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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二掌柜望着远去的马车心里空落落的,眼泪在眼圈里打滚。沈国氏那刚毅透明的眼神,两个孩子那稚嫩的脸,映映的回荡。二掌柜开始画魂起个个儿这件事儿办得对不对呢,是不是太唐突了?可别办的好事儿整得大伙儿都犯嘀咕,好像俺图稀个啥?这本来就是左右为难的事儿,跟殷明喜明说了,殷明喜肯定脑袋摇成拨楞鼓。不说殷明喜肯定挑他的理,一耢把是轻的了?嗨,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先斩后奏,头皮包铁皮也逮去见殷明喜呀?二掌柜躬个腰、低个头、操个袖,边走边想,一脑门子的心事儿。

“哒哒”的马蹄声也没听见,直到要撞上马头,才冷不丁叫马的鼻气嗤的醒过腔,猛一抬头要发火地说:

“娘个腿……你、你……哎呀也不言语一声,吓俺一大跳?”

“吓你一大跳?你把人藏哪哈了,给俺交出来?” 殷明喜坐在马上,且淋暴跳的拿马鞭指着二掌柜问。

“吵吵个啥呀你?走啦!”二掌柜装没事儿人似的,轻松的说。

“跟谁走了?”

“兰大哥呀?昨儿在莲花庵俺不说了嘛!咦,你没听出来呀还是咋的真是的,白瞎俺的一份心思了?老鱼鹰相好的,他有吗?到快见阎王了,才摸上磨,自个儿磨还拉不过来哪,还有闲心拉帮套啊?”

“俺原以为是你编的啥瞎话逗嘘老兰玩呢?俺又想,是不你瞒着俺做出啥出格的事儿,露馅了,俺哪知你是在玩俺哪!到昨下黑儿,俺回家听张氏说,你接沈大嫂住两天俺还信以为真了呢,谁想俺听你找的说客崔镇长一说,才知道你玩的鬼!你为俺好俺明白,可也不能把逃出狼嘴的娘仨儿再往虎口上送呀,这要有个一差二错的,叫俺咋对得起沈大哥的在天之灵啊!”

“这是一盘险棋,狭路相逢勇者胜。兰老谋他敢吗?除还愿之外,俺还醢着他的狼腰掐着他蛇的七寸呢。他要敢动这娘仨儿一个手指,俺就不客气!别说俺翻脸不认人,拿他个窝藏犯,送交日本人。”

“那你也太武断了,咋的叫俺送送她娘仨儿吧?”

“你来送送说的好听,是送兰会长还是送国老太呀,你说得清吗?那要整露了马脚,还有咱的好啊?木夯的哥儿们面子一撕破,不仅救不了沈大嫂,还得搭上咱俩儿?”

“二掌柜这叫艺高人胆大,以毒克毒,以善惩恶,沈老太和两个孙子总算躲过眼目前儿这一劫了。不过,还得把弦儿绷得紧点儿,防着点儿。时不常的磕达下兰会长,提个醒。哎,大掌柜你说你跟兰会长好好的说,他能干吗?这种**人,就逮这么整治他。二掌柜,如果这神龟要请出水,你得让兰会长修个庙供奉龟神啊!同时也歌颂你的功德,佳话传世。” 崔武看两个铁杆儿老哥儿们冰释前嫌,贴切的说。

“唉,二掌柜你呀永远是一团迷雾,看不清你心里到底琢磨些啥嘎咕玩意儿?上你这华山道,没有弯弯绕,还真吃不了你这镰刀头?俺不服你呀,也得革故鼎新了。崔镇长和事佬,谢谢你掺和俺们哥儿们的闲事儿,……”殷明喜对二掌柜显得无奈,拿崔武开涮。

“啥叫掺和呀我问你,啊?谁愿管你们的屁事儿呀,你们不请咱,咱还懒着来呢?走了,太叫人心寒了。拉完磨杀驴,啥玩意儿呢?” 崔武听出殷明喜玩笑他,他装着生气,玩殷明喜一把,边说边调转马头。

