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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二侉子瞅瞅大丫儿的背影,追着黑影骂:

“找你那野汉子去吧,****!你老牛家没一个好揍,都是野汉子配驴揍的。你妈妈个腿的,我****家八辈祖宗!”

大丫儿摸黑瞎火的仗着胆,不顾枪炮的可怕,由南三道街照直朝北边儿二道街的瓦子胡同跑去。刚到了大十字街的街心口,大丫儿猫在塔下,就见北边大兵营那噶达火花四溅,手雷也爆炸起来,还有屁嘣似的小钢炮声,火光此起彼伏,一阵又猛一阵,大丫儿想趁乱赶到瓦子胡同,杀掉那个害人的魔头。看个究竟后,大丫儿身子贴着墙根儿,一溜儿小跑,没跑多远,拐进一个小胡同口,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拽住,拖进了胡同里。这突如其来的遭遇,吓得大丫儿心都要从嘴里跳了出来了。心说,完了完了,人没杀成,反遇着趁火打劫的色鬼了。大丫儿打小和圩子里的小子蛋儿们学了点自卫本事。大丫儿的自卫意识瞬间战胜了恐惧。她奋力反剪过身儿,一拳打在那蒙面人的下裆上,不偏不歪打个正着。那人哎哟地叫声妹子,就撒开手捂向下裆儿。大丫儿听这声音太耳熟了,好像是哥哥牛二。

“哥!是你吗?”

“不是我还有谁呀?你的身手好快呀,那黑虎掏裆下手可够黑的。妹子,快跟我走!”

不由大丫儿分说,牛二抓住大丫儿的手,大丫儿使劲儿甩开牛二的手说:

“我不!”

牛二愣下神说:

“你想干啥你?挺大个老丫头你不要命啦?疯疯张张的干啥吗?没看打起来了吗?枪啊弹的可没长眼睛,你以为过年放鞭炮呢?”

大丫儿拧着没挪窝儿,任着性子说:

“我要上美人寨,逛瓦子。找那吃里爬外的害人胡子,玩儿玩!”

牛二听大丫儿没头没脑说的话,一下子明白了,青乖子(青蛙)上锅台,你想热锅里逮老张(蟑螂)啊?

这时从小柳树下蹿出个人影,冲大丫儿说:

“等你去,黄瓜菜都凉了!晚三春了,宰个魂吧?”

大丫儿惊喜地问:

“是二娃子吗?”

又一个黑影从地缝钻出来,抖咝地说:

“牛二哥,快、快跑!老鸨子叫喊上了。”

大丫儿又惊奇地说:

“他三叔,你们这是?哦,把那胡子宰啦?”

吉盛显摆而又轻松地说:

“宰啦!”

二娃俏皮的说:

“嗯,俺仨一人一枪,头、心、裆,穿了三个窟窿。还倒贴咱四五百块赎金和一枝左轮子,这买卖做得吧?”

吉盛抖抖神说:

“你拉倒吧你,光溜溜的,打哪不好,非打那断子绝孙的命根子,多缺德!临了,阎王爷身边多了个太监,成全那老小子了。”

大丫儿石头落地,轻巧地说:

“太棒了!德哥是吉星转世,福贵之人呐!老天开眼,小鬼都帮忙。我想当回穆桂英,你们抢了先,显勤!”

牛二纳闷地问大丫儿:

“你咋知道这事儿的呢?”

大丫儿本想逗壳子,又一想,这不是逗哏的时候,就直说出原委:

“我去了柜上,仇九他知道你和小樱桃有一腿。他说你去了小樱桃家,我就撵去了。我到了,你走了。二侉子学了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我就来了,被你逮住啦!”

