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盛瞅见屋地八仙桌上摆放着一盆,枝桠横卧,呈垫状的,又叶大光亮的花卉,跟路过桦树林子时野地里长得一样,就问:“关嫂,这景泰蓝花盆里栽的啥花呀?”关嫂说:“啥花?贫贱不富贵,可皮实了?咱这的满山遍野都有,冻死迎风站,耐寒。叶子,在寒冬里也不黄也不落,叫牛皮杜鹃。开花儿才好看呢,就像姑娘家插头花似的,都集聚在枝顶。更奇的是,花初开时是米黄色,开后逐渐变成了白色。这牛皮杜鹃,只有咱这关东长白山这一溜子才有,你们关里山东家那没有。有那杜鹃花也太娇惯,太暖和气了,不爱长,白扯?”
吉盛一听关嫂说这花也叫啥啥杜鹃,心就澎湃得乱跳,关爱的抚摸着翠油油碧澄澄的大叶子,木木的遐想,心说:多叫人疼爱的杜鹃呀!俺好想你身上那杜鹃花蕊的醇香。杜鹃,杜鹃,俺好想你啊,你还好吗?
关青山进屋说:“山子他妈,今儿个你得露一小手,叫远道而来的仨小爷们尝尝你的手艺?”关嫂谦顺的说:“露不好,还不成了漏勺了?嗯,水孕天赐,就江水炖江鱼,红烧个大鲤子。再刹个生鱼。这可是咱这儿的拿手菜。嗯,再弄个大雁炖土豆,炒几个菜,焖一顿粳米[大米]饭吧!山东地界净吃面食,换换口味。”关青山惺惺惜惺惺的瞟眼关嫂,逗趣地说:“你真舍得了啊,那粳米可金贵呀?”关嫂一抿嘴说:“膏药啊,尽贴疖子,谁有粉儿不往脸上搽呀?金贵的东西,得给金贵的人吃。你个土包子,就吃窝窝头吧啊?小兄弟,你们跟你青山大哥唠吧,我生火做饭去。”关嫂叮咛山子照看妹妹几句,就扭身子出了屋。
关青山坐在炕沿捞过了烟笸箩,装着烟袋说:“缸里有水,北炕那搪瓷盆是洗脸盆,水洗洗吧!”吉盛点着头,拿盆水去了。关青山抽着烟说:“咱这噶达,依山傍水有肥田,你说能不是风水宝地吗?即种地,又打鱼,还狩猎,只要肯吃苦,活泛着呢。可啥事儿,没有尽善尽美的。就拿伺弄这水稻吧,咱就不如高丽人。近两年,珲春老荒山宁沽塔那,来了一伙儿高丽人。据说是‘忠烈队’的。反日,遭人追捕,才逃咱这噶达躲了起来。在低洼沼泽地里,修沟挖壕的,平整土地,引松花江水,种上了水稻。这水稻,先在暖棚里育秧,等雪融冰消开化了,打上土埂,一池子一池子的灌上没脚面子的水,把秧子插进泥水里。平常看看水,薅薅稗草,比大田好伺弄多了?等扬花灌浆,水一撤,拉了,舀出的粳米,雪白雪白的,肉头的可好吃了。咱们吃点儿粳米,赶上淘换药引子了?跟高丽人撺掇点儿,可费老死劲了?咱家那袋粳米,是我拿山里采的野蜂蜜,串换的。他们人,愿喝蜂蜜水。这水稻啊,咱们是干眼红不会伺弄呃?这帮高丽人可栖堆儿了,大裤裆兜水挡风,一点儿音儿也不透给你?前院李老四,好不容易花大价钱,从一个姓朴的高丽人手里弄点儿稻种,开荒一块八亩多地的水田,满心到秋吃上一顿粳米饭吧,没等到秋,不得了啥稻瘟病,全瞎他姥姥屎的了?高丽人这个乐呀,琢磨不透,可古董了?哎,不说了。我得找几个拉脚摆船的哥们,琢磨琢磨你们咋个走法。到黑龙镇,离这还有好几百里路呢。那段路更厌恶,绺子多不说,他们多年相互打打杀杀,结仇积怨太深,你想吃了我,我想吞掉你,像狗似的,见面就分外眼红,谁也不让谁。你这个绺子疏通了,那个绺子肯定收拾你?