小鱼儿从冰砬子上捧起一捧攥实了的雪球,咯咯地打向吉德。吉德顽皮的没有躲闪,而是张开翅膀昂头挺胸的迎向散花飞扬的雪莲花,“啊——”扑向小鱼儿。小鱼儿躲闪不及的撑着两个胳膊肘噗噗双掌(手戴棉手巴掌),“啊啊”的迎挡着吉德羝羊的扑抱,“咯咯……”小鱼儿像只小羔羊遭到了吉德的毒手,搁唧得小鱼儿口中喷着一团一团的香雾,杨柳滴翠,娇滴滴唏嘘。

“住手!”

陡然一声乍吼,唬得吉德停住手的一愣。

“咯咯……”

小鱼儿像只狡猾的小兔子一样,嗤溜了!

“咯咯……傻瓜!”

吉德是大儒雅士擤大鼻涕,不雅而难堪,“雕虫小计,你就骗俺一哏喽?小蹄子,俺非活吞了你不可!”饿虎雄鹰,吉德在镜子般的冰面上猛一蹬脚,花仙子似的小鱼儿彩凤展翅的一个滑出溜,旋滑出老远。再看吉德呢,张撒两只大脚板儿,在冰面上劈裆拉胯的耍开了狗坨子,张张仰仰的张脚奓膀。小鱼儿打小在冰上玩惯了打出滑,如鹤驾云如鱼得水的滑动两脚,燕雀自如,嘲笑的“咚咚恰,咚咚恰,德哥像个大丑鸭,离了水,上了冰,两腿劈胯大傻瓜……”吉德虽生在渤海边儿,不识冰滑的要领,可也是个皮子副大家,看小鱼儿戏弄他,就坡下驴,真的 “隆咚隆咚戗”的扭起冰上大秧歌。吉德笨拙的扭腰拧腚,滑稽的拱翘屁股猫哈腰噗啦双膀的学傻老鸭儿下蛋动作,叫小鱼儿大跌眼睛,逗弄得忍俊不止。

秧歌为媒的一个眼光的碰撞,叫邂逅的小鱼儿和吉德两人坠入情网。这会儿,在溜滑的冰面上,扭大秧歌行家里手的小鱼儿携手吉德,风为喇叭,雪为彩绸,脚为冰鞋,俩人花样划冰一样,扭着,笑着,欢畅的翩翩起舞。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体五脏对着天地灵气,天造一对情人,一切从一上起,马上就要歩入婚姻的殿堂。

“我爹说,家趁万贯,喘气带膀的活物不算,庄稼院最看重的是地,有啥不如有地,有地就有粮,有粮心不慌,做买卖这手进那手出的,亏挣的,都没准儿?东偏脸子我家有十垧上好熟地,我爹说给我作陪嫁。金银的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喝的,有两件就行了。”

“俺又不会侍弄地,他稀罕,就叫你爹留着吧!俺有买卖再有地,那俺不成了绅士商人兼土财主了?别介,你带车金条就行了,还好搁。”

一车金条是玩笑,十垧地嫁妆土改时可害了吉德。

“美的你?我爹这也是看你平常孝顺,才出手大方。我那尚武、尚文两个哥哥,他可一大子儿都没舍得掏?我爹说,有能耐,个个儿刨去。指爹指妈的,能指一辈子呀?对你,他是说啊,平常挂个马掌、买个铧犁,修个大车了,没少在你柜上拿钱,多陪点儿嫁妆,省得姑爷心眼儿堵得慌。”

“瞅俺这老丈人扯的,多外道?姑爷半拉儿,那点儿小钱儿还老挂在嘴上,倒叫俺像个小气鬼了?”

“君子明算账,小事儿积攒多了,也不好说,那会积怨成仇的。”

“小人度君腹,原来是如此啊!”

“我妈勤快归勤快,给我忙这忙那,就是心里老有事儿似的。瞅着,老高兴不起来的样子。她不会为我做小……”

“女儿娘的心头肉,小棉袄。你这出嫁,你娘嘴上不说,心里能好受吗?俺妹子腊花出门子那会儿,俺娘也是这样,嘴上老说,‘快走吧,别在家气俺了。’可背后,老个个儿偷偷抹眼泪蒿子。”

俩人玩累了,一委趴在冰面上。

“你爹娘咋不来呀,嫌我是一个做小的,不值得?”小鱼儿拿大眼睛往透亮锛儿的冰里看着,“那老三,可是姑舅嘎亲的亲上加亲哪?”

吉德有难言之隐,差在春芽身上,怕春芽想不开。

“啊,天冷路远,那大岁数了,来趟不易,等开春吧!你丑媳妇,咋得叫你见上公婆呀?”

“嗯,多近辖呀,你是怕你那春芽吃醋吧?”小鱼儿扭头抹着吉德,“牛郎织女,郎才女貌的,不干柴烈火,隔三差五也得热乎热乎吧?你怀里拥个如花如玉的月娥姐了,就饱汉不知饿女饥呀?春芽姐,这几年够苦的,不守活寡吗?要没你,人家春芽姐还有个指望不是?”

“指望?啥指望?”

“改嫁呀!”

“你小蹄子你……”

吉德说着,身子一滑凑近小鱼儿。小鱼儿手一推,拿话唬住吉德。

“别吵吵,你看冰底下,有鱼在游。”

“哪儿?啊,真是的呀!”

“那老大个儿,赶人了!你看你看,还拿大鱼眼睛瞅我呢,显贱的小样儿,摇头摆尾的。”

“是啊!这冰赶上玻璃镜了。”

“鹤发童颜,妈呀水怪!”

“哪儿?”

“冰底下。”

小鱼儿起身,一出溜,滑出冰面。

“咯咯……”

小鱼儿拍手的,瞅着还在冰面上傻愣的吉德。

“又雕虫小伎俩你?”

吉德爬起来,脚下一滑,造个大腚墩,小鱼儿乐得啥似的,一嗨哟喊直岔气。吉德这回跩奸了,两手划着冰面,打出溜滑的滑到冰上覆盖雪的地上,小鱼儿嘻笑的俯身搂住吉德,吉德一手把小鱼儿搂在怀里,嘴直往小鱼儿嘴上够,小鱼儿直躲闪,不叫吉德亲。吉德哪肯放过,小鱼儿急中生智,两手格唧着吉德,一翻身推开吉德,爬跑两步,站住脚,一转身,“走,咱俩到潘照相那噶达去,把合婚相照了。”吉德无奈地从雪地上爬起,勾着小鱼儿的背,牵过马,“你小鬼心眼儿,一看俺要收拾你了,你就妥滑的耍小伎俩。”

小鱼儿美滋滋歪头的一笑,“平杵平杵咱俩。哼,对付你这种大智若愚的人啊,只有小伎俩好使。”说着,小鱼儿要上爬犁,吉德说等等,“俺给你把狼皮褥子铺铺你再上。”小鱼儿看破了吉德的小伎俩,对吉德一笑,“你想以其道还治其身的小伎俩来骗我?嘿嘿,你趁铺皮子时,一屁股坐上,赶马就跑,撂下我,还你个聪明,嗯,美吧?”

吉德服了,这小鱼儿的头可不好剃,太睿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