几个人,捋着小胡同,奔另个胡同跑下去,七拐八转的来到了灯明瓦亮的翠花楼门前,牛二几个人扯下蒙在脸上的黑脸布,卷巴两下揣进兜里。牛二扫了眼大丫儿说:

“你咋整,把那破菜刀扔喽!家你是暂时不能回了,各商铺大宅院,枪一响,警察都放了岗,说是保护,屁!只有到翠花楼躲一躲,听听风声。再说,大舅还等信儿呢……”

大丫儿喜滋滋地说:

“好啊!我正想逛逛瓦子呢。我倒要借机好好纺听纺听,姐儿们是咋样勾引爷们的。来,老三把你的鸭帽给我,娃子把你的上衣给我,啊,穿戴上,好一个花木兰嘛!”

牛二压低声说:

“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怕人听不见呀?就这样吧!进去别知声,眯着点儿?”

大丫儿指着翠花楼问:

“大舅也在?”

牛二气哼哼地说:

“在!爷们的事儿,你少管?你以为你真是花木兰呐?走,进去!”

牛二敲门,二娃扭头不见了吉盛,刚要招呼牛二,吉盛扑拉着两手的泥,跟上来了。二娃拿眼神问吉盛干啥去了?吉盛用手比划切菜动作,又蹲下扑拉扑拉土。啊,二娃明白了,点点吉盛,那意思,你小子,精的横草不过。枪炮声太大,还是老鸨子不敢开门,牛二拿拳头使劲砸了几下院门,楼里大门吱嘎开了,有人问:

“谁呀?枪的炮的,还有这个闲心扯这个?”

牛二不含乎的说:

“皇军查马胡子,快开门!”

老鸨吓的连连说:

“来、来、来啦!是皇….. 啊呀呀,是牛掌柜,二娃掌柜,哎哟还有三少爷,稀客!嗯这位……挺少兴的…..”

牛二褶着说:

“啊,妈妈不认识。伙计,跟包的伙计。”

老鸨那双眼睛多毒啊,瓦子里是不准女眷进去的。因怕良家妇女,寻夫挑衅,滋生事端。老鸨又上下打量一下大丫儿,对牛二说:

“你大舅正心绞魔乱地张罗要回家呢,对姑娘冷冷淡淡的没兴趣,君子呀!快进去安慰安慰吧,这枪炮的,多吓人呐?还回啥家呀,眯着再说吧!”

牛二说:

“这不家里惦记,才找来了吗?”

二娃瞅着牛二他们进了堂屋,打量站在门厅里十几个拿枪的叉杆子,开玩笑地说:

“嗬,荷枪实弹!这家伙,这帮大叉杆子会打枪吗?到真张了,还不吓麻爪喽?妈妈,你这也就解解心疑吧,谁来还用他们啊?姑娘们一脱裤子一敞胸脯啥都结了,啥硬的枪头子,不都得成了蜡枪头了啊?哈哈”

老鸨卖谝地说:

“那可没准,小鬼子可不吃那一套?他们有随军的那啥娘们,怕染上霉毒淫疮。咱这噶达姑娘可清汤白水的,干净。花业哪个月不找洋大夫来查呀,一点儿不埋汰,你们放心的玩儿,玩儿不好我倒贴钱?美人寨不肯花钱,老鸨叫警署弄去,没少抠馊,肥了谁,又害了谁?那帮下三滥,又野的要命,啥破滥客都接,不知祸害了多少人?”

二娃说:

“谁家酱碟,谁不夸呀?谁卖瓜,不说自个儿家的甜呀?待会儿,把你那头牌蝴蝶花叫来,陪陪我。我听说,崔镇长和吉大东家挨冷枪那回,民团老邪几个家伙来你这搜查,搜到蝴蝶花房时,蝴蝶花敞开怀,就把他们吓跑了。妈妈,有这么回事儿吧?”