孙悟空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就你是脱皮虫有千层皮,也得给撸出肉来?”吉增突噜着头,洗着脸,听关青山说的话,太长别人志气,灭自个儿威风,甩个水淋淋的头,空手攥拳头,穷横地说:“怕啥?咱有枪!不行,就放倒它两个,奶奶个孙子的?”关青山走过来掐住吉增的脖子往下一按,开着玩笑说:“你就知道龟杆儿硬戳,我沁死你?哈哈,狐狸沟打死那俩,我还担着心,捏着汗呢,你消停的吧,别再惹祸了?你们全须全尾到了黑龙镇,我这当大哥,也就去了一份悬着的心了?”说完,蹙眉长叹。
吉盛说:“青山大哥,不用犯愁?车到山前摸路走,船到桥头欻空过,俺心都长翅膀了,恨不得一下子像‘海东青’一样,飞到大舅身边儿。”吉盛说到这,突然想起啥,忙冲关青山嚷嚷:“哎,青山大哥,你不说你家有‘海东青’吗,快拿出来叫俺见识见识?”关青山前倨后恭的刚要吹嘘显摆,听见窗外传来熟悉女人说话声,忙推诿地说:“等会儿,有你看的。来贵客了,我得看看去。”说完,就忙迭的一阵风地走出去。
山子和小丽也跟了出去。
吉盛疑惑地顺窗户朝外望去,吉增抹着头,挤噄(kai)的爬到炕上,脸贴在玻璃上,朝身后摆着手,低声喊:“快!快!快来看。”又自言自语的念叨,“真叫大老孙说着了啊,小太太真来了?还领个小丫头片子,还真有点儿像青山大哥呀!”他又左瞅右看的,对凑过来的吉德和吉盛说:“你们看,看见那疙瘩鬏盘在头顶上、插龙凤金簪子,穿着镶边对襟、绣着海东青、翠绿夹旗装的娘们没有?那就是贝勒爷外宅的小太太。瞅青山大哥那犯贱样儿,相好的。”吉盛瞥眼吉增问:“你别瞎掰啊,蒙啥呀?”接着又惊讶的小声喊:“娘哟!哎哎,快看,从车棚麻袋里掏出一大包东西。哎哎,打开盒子了?女皇牌香水香粉,俄罗斯披肩,广东香云纱套装,都够贵重啊!还有小女孩儿穿的洋毛子样式的迷你裙……云锦缎绣玫瑰棉旗袍,还有小马夹。啊?貂皮裘衣!”吉德说:“管看,别吵吧!哎,关嫂过来了。”吉盛说:“关嫂那样儿,也不像啊,嘻唔的,没一点儿醋味?你瞅,那娘们递给关嫂一个红包,沉甸甸的。大洋,买东西的钱。关嫂还谦让呢,收了。”
吉德“嘘嘘”的制止着,拿食指,指着说:“关嫂伸手向青山大哥要啥呢?哎,青山大哥拿尖刀,撬开一块车棚板儿,啊?”窗户玻璃面积太小,视线够不着,看不清。吉德猴儿的蹿下地,飞样儿的到外屋门口,就着门缝看,关青山拎着个小铜环儿,拽起镶嵌在车辕里的一块小木板儿,槽牙口里装着满登登白花花的一下大洋。吉德心里叫响:哦囔!俺说呢,卖了一车的皮货,咋没见钱呢,原来猫腻在这呀?他提提裤腿,抖抖,不细听,听不出来,有微小银元碰撞的响动。心说:春芽呀,你藏钱觉得你鬼道,也就是小打小闹的小把戏,小巫见大巫了?哦,马车那么颠簸,咋没听见大洋有啥响动呢?是俺没往那块儿上想,才没注意听?不对!那哗啦哗啦的,咋的也能听见啊?荒啷荒啷,啊?铜铃铛!荒啷荒啷,弥盖迷彰,妙!真乃茅庐藏卧龙,山野有凤雏,实践出真智,没路显才俊!啥胡子蟊贼呀,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青山大哥这一手,哪个不得甘拜下风啊?
