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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吉德和娃娃鱼在德增盛接上了头,抗联独立师攻下黑龙镇。

吉德跟二掌柜站在衣料柜上发愁,往常兴旺时各色布匹琳琅满目,而今己是货架空空,一派凄凉惨淡景象,有的货架还用废报纸糊上了。二掌柜指着空空的货架说:“大东家,你看看这正赶上换季,厚实点的花旗、花大呢、礼服呢、直贡呢啥的,也就剩点儿布头了,伙计们搂得很紧,不是老主顾还不卖呢。就薄稀拉的斜纹布、士布、白士林也不到一百五十匹了,做棉袄棉裤一绗线儿,棉花都顺针角眼拽出来了,又不禁穿。有不少主顾,拿那点儿辛苦钱买不着心想要的货,急得直骂娘。这战时物资行业组合,把咱们工商户捆绑得熥熥的,物资配给实行的是严密监控,都叫跟省里有关系的八大家所控制。这衣料服装、粮油食品、资材用品三大类,咱就不经营粮食了,剩下四十多个小行业组合的货物,咱家都占。这些小组合的组合长,像咱们这大户被排除在外,都是唐拉稀和邓猴子使的坏,搞的鬼!他们那贸易商行,垄断了咱们县大部分物资分配份额,少给或不给咱家。组合长除了日商,就连成士权那样的中等商铺,都当上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谁不往自家铺子里多划拉点儿东西呀?咱仗着是零售业大户,充当日常生活品配给‘通帐’代理店,不得不给点儿,装装门面呗!像小转轴子跟小抠儿那些专做一个行业的中小户就惨了,根本得不到配给,背地里捅咕点儿私货,快歇业关门了。‘七、二五’禁止令后,物价一冻结,清查库存,对咱们打击更大了。多亏咱有夹壁墙和地下仓库存了些货,隔三差五的有那可靠主顾接骨卖点儿,多了还怕稽查发现了。那要发现一个国是犯,就要了你的命了?”

吉德端个下巴子,一筹莫展的沉默着,一甩胳膊说:

“咋整呢?”

“咋整?脱裤子就整呗!”

娃娃鱼拧喀搭沙的走过来,一脸的眉飞色舞骚相瞅着吉德。

二掌柜拿烟袋锅搕搕娃娃鱼的肩头说:“别人脸色不是青菜色就是蜡黄的,瞅瞅你有红似白的,吃啥能吃成这样啊,净喝人奶了吧?”说完,一通大笑。娃娃鱼死猪不怕开水烫,老个脸的说:“是啊。不喝人奶,吃大米饭,还不成了经济犯呀?这又省柴禾又省粮的事儿,二掌柜你不用眼气,你也试试?咯咯……”吉德拿眼睛和娃娃鱼打个照面,心领神会的,冲娃娃鱼抿嘴笑了笑。

“这败家娘们,就是光屁股打狼,胆大不知害臊!啥话都赶咧?”

“徕大膘顶壳,那玩意儿更顶壳,一块堆儿能收拾仨俩的。”

娃娃鱼大破鞋美名那是小有名气,窗户里吹喇叭,鸣(名)声在外!叟童皆知,臭名远扬。捞着的也烂舌头打锣,嚓嚓的卖奉。想捞又没捞着的,羡慕嫉妒恨,更是水舀子泼大粪,不往好处甩?可是也有人佩服娃娃鱼勾魂眼的魅力,夸她释放的是女人的狂野,宣泄对爷们的惩罚,挑战夫权的道貌岸然。

“去你妈的,拿我起殃子呀是不?有胆儿拿出来我看看,不如儿马子的,留着回家给你老婆当蜡点吧!想讨你老娘的便宜,那人还搁你妈肚子里攥筋呢?去去,老娘还找大东家办事儿呢。这好不容易摸着影,泥鳅似的,一眨眼就不知蹿达哪耗洞去了?哎,这说着话就……”

