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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刘三虎看凤儿走后,就忙迭的问:“金螳螂,咋回事儿,我那金蝉脱壳之计咋没奏效呢?”金螳螂说:“我和溜山狼出了坎子,过了江,穿过苏苏屯,绕过黑龙镇,经过赵家圩子,直奔李家堡子,好像有神开道似的,一路畅通无阻。回来也一样,没遇啥麻烦。只不过……”金螳螂瞅瞅刘三虎,又看看溜山狼,把到嘴边的话拿舌头卷巴卷巴又咽回去了。刘三虎追问道:“不过啥?别吞吞吐吐的比拉屎还费劲,快说!”溜山狼唬糙地说:“就说呗!啥能瞒过大当家的鹰眼?我不徕玄,十里开外能看见蚊子在配种,就说吧!”刘三虎急得骂咧地说:“奶子球的,净扯蛋,啰嗦啥,写(敞)开快说!”金螳螂被逼无纳,扭捏地说:“大当家的,是这么回事儿。夫人头天下晚儿就到了李家堡子,住在她叔家。亲戚里道的,邻里街坊的,一瞅拉了两车好东西,都像闻屁味的跟了夫人一屁后,围前围后的,嘘寒问暖,问这问那,再一一发送礼品,那帮人啥似的更颠儿了,把夫人捧得娘娘皇妃似的。夫人也作威作福一阵子,任凭那帮人奉承、恭维。夫人说,这是给当家的挣面子。给当家的挣面子,也就是给胡子挣面子了呗!我和溜山狼脸上也有光不是?第二天,一到夫人父母坟上,就坏菜了。……”刘三虎看金螳螂不说了,瞪圆鹰眼问:“咋啦?”金螳螂捅下溜山狼,“你说!我舌头不捋呱,说不好?”

溜山狼抬眼瞄下铁青脸的刘三虎,吓得直往金螳螂身后躲。刘三虎气的一拍炕沿儿,抬起啷当在炕沿下的一条腿,照金螳螂就是一个窝心脚,立马就把金螳螂踹得脸色发青,嘴吐鲜血,直翻白眼,噗咚挝倒了。

溜山狼两腿一软活,“噗嗵”就跪下了,忙哆哆嗦嗦嘴唇子说:“大、大大大、大当家的,息怒息怒!我、我说!我、我全说。邓猴、猴子,他、他正跪在那噶达给夫人爹妈烧纸呢。”刘三虎就怕这个,还怕啥来啥,叫溜山狼说破了,刘三虎能不生气吗?他一撺儿老高,“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溜山狼忙爬过去扶起刘三虎,坐在炕沿上。刘三虎捞过斗枕(方形枕头)醢向溜山狼,随手一个耳雷子掴在溜山狼的脸盘上,立时溜山狼嘴丫子拉拉淌下鲜红的血。刘三虎醋劲儿大发,火冒三丈,像野兽一样吼叫,“邓猴子,我****妈的,你个贼心不死恬不知耻的王八蛋,欺负人欺负到你爷爷头上,我非千刀万剐了你才解心头之恨!我啖你的肉,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嚼了你的骨头……你俩个饭桶,咋没一刀宰了邓猴子,啊?咋不一枪崩了邓猴子,啊?宰了,崩了,好拿那王八蛋的人头祭奠我那冤死的没见过面的丈人、丈母娘啊!这也好给凤儿,报仇雪恨哪!这世上我最恨的就是邓猴子,你俩不知道吗?我顺水蔓啥都能忍,就不能忍邓猴子还打凤儿的主意。这世上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不共戴天!”刘三虎余气未消,又狠狠地踹了金螳螂和溜山狼几脚,喘着窝心气,一屁股瘫坐在炕沿上。

凤儿正哄俩孩子玩儿,听见这边吵吵骂骂的很凶,光脚就领两孩子跑过来,一瞅这架势,就傻了眼,忙拉两个儿子给刘三虎跪下,“咋啦当家的?”刘三虎也不瞅凤儿的,拧脸降两度调门地说:“咋啦,你干的好事儿,你去问那王八邓猴子去,我知咋啦?”凤儿一听,马上醒过腔来,忙辩白说:“当家的,天地良心啊,我们那是碰巧了。”刘三虎一唬嘘,“我们…….”凤儿马上换了另一个腔调,“当家的,别说你有气,我比你气还大,当时眼睛都红了。我上去是又打又骂,挠烂了他的脸,挠得血葫芦似的。那老王八蛋,一手都没还,任凭我打我骂。我打够了,骂累了,就昏死在我爹妈坟头上了。真的!这是真的!当家的你别往歪了想,我也不知道邓猴子他那天也会去呀?你不信,我对灯起誓!不,我拿我两个儿子起誓,我要事先和邓猴子约好了或还有一腿,天打五雷劈死我!我让我两儿子……”还没等凤儿说完,刘三虎“啪”一个巴掌搧在凤儿的脸上,两个儿子哇哇爬起身子护着凤儿的抱着,“妈!妈!爹,妈嘴出血啦!妈!妈!你咋啦?”