“哎哎开个玩笑,还当真尿激上了?你走啊可别后悔?俺可是想请你去二掌柜老相好月容的家,玩儿玩的。” 殷明喜说。

“你咋的属上狗了,逮谁咬谁呀?月容咋又成了俺的旧相好了,这不栽赃吗,俺的亲爹呀!” 二掌柜对殷明喜说。

“哎!哈哈,高粱杆儿高,苞米杆儿矮,谁嗅觉长啊?千里嗅!” 崔武回转马头,逗笑应声,捡二掌柜叫亲爹叹息的便宜,又捎带上逗骂殷明喜。

“嘿!你小子捡你老哥俺的便宜,真不是物?” 二掌柜指着崔武说。

“猪鼻子短,象鼻子长,崔武一盘有沟的脸,还长个朝天的眼儿,不会说话,关嗤尿!” 殷明喜笑骂崔武,回敬他的挑衅。

“一堆臭****,三败俱伤,谁也没占便宜,咱可捡个大元宝?” 钱百万骑匹青花大骡马,慢步靠过来,风趣的一锅包渣儿地说。

二掌柜拢过钱百万马头,“大财神爷,查八街似的,这是噶哈去了呀?一头的霜,脸跟猴屁股似的,喝老婆尿了?” 钱百万笑丢丢地说:“二掌柜你吃猫屎了,咋出口不逊呢?你早上准喝马尿汤子了,我记得你早上不喝那玩意儿了,这咋还和个老太婆喝上呢?你呀,够一说,还好这一口?早没看出来,有尖儿不露啊?完了吧,还和兰会长套近乎,见了三姨太小嫂叫的嘎嘎的,愣把我亲家的惜贫爱贱的嗜好给掐了,倒手递登给兰会长了?你呀,真是好买卖人,啥赚钱你整啥,倒腾上人口了?你别嗤愣眼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吧,你说?”

“嘿!今儿俺咋的撞见鬼了?门前虎啸门后狼嗥,谁逮讹一顿谁就讹一顿,谁逮踹咕一顿谁就踹咕一顿,俺问你钱大掌柜,你啥时入的道,诈啥诈呀,跟黄半仙似的。” 二掌柜扯犊子的搪塞,拽过三头牲口的僵绳,“俺当回牛童的牵牛汉,给三位孩儿童牵马跩蹬。走,俺找个地儿,咱爷儿四个乐呵乐呵!”

“噢!爷爷坐龙驹,孙孙耍龙须,哥仨一脉承,天伦乐兮兮。” 崔武两眼朝天,旁若无人的鼻息冲前喷,衔牙搧开两扇蒲扇,一派儒雅骚客,长吟诗成诵。

“骂得好,骂得妙,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爷仨到了二掌柜老相好的家,都要放尊重点儿,别没大没小的,孙儿也要个脸呢?” 殷明喜心里去了块石头,轻松得也老顽童一把。

“哦,二掌柜老相好的家,我没猜错的话,明月楼老板娘家?我是看着天鹅飞,没见天鹅卵,谎蛋没少吃,蟾蜍没放屁。” 钱百万说完,骑的青花大骡马,也“咴咴”的好叫。二掌柜牵着三匹马骡,绕过街心五行塔嘻嘻的说:“这牲口到底是驴揍的,通人气,懂鸟语,说驴话。”

一队日本巡逻兵从二掌柜四人身边走过,殷明喜压低声音问钱百万,“亲家,才那事儿,你听谁说的,好灵跟你说的吗?” 钱百万诡秘颇深的瞥了眼殷明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还知道一件,你想不到的事儿呢?” 殷明喜问:“啥事儿?”钱百万说:“今儿早上我去拜会一个债主,怕去晚了堵不着,也没吃饭赶早就去了,回来时路过西门里的毛毛小吃铺正开张。也饿了,就进去捡个靠里炕梢的单间,小铺整的很干净又很清静暖和,就要了两个小菜和一壶酒。正喝着……