娃娃鱼跟起哄的围观顾客,纠缠扯着皮,二掌柜跟吉德已说着话,向杂货柜遛哒了。娃娃鱼拿眼睛一踅摸,没了吉德,叼上影,就疯张的喊着赶着追上去,“哎哎,大东家!我找你有事儿呢,躲啥躲呀?”有人跟着起哄,“不躲怕你喝人奶不躲?这娘们一身的浪气,够味,够劲!”娃娃鱼串着人空的撵着吉德,急切的肯求,“你再赊我点儿青酱醋啥的。这油少,再不搁些调料啥的,那些老板子跟住店的,得把我当油腥靠了吃喽!‘通帐’上我还有配量,就是钱不凑手,赊两天也黄不了你的,别小气巴拉的。这小黄县,就是勾嘎不舍?”撵上吉德后,娃娃鱼没好气儿变味的扯嗓子说:“哎哎,咋不跑了呢?我告诉你啊大东家,少了谁,核桃也是褶的。抬头纹,也是皱的。我早要知道你这样,我还不来求你了呢?这是我打的欠条,你拿着。不拿,我塞你兜里。扭啥呀,丢了我可不管,二掌柜你作证。”正当娃娃鱼往吉德兜里塞纸条时,一只手,快速伸过来,想夺走纸条,“拿来吧,我替你作证。”

“麻猫?”冷丁有人来这一手,吓了娃娃鱼一跳,迅速收回手,把纸条握在手心里。吉德也愣了一下,心想难道邓猴子他们协和会摸着啥须子了,还是偶然碰巧,“麻猫,你挎个王八盒子就可胡来吗,想干咋?”麻猫嘿嘿的手里“嘎哧嘎哧”转着两个大核桃,得得馊馊地说:“干啥,我能干啥?这人可没敞看去,我倒还想问问你们俩想干啥?你俩想偷偷幽会吗?我看看西洋景,过过眼瘾呗!还是你俩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怕露了马脚,要不然咋不让我瞅你那宝贝欠条呢?没有亏心事儿,不怕鬼叫门嘛!”吉德觉得麻猫这是捡鸡毛凑掸子,并不知道这欠条的猫腻和惊天动地的玄机。娃娃鱼妩媚一笑,明快直率的说:“麻猫,这层里子我倒没想到?你想看西洋景那多不过瘾哪,自个儿演多好啊!你说在哪演,现在吗?这噶达人多,我拿出绝活好好伺候你个骨酥筋软搭拉头。咋样?”麻猫穷追不舍地说:“你别跟我甜瓜蜜枣的扯没用的,快把欠条拿出来我看看?你要敢不拿出来,我就送你上宪兵队,特高课的老虎凳,会伺候你舒舒服服的解嘎渣儿。”娃娃鱼搂开帔风,腼着两个大鼓包向前凑凑的说:“啧啧,麻猫你不用扯皮拉筋的不分青红皂白,啥我娃娃鱼没见过,你拿老虎凳吓唬谁呀?不就要看欠条吗,你看你看,真******世态炎凉,狗也想上供桌当祖宗,给你拿去看?”麻猫接过欠条,如获至宝,展开念道:

“欠条:青酱二十斤;醋十斤;花、叔面十盒。啥花叔面呀?啊,前头还有个木字。花木叔(梳),谁呀?相好的。花椒,这破字儿划拉的。”娃娃鱼一扭哧问:“你认识啊?”麻猫一闪神儿,“破玩意儿,谁划拉的呀?”娃娃鱼一嗤溜,“你呗!”麻猫盯一下娃娃鱼,哼哼两声,“大料二斤。还有酱菜疙瘩一百斤。悦来大车店娃娃鱼。妈的,我当啥宝贝玩意儿呢鬼鬼祟祟的。”

吉德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发雷霆的震唬,“麻猫!你是谁家放出来的一条疯狗啊,咋乱咬人呢?这买卖家和老主顾谈点儿生意上的事儿,还用你瞎掺和盘查吗?俺问你,你爹穿你老婆肚兜兜儿,你咋不察看察看去呢,啊?”

围着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也气不恭,一听吉德这话茬儿,就你一问,他一答的,嗡嗡的起哄。

“谁是他爹呀?他爹不早瘪咕了吗?”

“他爹是谁你都不知道啊?大名鼎鼎,赫赫有名,跟在皇军屁股后啃屎橛子那条瘸腿狗——邓会长嘛!”

“老公公跟儿媳妇那,净扯呢。那邓会长不成了扒灰的了吗?”

“那?你别埋汰麻猫了。公爹扒灰,自个儿爷们刷锅,那不糟尽人家老婆呢吗,还咋活呀?”