瞅两个小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叫,刘三虎内心很矛盾,一甩膀子跑出屋,来到桦树林子的悬崖上,冲着空旷的远野山林,“啊——”的狂喊,震得白雪从树杈上掉下来,也没有消化他心头的妒火。他仇恨与悔恨的一巴掌拍在大树上,震得树窝里的沙半斤(鸟)一头从窝里掉了下,砸在他的脑瓜顶上,滑落到地上,他毫不犹豫的飞起一脚,踢下悬崖。随着沙半斤的惨鸣,反过身,他后悔不该打已是葫芦里蚂蚱的凤儿,咋能怀疑凤儿对邓猴子旧情难忘是约好了的呢,哪有那可能的空啊?凤儿没错,这手才欠呢!真应了那句话,有了爱,才有了恨。这是刘三虎在那几个死鬼身上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太稀罕凤儿了。刘三虎这种悟道,更恨邓猴子了,罪过在不赦的邓猴子。他决心除掉邓猴子这个祸害,不再犯手下留情的错误?

刘三虎想借凤儿上坟,对草上飞使的计谋,草上飞黑瞎子吃大枣没勒那个核,是草上飞的狡猾,还是草上飞压根儿就没想对凤儿下手呢?金蝉脱壳没有引来飞蛾扑火,叫刘三虎很是失望。百密一疏,刘三虎咋也没想到邓猴子会又搅局。这是偶然,还是邓猴子有意蹚这一脚,还是……

其实刘三虎不知道凤儿和邓猴子,在凤儿爹妈坟上邂逅,是山田捣的鬼,而牵怒于邓猴子。山田知道邓猴子和刘三虎以往关系不错,抓住邓猴子想见凤儿的心理,猫上凤儿上坟的须子,就上演了坟上的一幕。山田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通过邓猴子和刘三虎的情仇,离间他俩的关系,使情仇变敌仇,不叫他俩人勾结抱团,好分而制之,便于驾驭。这把火能点燃,一个是邓猴子知道凤儿是叫刘三虎劫去的,还眷恋着凤儿,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系刘三虎老大一个疙瘩,老惦记把凤儿从刘三虎虎口中夺回来。一个是刘三虎醋意的荷尔蒙膨胀,又非常稀罕凤儿,不叫王八气十足的邓猴子再翻个个儿的盖子,防着邓猴子想重新夺回凤儿的狼子野心。山田打凤儿这张情敌的王牌,还真百发百中,叫邓猴子和刘三虎上当的摽上了劲,都想借个个儿的力量有机会除掉对方。

金螳螂和溜山狼爬起来,扶起凤儿,拉起两个孩子,“夫人,大当家的一时火气,还请夫人想开些。”凤儿给两个儿子抹着泪,“叫两大梁跟我遭罪了。”

金螳螂和溜山狼出了屋,在悬崖上找到刘三虎。二当家的这时也来复命。巧了,三当家大鼻子也派喽啰报信,说已拿下了草山飞在兴山的煤窑。

“啊,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啊!”刘三虎消了气,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大鼻子还真有两下子,没用你二当家的调虎离山,三当家的就得手了。哎二当家的,你马上去兴山,在煤窑十里地烂泥沟布防,别叫草上飞杀了回马枪,夺回煤窑。”刘三虎看二当家的去了,恶狠狠地对金螳螂说:“你俩知道我为啥打你们吗?”金螳螂说:“没杀了邓猴子。”刘三虎说:“对了!你俩多带些弟兄,去把邓猴子给我抓来,我要当着凤儿的面儿,亲自宰了邓猴子,祭奠她父母的亡灵!”

金螳螂和溜山狼兴师动众,点了五、六十个喽啰,怀着因邓猴子蒙受耻辱的刻骨仇恨,下山过江,埋伏在杉木贮木场的下坎道口两侧高薅草小树丛里,守株待兔的等着邓猴子。

天还没杀黑儿,邓猴子由胡来和谭蛋跟随,从贮木场出来回黑龙镇,万万没想到刚出大门不到半里地,突然马遭绊马索马失前蹄,邓猴子从大白马上一头栽到道旁的雪窝子里,正好落在金螳螂和溜山狼埋伏的脚下,说时迟那时快,金螳螂一挥手,喽啰一拥而上,捆了邓猴子。胡来和谭蛋一看,扭头就跑,没忘了扬起驳壳枪朝天搂了一梭子报信。喽啰上去摁倒了胡来和谭蛋,搭肩搂背也绑了。

“啊哈哈邓猴子,脸上还涂着伤药,看来叫凤儿挠的不清啊!”