吉德揭开了满心疑窦,背身倚在门框子遐想。
“吱嘎”房门拉开,关嫂两手蹭着花围裙,笑得一团花的走进屋。吉德赶紧抓起靠身边儿水缸上水瓢,装作水,“啊,关嫂!”就跟关嫂身后,往里屋走。“大兄弟呀,瞅我这臭脑子,净忘事儿,闲身别闲嘴呀?咱这还有嘎嗒牙的,你们先占嘴儿。”关嫂回头说着,迈腿进了里屋,瞅见吉增和吉盛,卧躺在炕上,“这咋都撂倒了呢?”说着,揭起万炕的帘子,从里面掏出个精巧的柳条编的簸箕,往地上八仙桌一放,“这有咱上山采的榛子和松籽儿,可香了,尝尝新。就是咯牙,得有好牙口。”吉德扒拉几下装睡的吉增跟吉盛,“懒骨头!”伸手在簸箕里挑颗榛子,放进嘴里,用力合颌一咬,“咔嘣”一声,咬碎榛壳儿,吐在手掌心里,挑出黄秧饱满的榛仁儿,放回嘴里,咀嚼几下,喷着香气说:“酥脆油香,好吃!”关嫂笑眼瞅瞅懒洋洋爬起的吉增和吉盛,冲吉德舞眉弄眼的说:“你们吃着,山子他爸,送前身主家贝勒府的小太太去了,捉溜找人搓咕搓哝你们的事儿,饭好也就回来了。我就不多嘴了,锅里还炖着菜呢。”吉德嘴里嗑着松籽儿说:“那你忙吧,关嫂!”说着,把关嫂送到门口,关嫂回身明人透亮似的扔个鬼魅魅的眼神,又朝吉德笑笑。关嫂这一表态,造得吉德狐疑鬼惑的进了屋,冲吉增吉盛一吐舌头,“多玄!没漏啊,关嫂咋那样个情愫瞅俺呢?她是不没事儿找事儿,借茬儿,来察看咱们看没见才外面发生的事儿呢?”
吉盛装成大咧咧的样子说:“大哥,你别疑神疑鬼的?看出来能咋的,人家压根儿也没想背着咱啥?是咱们偷窥,作贼心虚。不就那点儿咱认为是秘密的吗,敞明了,谁还再乎啦?”说完,看山子跟小丽进屋来了,拉过一起嗑榛子和松籽。
吉盛问:“山子,你几岁了?”山子张着长得酷似妈妈的嫩白俊脸儿,腼腆地说:“我十岁。小妹不到四岁,还差五个月。”吉盛问山子,“你跟小妹不搭肩,咋差那么多呢?”小丽楞瞪酷似爸爸的大眼睛,翘翘着小嘴,咿咿呀呀的指着天棚说:“我、我上边还有两个哥哥,生病死了。我、我没见过。”山子一翻双眼皮,嗙哧小丽,“小人儿!你见过,你见过你就是我姐姐啦?”小丽自觉矮一头,带有陪礼的表情,软声软语地说:“我、我可没说上、上你头上去?哥,别老生气了,那会长粗脖根儿的?你是我的保护……嗯,神!”山子显露天真,呵呵地说:“这还差不多。”吉增懒在炕上说吉盛,“老三,都累稀汤了,你还有闲心和孩子粘牙,真有精神头?”吉德觉得两个小孩很好玩儿,嗑几颗松仁,分别喂到山子和小丽嘴里。
小丽嚼着松仁,眨着亮晶晶的眼波,幼稚又可爱地说:“叔叔乖!”山子扒着小丽爱耍乖巧的短,“给你松仁吃你就说谁乖,那我和妈呢?”转而神神的夸耀,“大叔、三叔,我告诉你俩一个大秘密。这松籽儿是我和妈妈,上西山采的。妈说,这松子,也叫海松子。顶好吃。滋润皮肤,延年益寿,还治骨节风、头眩。散水气、润五脏、补少气、湿肠胃,逐风痹寒气呢。”吉盛点着山子的头,“这小嘎豆子!”山子美滋滋地接着说:“打松塔,可好玩儿了。妈妈拿根大竹竿子,打那高高大松树上的松塔,一个都有二大碗那么大。