“谁让他干爹支棍儿硬啊?牛头尖儿绑刺刀,拉拉的……。”

麻猫对娃娃鱼把赊点儿青酱油盐醋啥的屁点儿小事儿,本不太相干大东家职权的纸条非塞给吉德而不给掌勺的二掌柜,觉得蹊跷就起了疑心。本想从这张条子上,查出点儿吉德和娃娃鱼嘎麻的破绽来,不指望非查出啥大事儿,就是搞破鞋的事儿,也好埋汰奚落吉德一番。吉德和娃娃鱼越绷,就越引起麻猫的疑心,更认准这纸条有说道。没承想聪明反被聪明,造个大没脸,叫吉德和娃娃鱼给耍戏了,还真是一张欠条。他自个儿还觍脸当众大声念出来,这不是自个儿掘屎坑儿,自个儿往里跳吗?对自个儿弄巧成拙的低劣表演心里窝着大火,又听大家伙馇咕的埋汰他的嗑,更是窝囊得有气憋在肚子里,两头有眼儿出不了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无地自容的嘎在原地,挪不动窝了。

娃娃鱼乘机从麻猫手里扯过欠条,往柜台上一拍,理直气壮的说:

“嗤!老驴登锅台嗤尿——乱呛汤!哎伙计,照单付货。”

伙计们瞅着二掌柜没动蹭,二掌柜瞅下吉德说:“付吧!这膘得哄的玩意儿没发整,你都欠了多少了还欠?娃娃鱼,就这一回了。都像你这样儿,德增盛就得关门?”吉德摆摆手,一语双关的说:“二掌柜,娃娃鱼也不是外人,赊点儿就赊吧,穷帮穷嘛!欠条搁好了。帐不烂,债不赖,省得她赖帐不还?”娃娃鱼拉住吉德的手,把像纸条的东西搁到他手里,又紧紧握住拍打两下,吉德明白的对娃娃鱼点点头,就攥在手里。

原来娃娃鱼来德增盛跟吉德接头前,七巧猫交给娃娃鱼两张事先就预备好了的两张纸条。一张是抗联独立师长姜尚文亲笔签发的攻打黑龙镇的命令,上面写的是郝忠营起义和配合抗联攻城部队的部署图;另一张就是赊账欠条。七巧猫交待娃娃鱼要见机行事,不可大意。娃娃鱼来到德增盛去了吉德的会客厅,没找到吉德,就来到营业柜上,发现了吉德,一路追来。她觉得人多不好把情报直接交给吉德,又发现麻猫和一些特务混在人群中,就直打直的赊货了。娃娃鱼见麻猫还真的打横,就将计就计玩了麻猫一把,又巧妙的乘机把情报传递给吉德。

娃娃鱼假戏真作作到底,眼泪汪汪的说:“大东家,谢谢你啊!这欠条我写了两份,可写的样式不一样,就不怕你调包了?不过,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娃娃鱼就是那啥点儿,别人看不起我,坑人拐骗的事儿我可不干?我办事儿十拿九稳的,你还不知道吗?伙计,把货给我送到店里去。大东家,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鬼戴帽子不是人,猫就是吃腥的,谁给它好吃的,它就舔谁,捡屁豆吃。”娃娃鱼对还赖着不走的麻猫,瞪一眼,哼了一声,刚走两步,又扭回头,剜了眼麻猫,“我等你给我舔屁股呢麻猫?”完了,扬长而去。吉德拿半拉眼儿瞅瞅麻猫,挖苦又损打的说:“你咋啦,粘不沾,沾住了?哑巴喝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吧?你耍横拿傻也不挑挑地界挑挑人,别觉得肚子里穿根秫秸杆儿,就觉得有棍儿了?那棍儿,那么好立的呀?连个破娘们都斗不过,还惹的一腚骚,邓猴子咋净用你们这些儿驴马烂呢,丢人现眼的。你回去跟邓猴子学去,他准赏你个大汤瓜,夸你那点儿能耐?去,别尿这儿脏了俺的地儿。”麻猫晃晃脑袋不忿地说:“拉屎攥拳头,你不用横?手里的蚂蚱,我早晚捏死你!”二掌柜厌恶的对麻猫说:“快滚吧,还耍啥磨磨丢啊?娃娃鱼在大车店炕上等你呢,臭****!”