“你们?”

“刘三虎!”

“啊?”

“邓猴子你就等下油锅点天灯吧,带走!”

邓猴子被搭在他的大白马马背上,夹在喽啰中间,下了江坎儿,奔江北跑去。

在绕过一个小江通时,金螳螂遭到了山田特别班的猛烈伏击,打得金螳螂措手不及,晕头晕脑的弄丢下邓猴子和胡来、谭蛋,逃回山寨。

刘三虎这回对金螳螂和溜山狼没打没骂,只是哈哈的面对金螳螂和溜山狼的无能,“天不灭曹,愿谁呢?留着,再叫他多活几天。”

山田这一挑拨一搭救,叫三心二意不太尿山田的邓猴子,死心塌地的成了山田的爪牙。

刘三虎筋筋起身,盘腿坐着,脸抽抽的像下山饿虎的恐怖,眼眉吊着,眼神像箭似的不打弯儿,咧嘴错牙,点着金螳螂和炮头、粮台、水香、翻垛的、秧子房掌柜的、花舌子、插签的、字匠八大金刚,“听见了吧!攻进黑龙镇,先杀了邓猴子这个王八头,拿人头祭奠我那冤死的岳父岳母大人,替夫人报仇!夫人说了,那就是我说的话,听见没有?”

“听见了!”

“我想好了。你们下去准备一下,这两天选个吉日,就攻打黑龙镇。”刘三虎死眼黑脸的下达命令,“不都骂咱江北胡子六亲不认的山牲口嘛,咱就牲口一把,叫黑龙镇的娘们全揣上咱胡子的崽子,我看谁还骂咱是六亲不认的山牲口了,都叫它挂上血亲,哈哈……”

“大哥,古有沉鱼落雁羞花闭月,黑龙镇里也有四大美女。春芽淑美、柳月娥俏丽、小鱼儿俊美、月容浪骚,还有美拉丢的老毛子姑娘艾丽莎、糯糯靓女日本娘们百惠子,多的数不过来。”金螳螂如数家珍地向刘三虎说,刘三虎正脸的瞅着金螳螂,眼珠儿向凤儿一滑,“那些破娘们能跟我的凤儿比吗?凤儿是天上飞的凤凰,地上盛开的牡丹,那些娘们说再好点儿,也就是鸡窝里趴窝的老母鸡,等攻下黑龙镇哟,秋高马肥,咱叫弟兄们搂鸡抱鸭,都秃噜喽!是炖、是煮、是烤、是蒸、是焖、是烧,随便开荤三天三宿,揣上崽儿我当爷爷!”

这天,风急天寒,嘎巴的冷。天刚发白,刘三虎从凤儿的热被窝儿爬起,穿戴整齐,拈草占卜,摇卦抽签,杀鸡祭刀,亲率四路五百兵马,杀向黑龙镇。

刘三虎临行前,搂着凤儿又亲又啃的,大有霸王别姬的味道,稀罕了一顿,出门上马。

经过大半天的爬冰卧雪的奔袭,刘三虎把黑龙镇团团围住,等待和山田约好的天杀黑在动手。

二当家除攻取东门外,还设伏防备东边儿马虎力山草上飞的偷袭。一攻一守,将面临腹背受敌。能堪此大印的,刘三虎掂量再三,非二当家的莫属。这二当家何许人也。二当家的,是个老奸巨滑而又老谋深算的老牌胡子,胡子们都管他叫白脸曹操,和刘三虎一起揭竿起绺子,是刘三虎的拜把子兄弟,大炮头。此人小矮个,墩墩实实,脸白,五十来岁,懂点儿阴阳八卦,会掐算点儿啥,鬼点子又多,还有点儿武把操,刘三虎有啥大动作,都是他出谋划策。

三当家的攻取西门,背后是通往东兴镇的官道,得防备东兴镇官兵来救援。这三当家的也是刘三虎的把兄弟,人送外号大鼻子,施‘翻垛的’活计。此人残暴凶狠,杀人不眨眼,爬山钻林跟号称穿山甲的刘三虎不差上下,都是穿山甲的本事。打家劫舍最拿手,哪次也不‘走空’。长的最突出特点是大鼻子,略略微微有那么点儿鹦鹉嘴的勾儿,抠喽眼,撅撅的驴嘴,魁梧高大,行事猥亵,说话娘们腔娘们调的,好犯贱。