我呢,在树下捡妈妈打下的松搭,然后装进袋子里。一大群松鼠,围着我和妈妈,粘乎乎的团团转。一会儿爬上树,一会儿蹿到地上,没闲的时辰。趁你不注意,绷起一个大松塔,就跑到一边儿,坐在那儿,用嘴嗑,又用前爪扒的,露出松籽儿后,举得高高的往地上一墩,松籽儿嘣得一地,它俩前爪儿,就飞快地,一粒儿一粒儿,捡起来放进嘴里,嗑掉壳儿,吐出。那快的啊,人不行?吃的,可香了。一个大松塔,好几百颗松籽儿,不大一会儿,地上全是松壳皮了。围着一堆儿松壳皮转悠一圈儿,看有没落下的,可仔细了。然后呢,又蹦跳窜回来。你说,把我气的呢,撵了这个,那个又来。忙得我是,东一头,西一头。后来我也奸了,盯住一个,撵出屎的撵。松鼠一着慌,哇,绷的松塔掉到地上了,我紧跑两步,想夺回那个松塔。嗬,那松鼠可奸滑了,它用前爪儿,顺坡扒拉。一扒拉,那松塔就滚出老远。它还边扒拉,边回头回脑瞅你,像耍你玩似的。气得我使足劲,眼看到了近前儿,我一扑,把松鼠扑到怀里,没压着松鼠,松塔硌了我的胸脯,疼得我直呲牙咧嘴。它在我身底下直顾拥,我两手一拢一掐,肉乎乎、毛茸茸的。我抓起搂在怀里,稀罕的亲它一下。妈呀,它爪子一挠,张嘴,拿前边的板牙咬了我一口。一疼,我就撒开了手,它侥幸的跑了,爬上树,还爬一爬,停一停,老瞅我。我气的爬上树,撵它。脚一滑,吧唧咔(摔)下来,墩墩实实的,把裤子挣开个大口。我妈妈见了,乐得跟小丽似的,还埋汰我说,‘我儿子真能,还穿上活裆裤啦,凉快吧!’”吉德、吉盛听了,抚掌大笑。
吉增也“哏哏”乐得从炕上爬起来,搂着山子的脖子,“凉快!”小丽撑着小红脸说:“还有脸说呢,丢人!”山子绷着脸,没有乐,吹嘘着说:“我气打心中生,一顿拳脚,打得那帮松鼠啊是遥哪逃命,都爬到树上,当起孙猴子了!”小丽顶上一句,“哥,你说错了,不是孙猴子,是孙悟空!”大伙又乐了一阵。
吉盛夸奖地说:“这小嘴儿,八哥似的,真能白话?”吉德喜爱地问:“山子,念书没有?”山子说:“在前院张先生那念《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还有《弟子规》啥的。一年得交好几斗苞米呢。我爸打着啥好嚼裹的,都是我颠颠的送去孝敬先生。那老头儿都‘退’牙了,狍子腿啥的能啃动吗?爸就说我,‘你管啃动啃不动呢,就是撕着吃,咱当弟子的,该孝敬还得孝敬?那是你先生,比父母都尊贵,小孩伢子啥也不懂?’我说我知道,儿身子受之父母,儿学问授之先生,要像孝顺父母一样孝顺先生。”吉德很有感触地说:“这孩子啊,念书和不念书就是不一样。你瞅傻哥家的大毛和二毛,就知道屁哄哄的,那嗑唠的贼溜。‘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教之与不教,雪里蕻炖豆腐,就是两路。士、农、工、商,干哪一行,都得识字念书。士为官,农为耕,工为业,商为利,读书必为启迪。读书就是一把钥匙,能打开人的心灵。