吉德回到会客厅,急急拿出纸条展开一看,心中大乐,一屁股仰到身后椅子上,啊,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小鬼子!山田!邓猴子!娘的,俺非亲手杀了你们不可?想到这儿,吉德抓起电话,要通了郝忠营部,正好郝忠接的电话,吉德瞎扯的透着隐语的说:“郝营长啊,你说你们靖安军也受物产专管法购销影响啊,出荷那么多粮食都造哪去了,不先禁你们这些吃皇粮的造吗,你咋还整那烧心的玩意儿呢,不够吃呀?……好了妈的,狗吃不见,人吃撵出屎,你要的几车倭瓜俺已联系好了,就按咱们商量好的价格吧,一切不变。那货单子,俺放到老地方了。你咋样?”郝忠那边回话说,一切都按商量的办妥了,装烂倭瓜的花筐,已派人收拾好了,就等你的倭瓜运到了。吉德放心的放下电话,叫来二凤的男人小伙计来福,交待一番送情报的细节,来福叫吉德放心,点点头走了。

黄历十月初七,黑洞洞的夜里,柔柔的小西北风,无声无息的不停的在吹拂。清清的小雪花,悠闲安逸的还在不断的飘下。这是立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慢悠悠的飘着,显得那么慢条斯礼的潇洒,鸦然无声的飘落在沉睡的黑龙镇各个角落。光秃秃的树枝儿上、房盖上、空旷旷的街道上、打梆子更倌的头上、巡逻队的刺刀上,一层一层的累叠,底下的雪在一点儿一点的融化,洇化了覆盖的雪花,又无情的吞噬着新落下的雪花。滴滴拉拉的堕落在地面上的雪花上,钻出一个一个塞子眼儿似的小洞洞,融入雪下的水渍里,又漫漫融化掉一朵雪花一片雪花的,冲出一道一道的细如发丝的小小沟壑,在低洼的雪面底下汇成一涓涓的蜡白的小雪洼。细无声处的一切都那么死静,偶尔有几声吠叫,也透着苍白的懒惰,有气无力。

吉德面无表情的守在蜡烛前,盯着腕上的瑞士手表针儿一动不动,细心的小鱼儿能看出他心里波澜起伏汹涌澎湃的不平静。她陪在吉德一旁的炕沿上,编织着孩子的毛衣,不时地也抬头瞅瞅滴哒滴哒响的挂钟,打个大哈嚏又瞅瞅吉德,有意无意的套话,“哎,都小半夜了啊,你不睡盯那手表干啥?还有啥事儿想出去呀?这风雪连天的有啥大不了的事儿,明儿办呗!”吉德划根儿火,点上一支老炮台,吸了一口,不耐烦的说:“你别嘚咕了?没事儿俺搁这儿傻坐着,俺有病啊?这天大的事儿,跟你说也白搭,也跟你说不上?嗨,这瞎表用的时候一格一格蹦得这么慢,好像谁要兜它后屁股似的,又像怕挨当头棒儿,谁设计这破玩意儿,折磨人呢?”