老鸨笑得合不拢嘴说:

“有那么回事儿。就那老邪胆大,够尿的。那些都跑了,他绷着蝴蝶花那个啃哪,多狠实?后来,死缠赖脸的,拿不知咋抠馊的五块大洋,到底把蝴蝶花姑娘给睡了。今下黑,你玩儿不上了,二掌柜霸着呢。”

二娃听了后,缩缩脖儿,猫腰进了堂屋。

堂屋里灯火通明,鸟无声息地听那揪心的枪炮声,辨别哪伙火力的强弱,猜测着谁胜谁负。当然,每个人心里的天平都向打鬼子的人们倾斜,暗暗祈求胡黄大仙的神灵保佑,赌咒鬼子人死魂散,横尸万段。

二掌柜的烟袋锅一明一暗地闪着光,直挺挺的两柱白烟从鼻孔中射出,紧锁的眉头像个大襻扣,一脸的亮褶发着灰光,神叨叨的眼光忽来忽去的瞟向殷明喜。殷明喜正静静地听牛二和他耳语,不时的点点头,叩叩颏。两道黑长眉时松时锁,小眼睛揉着智慧的睿光。不太显眼的八字胡,随着嘴的蠕动而突出。最后用力拍下大腿,“好”猛的一嗓子,吓得心都聚聚的众人,冒了一身冷汗。胆小的姐儿,像破了胆的小猪羔儿,“哇”声拱到爷们的怀里。殷明喜没管那一套,霍地站起身喊:

“换大盅,上老山炮!”

老鸨还没塞完糠呢,哆嗦两扇红嘴唇,破音儿地喊:

“换换、换大盅!上上、上老老、山、山炮。姑姑、娘们,侍奉啦!”

老鸨的滑稽音调,惹逗得哭唧赖尿的姐儿们,哭不是哭,笑不是笑,哭笑不得。二掌柜一瞅殷明喜的情绪,悬着的心,落了底。再加上老鸨的抖神儿声调,和众人一样啼笑皆非,学着老鸨的声调说:

“姑、姑娘们,上、老老山,炮!哈哈扯老弦子啦,吓尿没?殷大掌柜厉害,还没亮家伙儿呢,老鸨就吓丢魂了。宝刀要出鞘,还不得吓的仰鼻朝天呐!哈哈……这仗打的没劲,还不如殷大掌柜猛张飞,喝断老鸨魂魄桥呢。崔镇长,殷大掌柜这一嗓子值钱?是送鬼上路的买路钱儿。来,咱们这一宿就在这里闹哄了,一醉解千愁,一醉方休。邵妈妈,姑娘们,爷们们,好好陪殷大掌柜干一盅!” 正喝得热闹,国高的蔡老师喝高了,撇下姐儿,出溜下楼,看这么多人,侃侃而发地说:

“同胞们!学生们!近在咫尺肉体的肢解,是血与火的搏杀,正义与邪恶的较量,生与死的格斗,民族与民族的敌视,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的反抗和抵抗,谁战胜谁,悬悬于可谓花天酒地有血性人的心。历史证明,历次侵略者的侵略,终究被反侵略者所战胜。无奈的愁肠者们,举着挂满泪水和鲜血的酒杯,聆听正义之神的呐喊和鬼魅挣扎的嚎叫。良知的心,颤抖地滴着透着鲜血的灵魂液体,渗着骨髓的白浆。无奈地煎熬,商女不知亡国恨可怜何在?商人不知亡国耻悲哀何在?八仙神通大,奈何大海无舵手,只有落个各显神通的无奈。然而,烈酒燃烧着商女商人灵魂的升华,熊熊的复仇火焰早已烧着心里的斑斓猛虎,抗争!叮缸锤,抗争!抗争的滚滚洪流水,涓涓于五彩缤纷的溪溪细流,形形色色的清浊水滴,汇成一个乐章,穿透顽石的心脏。烈酒在鞭炮声中烧红了每个人的脸膛,汹涌膨湃的心潮祈求上苍,在茫茫的黑夜睁睁眼吧,生灵在涂炭,民膏在瓜分,生死场上架满了滴血的屠刀,倭寇还在磨刀霍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还不鞭笞吗?咳咳……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