不紧不慢“哒哒”的马蹄声停下来后,邓猴子下车环视一下四周,对老板子吩咐几句,就一瘸一拐钻进屋,“小二!妈的麻溜的,挑个大点儿的单间,炕要热乎,上四个小菜,烫两壶老山炮。” 小二哈腰低眉,小心领邓猴子走进单间,抹着炕桌说:“不好意思邓会长,老山炮像俺这小铺早断溜了。你要想喝老山炮,咱镇上找不到一家。兴许明月楼,还有点儿存货。一般人还喝不到,您老去了,骚狐狸八成能给您烫上一壶。你想再要一壶,那万不可能,人家还篙老山炮薅客呢。物以稀为贵,烧锅那么一炸,老山炮可金贵喽,身价百增,平常人人人可饮的平常酒,如今多少钱一壶难求啊!嗨,哎邓会长,来两壶三姓老窖吧,也不错。也都是红高粱、黄苞米,金大麦烧的。不过没有老山炮那么绵长醇厚,听说是那麴(qū)子里,大有说道。这老山炮的关键,就在秘方上。” 店小二帮邓猴子脱下貂皮大衣,邓猴子坐在炕沿上,两脚搕搕皮靴底上沾的雪,抿身盘腿坐在炕桌前,斜瞪个眼,“小二你小嘴挺能诎诎呀?掌柜的呢,咋没露面?” 小二说声你等着啊转身把酒菜端来:“你老喝着,俺跟你说。掌柜的赌输了,欠了孙世富一屁股的高利贷,躲债跑了,这铺子归了孙世富。” 邓猴子看这店小二挺机灵,就从衣兜儿拽出两块满币拍在炕桌上,挑个眼皮,“小二,你要听我的,这两块钱就你的啦!” 店小二搁手挠下腮帮子,挑眼问:“邓会长,你印堂有块阴云,俺害怕,这钱咬手?” 邓猴子满心店小二会高兴的应承,听店小二这么一说,怒瞪一下,恶狠狠的说:“嗯,容得你吗?往后有啥人来,说些啥话,一手钱,一手货,通通告诉我派来的人。如果你说半个不字,我叫你蹲日本人的大狱,喂狼狗!” 店小二狠狠地瞅了两眼邓猴子,拿一只手把两块钱拨拉到另一只手的手掌,捧着走出房间。

“吁!吁!”

突然急速奔袭的兰会长马车被蹿到道上一个人拦阻,老板子边大嗓门吆喝牲口边“嘎嘎”的用大皮鞭梢精确抽打在打里儿大白马的左耳根儿上,一个小裂口立马渗出一洼血来,大白马迎着拦车的人,抬起前蹄竖起巴掌,拦车人也是行家,打里儿大白马一落前蹄,就飞速薅住辔头兜住马头,拐到毛毛小吃铺门前停住。兰会长撩起车帘儿,惊恐的喝道:“老鞭儿咋啦?” 老板子白脸的说:“东家,有人拦车!” 兰会长手里掐个小橹子枪问:“谁这么大胆,找死啊?”

“兰老弟,别发火呀!惊驾了,恕罪恕罪!老哥等候于此,为老弟饯行。”

“你呀啊,扯这噶哈,俺信遇到劫道的啦呢!免了吧,改日你到东兴市,咱们再聚吧!”

“别介呀,下来缓缓脚儿,我有要事相商。”

“去你哥的吧,你有啥好事儿,一撅屁股拉几个粑粑蛋儿俺还不知道,肯定又琢磨上谁了?昨下黑儿挨揍没打趴下,你挺禁打呀?”

“禁不禁打,还不瞅你面子啊!那驴豁玩意儿,我留着他,我家大儿子早收拾他了?”

“二尺布扯个门帘子,俺好大的脸呀?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唐县长找俺还有急事儿,俺赶黑儿还得到家呢。”

“三姨太也下车呗!”

“妈呀,不啦!你俩有事儿快说,别连连个没完没了?”

“车上还有谁呀?”

“俺顾的老妈子,没谁?”

两人进屋坐在炕上,邓猴子开门见山的说:“兰会长,你扩张野心不小啊,是不是惦记德增盛的油坊和火磨?” 兰会长狐疑的问:“你问这个干啥?” 邓猴子说:“我有个主意你愿听吗?” 兰会长说:“愿听其详。” 邓猴子说:“找唐县长出面,以加工军粮名义,挤兑,再由县上征用。” 兰会长“啊”的说:“太损了点儿吧!岂不得动武?” 邓猴子说:“无毒不丈夫,你就现成的吧!” 兰会长说:“太不仗义了吧?一旦露馅,俺可是担个千古骂名。那烧锅俺还没……” 邓猴子摆摆手说:“有钱能使磨推鬼,拿钱封住唐县长的嘴。瞎子给孩子洗屁股,干净埋汰谁说得清?” 兰会长说:“俺先找唐县长探探口风再说,你先别瞎耪耪?事成之后,俺忘不了你邓大哥的一番好意,来干!”

殷明喜听后眼前又出现老山炮烧锅被炸的满天烟雾,叹息的自语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悲剧还要重演吗?俺是看不懂人了,都疯了吗?兰子明呀,你不是人,俺与你不共戴天!” 钱百万说:“你想咋办?” 殷明喜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俺没有一个万全之策,看德儿咋办吧?” 钱百万说:“权宜之计,我作个假文书,办个假抵押,以无力偿还贷款我先通过法院封存喽?” 殷明喜晃下头说:“你最终还不得迫卖,不行!他娘的,虎落平阳被犬欺呀,就这样任人宰割吗?”