四当家的攻取的南门,背后是通往笔架山、福利屯、双鸭山煤矿的官道,几下的官兵和警察哗变,早蹽杆子了,无需防备。这四当家的是个小绺子当家的,人送外号大灰狼,后投了刘三虎,拜刘三虎为大哥,在刘三虎绺子里施‘水香’活计。此人阴险毒辣,好打小算盘,有便宜就上,不干吃亏的事儿。咬人从不呲牙,蔫巴下口,跟恶狗狐狼一样。在刘三虎眼里,不太吃香,叫刘三虎吊眼梢子。

这北门是黑龙镇水路交通要道,向来有重兵把守,离兵营又近,刘三虎亲自统帅最得烟抽的得力干将金螳螂攻打。刘三虎负责攻城,金螳螂埋伏在黑龙镇和鱼皮三老窝子江沿村的中间桦树林里,防备鱼皮三趁机背后偷袭。

刘三虎和山田约好除作内应外,护场队配合金螳螂夹击鱼皮三。

一切都在刘三虎的运筹帷幄中。

“叭”一声意外枪响,打乱了刘三虎枪响为号的得意布暑,不得不提前开始攻打黑龙镇。

原来是这样的。

隐藏在北城门“惠及商民”大石碑塔后面,五十多丈远小桦树稞子里的一个喽啰,早上吃炖大肥肉吃多了,坏肚子,要拉屎。他又不能挪窝儿,憋的啊,忙褪下裤子就在原窝儿蹲下,撅伏的穿开了稀屎。那都憋啥样了,还顾及这想那个的,不管不顾,“嗤”的一泻为快。这稀屎星子带着地上的雪星子,就溅到隐蔽在这个喽啰后面一个喽啰的脸上了。那个喽啰,恶心的抹着脸,呸呸的就发了火,拿冰凉的枪口,捅向拉稀那个喽啰的屁股,那还不扎约?那拉稀的喽啰,拿手使劲儿一甩搭拨拉开枪口,枪都顶着火,就走了火。

这下子,惊动了驻扎在黑龙镇的东北军中队的守北城门的大男孩儿和傻大个儿两个站岗的,两人忙鸣枪报警,把城门关上。

刘三虎******破口大骂,已暴露,还等啥呀,当机立断,从雪地爬起,举枪朝天连放三枪,攻城就打响了。

靠北城门不算很远兵营中的东北军队长郝忠,听见枪声以为小日本打来了呢,连忙集合队伍,冲向北城门,就在城墙上摆上了阵势,两下短兵相接,就爆开了豆儿。

吉德在柜上看老账房和仇九扎账,影绰的听城北有枪响。这时,大街上铜锣敲得咣咣四处响,还伴着敲锣人不是好声的破锣般的喊叫,“小日本打来了!小日本攻城了!……”吉德愣了下神儿,“坏了,真打来啦?仇掌柜,快把账本锁好。”说着,跑到前厅柜台,“伙计们,快关门!快关门!牛二,你留下看铺子。剩下的拿家伙,跟俺快上城墙。”吉德拎着镜面匣子,冲出大门一听,东西南北都有枪声,就解开门旁柳树上拴的不知是谁的马,骑上直奔镇衙。

吉德跑到中心塔,一大街上的人,成了一锅粥,慌不择路,妈呀娘的乱窜乱跑。

“叭!”

吉德朝天放了一枪,人们一下被镇唬住了。吉德豁亮一嗓子,“俺是城防民团团总吉德,都不要乱跑,没事儿的回家!回家去!是城民防团的团丁,操家伙,都上城墙上去,保卫咱黑龙镇!”人们有了主心骨,没事儿的散开跑进了小巷胡同,团丁手操刀枪剑戟涌向四面城墙。这时,从东边大街跑来一匹人马,高喊:“江北胡子刘三虎攻城了!”吉德一看是彪九,“师哥,不是小日本呀?”彪九兜住马头,“吁!吁!师弟,是刘三虎的江北胡子,来了几百号人,从四个城门围攻呢。东北军一百多人和保安团一百多人全上了,还有红枪会大刀会也上了,怕是顶不住啊!我已叫商会巡察队除在江沿儿码头看仓库的外,为防城里有人趁机捣乱,几十人全叫我分派到各商铺去了。”吉德一挥手,“俺去找崔镇长。”跑出不远,又兜回马,“哎哎师哥,日本街那擓?”彪九说:“山田一早就出了北城门,日本街那些商户能咋呼哪去?”吉德说:“山田跟刘三虎一直眉来眼去的,早勾结一块堆了,不是胡子抢地盘那么简单,咱不得不防啊?”彪九说:“我抽几个团丁过去。”吉德听后,奔了镇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