水归一脉,火走一经,各入一道,要不咋说青山大哥俩口子有正事儿呢?”吉盛摸着山子的头问:“《千家诗》你会背哪首?”山子嗯嗯的,骨碌骨碌好看的一双大眼睛,鬼鬼道道的一笑,“我背一首诗圣李白的《静夜思》吧!”说着,朗朗的眯缝个眼,摇头晃脑,“‘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小丽也搅混,绊绊嗑嗑的跟着山子抢着背诵。背完,小丽扑闪大眼睛问:“三叔,你想家了吗?妈妈肯定会想你的。”吉盛心头一热,眼圈儿润湿了。山子说:“奶奶说,‘儿行千里母担扰,母行千里儿不愁;夫行千里妻牵挂,妻行千里夫不念。’”
“谁又浑扯呢?鹦鹉学舌!小孩伢子就这点儿能耐,学舌!奶奶叫你别缠磨人,你咋还嘎巴叔叔呢?”
关青山拎着扭尾掬头十多斤重的两条大鲤子跨进屋,嘴上接着山子的话尾儿,损着山子。山子鷿鷉(pì tī 比鸭小的黄褐色水鸟)似的耷拉下眼神,溜溜的搂过小丽,怗(tiē)显出怯懦,葳(wēi)葳蕤(ruí)蕤的样子。
关青山提溜起大鲤子,冲吉德哥仨说:“你们看这大鱼,活鲜鲜的。我刚从江沿儿大柳条围囤里捞的,还有十多条呢。咱这噶达的大鲤子鱼,老有名了,比你们那的海鲜都强百套?一会儿,叫你关嫂炖一条,再刹个生鱼,拉拉馋,尝尝鲜。再弄两口咱的陈年老窖,那锛儿巴的,齐活了!”关嫂跟腚儿颠踬(zhì) 的样子,过来说:“我瞅你拎鱼进这屋了,就熬摸你是来显摆了的。来,快给我,趁活着杀了,放了血,再抽了脊上腥筋,腥兴差多了。”关青山嘿嘿的把鱼递给关嫂,夸口的说:“你关嫂刹生鱼可拿手了,这圩子就属她了。贝勒府那小太太,想吃这口,都找她去。”关嫂呵呵地媚眼乱桄的扒哧关青山说:“别替我吹了,三吹六潲的,房盖都快叫你鼓飞了?待会儿,仨兄弟吃了,就知道咱手艺咋样了。”关嫂说完,走到门口,关青山朝关嫂身后喊句,“哎山子他妈,老把式他爹那老头儿,看我捞鱼,说他馋了,我给他捞了一条。”关嫂大嗓子“嗳”了一声,说:“知道了。”关青山坐下说:“我在圩子里转了一圈儿,找了几个哥们,一会儿就到,咱们坐一块儿商议商议。门坎再高也得迈,路在疙瘩也得走。没事儿,小鸡不尿尿,准有个道?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吉德不客气地说:“青山大哥,俺们两眼一抹黑,全仗你啦!”
屋里几个人唠着嗑儿,院里吵吵闹闹的来了几个人,关青山迎了出去。吉德、吉增和吉盛也跟了出来。
大老孙搡推着一个胡子拉挲的膀阔腰圆大侉个子,瞅瞅身旁像个大豆角子的高挑女人说:“大侉,咱家大豆角子,跟你家麻土豆,正好一盘菜。土豆块儿炖豆角,谁也别说谁,你谝哧谁呀谝哧?”大侉不让份儿的篙肩膀撞下大老孙,“咱家两膀前那玩意儿跟大老爷们‘平板车’似的,哪赶上大豆角子那玩意儿几子豆似的,瞅着都淌哈喇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