“到了到啦,下马吧!” 二掌柜甩下缰绳,去敲月容的家门。

刚到家门,兰会长皮大衣还没有脱,电话铃就响了。兰会长心烦的没接。三姨太吩咐家人安顿好沈国氏,进了屋,电话铃声还响个没完。“谁呀?催命鬼!” 三姨太嘴上烦躁的大声磨道抓起电话,细声浪语的拉长声,“喂!是兰府。你哪位呀?……妈呀咯咯啊唐县长啊,您这么闲着有啥事儿呀?……. 嗯呐呗!哟哟,咯咯想我了?妈呀真的嘛,嘴甜心苦,耍逗我吧?……你再这样属猪的乱拱,我可向嫂夫人告你娘的刁状,看她不扒你的皮儿?……嘿嘿咋扒皮儿你不会?嗑毛嗑还内行。那好啊,你教我咋嗑毛嗑我教你咋扒皮儿……嗤!还两全其美?……嘻嘻嘻,狗尾巴戴花臭美你的。妈呀,老兰不把你那秃瓢儿开瓢儿喽!……啊,你找兰会长呀,我说你有那贼心没那贼胆儿吗?老头子,唐县官找你。你屎拉裤兜子了你啊,这死冷的天儿刚进屋,还没咋地你就追命,准是邓猴子扯的蛋。……咯咯死鬼!好了,他来啦!” 转脸儿三姨太脸像撂下门帘子,把电话筒交给兰会长,兰会长从三姨太手中接过电话,掐了下三姨太的脸蛋儿,冲话筒说:“县官呀,这么闲着。没陪龟河太君听曲儿呀?……啊,啥事儿呀还亲自打电话,让下人说一声不就结了。……啊,猴子给你打电话。……啊是,德增盛的油坊和火磨。俺不有个大粮库吗,想和德增盛联手整个产供销一条龙的粮食株式会社,可千里嗅横上一杠子,吉德又死活不干,猴子猜出俺的心思,想帮俺一把。他倒热心,无非和千里嗅有怨缘过结,想泄愤呗!德增盛的油坊和火磨设备都是进口的先进设备,很适合俺的胃口。俺和千里嗅的关系你也知道,不好撕破脸硬来的。你要能从中斡旋,那、啊……是是,你放心吧俺的县官,事儿成与不成俺都少不了你的好处的。嗯、嗯,好。就看你的啦啊?”

唐县长放下电话,舒坦的仰在沙发上,心说:这个猴子啊就是鬼道,看兰会长说的话有门,我得好好敲敲这个老黄弦子一竹杠子。啊,我一个县长也不好直接出面呀,那样做太露骨了不说也太掉架了,只有利用我县长的权势假借他人之手,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准如愿以偿。可这下手,找谁去呢?

唐县长沉思地点上一支雪茄,猛吸了一口,憋了足足有两分钟,一赶儿浓烟才从露着黑毛的朝天的大鼻孔里喷出,渐渐的弥散。嗯,问问猴子,这老小子净花花点子,“喂!老邓吗,啊,是是。我和老兰刚刚通了个电话,他的想法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不过,从哪下手咋样下手我还没想好,我想听听你的高见啊!……哈哈班门弄斧?不不!咱老哥俩儿彼此彼此嘛!……嗯、嗯,龟河是刚派下一批军粮,我正想往下分派呢。你说由县里派人和油坊、火磨签订加工军需粮油的假合约,量要大,工期要短,耽误交货期限……啊、啊,抓人!没收……哈哈假公济私!再利用专营特权,叫日本三井财团杉木株式会社,先强行收购油坊和火磨的发电设备,断电。先诱逼后掐死,我说你呀真坏!啊?下步还有更坏的呢。……嗯,产权由县里管辖,卖给老黄弦子经营权,不听吆喝就掐电。老黄弦子根子也挺硬,他能干吗?……啊,有日本人顶着,他跟谁说也不白搭吗?嗯,好啊,智多星,你头功一件,我再在龟河二郎太君面前美言你两句,去去你在他脑子里的不好印象,慢慢我让你坐上黑龙镇镇长宝座。……啥?我那小舅子崔武,去他奶奶孙子的吧!我俩儿水火不相容,不差日本人说他能拢住买卖家,我早撤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