二凤腆着显怀的肚子进屋,笑笑就挤飞了妊娠反映的蝴蝶斑纹,“三奶奶,大老爷,都啥时候了,你们咋还不睡呀?彪九爷和几个炮手还站在雪地里呢,一层雪一层水的挺冷的,是不叫他们回屋歇着,这干啥呀这耗着?”小鱼儿放下手里活说:“二凤,你咋不睡又回来了,来福小伙计不逮说我巧使唤人呀?小两口刚结婚几个月呀,正热乎着呢。我像你这会儿,和你大老爷那可是如胶似漆比蜜都粘乎呢。这觉啊,咋睡都睡不够。那被窝溻得呱呱湿,哈哈,冒唬嗑。”二凤抿嘴乐得脸通红,扑闪的大眼睛瞟向吉德,趴在小鱼儿耳朵上悄声说:“那小馋猫一口都不落,我刚喂完,睡下了。嘻嘻。”小鱼儿也压低嗓子咯咯的点着二凤的头说:“死丫崽子,还说呢,你也是个馋嘴的猫?回去吧!这没啥事儿,你大老爷不知这犯哪份邪了,咋问啥也不说,吱啦肉——干憋!好吧,你消停的回去,再吃一顿回锅肉去吧!”二凤嘻嘻的扭身,刚迈过门坎儿,吉德擦着曼特宁手枪问:“二凤,大凤跟李二过的咋样,你们隔壁住着。这丫头,俺这几天瞅着有点儿不对劲儿,老沉沉的懒得说话?”二凤侧身儿回话说:“我大姐和大姐夫,他们过得挺好的。只是……柜上的生意不景气,大姐夫回来老唠叨,柜上货少利薄,钱多紧哪,大老爷又不愿裁人。他替大老爷犯愁,又拿不出啥好主意来,心里着急。愁了就多喝酒,喝醉了,就骂小鬼子,拿摔东西刹气。我大姐咋劝他,也是好一会儿,耍一会儿的。你说可咋整,这小鬼子折磨得多少人都要疯掉了呀?我听来福回来说,这小鬼子的仗越打越大,快拿下咱们大半个中国了,还有谁能喝唬住它呀?”小鱼儿噗嗤乐出声说:“这丫头,挺忧国忧民的,都搁哪学的呀?我说他大老爷呀,你得提防点儿你柜上伙计们,别出个啥人家说的专打鬼子的‘穷党’啥的。那你这大东家可粘豆包沾帘子了,虱子虮子成了串儿,抖落都抖落不净啦?”吉德把枪放在茶几上说:“俺倒想那样儿?都像‘穷党’北上抗日,小鬼子早打跑了。老蒋干咋咋养虎为患,啥攘外安内的,全扯它王八犊子?张少帅觉得对不住东北父老,演了一出‘捉放曹’,锣鼓挺响,还不瞎义气胡子那一套,自个儿钻进背信弃义老蒋的圈套,这还指望谁呀?还得是‘穷党’人家整的抗联。人家人都快拼光了,尿过吗?那大将军杨震宇肚子里啥都没有,就草根儿那些烂玩意儿 ,人家宁死不屈服于小鬼子的高官厚禄,宁可砍头。俺看人都那样,小鬼子没几天好日子过了,秋后的蚂蚱,没啥蹦达头了?”小鱼儿讥讽的说:“哎呀咱大东家守陵才去几天儿,悟出一篇宏论,俨然成为一个抗日英雄了?”吉德说:“你不用拿话讥讽俺,待会儿你就瞧好吧,俺非拿山田的狗头来见你。”小鱼儿对二凤说:“听见了吧二凤?这葫芦可不是吹的,马虎力山可是不堆的,大英雄可不是捏的,……啊你今儿下黑不睡不会真的去暗杀山田吧?他爹你可别扯,那枪炮的可不是闹着玩的,快熥快熥嘴儿得了啊?二凤你睡去,有身孕注意点儿路滑。”二凤哎声说:“就东跨院,多近?”关门走了。小鱼儿凑到吉德身边儿,焖焖的谉视的端详着吉德,“这、你咋不说话,横楞啥?”吉德晃着头,避开小鱼儿刀子般直刺来的眼神,没话废话的搪塞。小鱼儿谂(shěn)搭的说:“你猪尾巴吃多了,晃啥晃?我问你,你说的是真格的呀?”

“嗯哪!这些日子俺上死火了,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像焖在火鏊里的馕,烙胸烤背的。俺对俺自个儿身世早有所猜测,但突然的变化降临了,还是接受起来不适应,不知如何面对这个现实。尤其是对大舅妈那种亲缘的亲近感,一下拉远了许多。二娘一个称呼的改变,好像感情也随之改变,相差千里。俺瞅好像二娘一下变了个人似的,对俺敬而远之有余,亲近不像先前那么热乎了。脸上看去热乎乎的,俺发现她的心是凉的。这个隔阂,都是由于父子关系造成的。可是谁又都得面对这不争的事实,而且得处理好。如有一点差池,就会出现暴风骤雨,分崩离隙的家庭分裂。这些都是爹的突然死去没有留下解释的空间,俺只有杀掉仇人,还家人一个公道,这感情这堵墙上压着仇恨的平复才会释放出来,一切就会化解。不瞒你说,大老远俺从车轱辘泡赶回来干啥?就是回来出这口恶气,杀山田,报仇!”

“你四十啷当岁了,单枪匹马那哪成啊,活雀儿汆水丸子,那是白白送死啊?”

“不!有抗联。你二哥的独立师,今半夜要攻打黑龙镇啦!”

“我二哥,真的吗?”

“嗯,千真万确!不行,时间到了,俺得走啦!俺要有啥不测,小鱼儿你要挺住,把家庭的大梁挑起来,把孩子们扶养成人,拜托了!”

“德哥……嗯,你去吧!这个仇不报,你老搁在心里也不好受,疖子总是要出头的。保重啊!关公温酒斩华雄,我烫好酒等你!”

“知大礼,明大义的好娘们。来嘴儿一个。”

“霸王别姬呀,风流的种!癞蛤蟆没毛——随根儿!”

俩人惜惜不忍别,紧紧拥抱在一起。

“师弟!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哎,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