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龙、七龙的学生们,踩着呜哇哇的喇叭声和咚咚的鼓声,蹦着‘地蹦子(没踩高跷的秧歌)’,挤进场子。
吉德眼中的艾丽莎不见了,正当吉德在人群中急速踅摸呢,一股茉莉花香飘过,就觉得有人拽他的袖子,吉德一回头,一双晶莹火辣辣的毛嘟嚕大眼睛向他闪闪地扑搧。吉德惊喜地轻呼,“艾丽莎!”艾丽莎浅浅地笑了笑,向吉德一勾眼神,吉德魂不守舍地魂叫艾丽莎勾着走了。
北大道,远远地离开熙攘热闹的喧嚣,人影没迹,黑黑地被月光刷得灰暗。艾丽莎挽住吉德的胳膊,歪头对吉德展示酒窝地柔情一笑,余兴未销地轻喉吟唱: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树叶在沙沙响,
夜色多么好,
令人心神往,
多么迷人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悄悄看着我不声响,
我愿对你讲,
不知怎样讲,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
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吉德和艾丽莎出了北城门,几里的道,不知不觉听见了哗哗的江涛声,站在松花江岸边,码头灰亮的灯光,映出停靠着的一艘艘苏军拉“洋捞”的船。苏军水兵端着转盘枪站在炮舰的甲板上,警惕地注视着滚滚的江面和远方。
艾丽莎默默地依偎在吉德的怀里,脑子里映着一张美丽稚嫩的甜甜笑脸。她几次启齿,想告诉吉德埋藏在她心里的一个天大秘密。可她想来想去,还是把到嘴边儿的话咽了下去。‘嗨,等孩子大了,再说吧!’
艾丽莎这一诧念,叫艾丽莎悔恨终生。她同苏军回国后,由于中苏两国过了蜜月期关系紧张和中国发生文革动乱苏联解体等因素,再没有和吉德见过面。那一个爱字,牵念人终生。她守着小艾丽莎,终身末嫁。她和吉德俩生的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艾丽莎,几十年后,作为一个继承父业的成功俄罗斯女商人,拿着吉德送给艾丽莎的鸡血石印章,才回故里寻宗问祖,找到吉德的后人,没有见着亲生父亲吉德的面儿,在吉德坟头上献了一束野玫瑰鲜花,又磕了三个头,从蹲过“牛棚”的殷七龙哥哥手里,接过十年浩劫后归还的面包房的房照和当年艾丽莎送给吉德的那朵红玫瑰,遗撼地带着泪花捧着吉德英俊的照片儿回了俄罗斯,在母亲艾丽莎的墓碑上披上婚纱,摆上父亲吉德的照片儿,又把见证父母爱情的信物那朵红玫瑰和鸡血石印章、银凤钗金凰簪放在墓前,为父母举行了一场“阴婚”,结束了小艾丽莎私生女的尴尬人生。这发生在吉德身上的哀悲身世的重演,恐怕吉德在地下也有知了吧!
吉德和艾丽莎两人,相依相拥离开了江岸,踏着月光往回走,面包房链锁哗啦一声响,吉德一夜末归。
艾丽莎打电话叫吉德速到火磨来。吉德在电话里听出艾丽莎声音的急切,感到事情的严重。深秋的松花江上百舸争流,川流不息。江边东兴市跟相离八十里地的黑龙镇码头,堆积着大量被苏军当作战利品缴获的煤炭、粮食、机器以及各种军需等成千上万吨物资和财产,吉尔、道奇还成卡车的源源不断运往码头,准备封江前通过松花江进入黑龙江,运到苏境的阿穆尔河码头上岸。几天来,夜里的江边已发现了冰汛,眼看要到霜降闭轮子的季节,脚行们兜里揣着无处花的红军券还是不顾一切的往巴拉斯拖船上抢装货物。码头上车水马龙,热闹喧嚣的非常混乱。这种繁忙景象一直揪着吉德悬着的心,艾丽莎的电话使吉德满脑子的迷雾更加重重叠叠,心一下子锁在火磨的命运上了。他抓起一件棉长袍套在身上,扣子也没扣好,就急三火四的往外跑,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抓起电话叫通柜上。他一听是牛二,就叫牛二马上通知二掌柜到火磨去。电话里牛二还再说话,吉德也不听扔下电话就走。小鱼儿看了追着赶着到房门口,把扣子帮吉德系好,“火上房了还是谁家死人了,瞅你急的啥是的,扣子不系好外头多冷了?骑马呀还是坐车咋的也得知会一声吧?真是的。”吉德甩手的冲出门说:“磨叽啥呀你,婆婆妈妈的。”他没到后院马厩骑马叫车,走出大门叫了一辆人力车,一直奔城东北角的火磨。等他赶到火磨大门外,已站了一溜的苏军,院内几辆卡车己打开大箱板,顾来的脚行们齐刷刷挤在卡车前,还有拿扳子钳子的老毛子机械修理工。
艾丽莎正跟一个苏军头目争吵。吉德跳下人力车冲进院门被苏军拦住,他往苏军手里碓了两张“红军票”,撒鸭子冲进院子站在艾丽莎身旁问,“咋回事儿?”艾丽莎气恼的指着那个苏军头目说:“他们要把机器搬走。”吉德问:“没把大尉的批文给他看吗?”艾丽莎一只手掐个七星手枪另一只手抖落一张纸说:“这不吗。他说他不能执行大尉的命令。他在执行战利品接收委员会的命令。”吉德上前拿出房契地照说:“大戈必旦,俺是这财产的主人,是个正当商人,它不属于日伪财产。这是房契地照。请看!”艾丽莎把吉德的意思翻译给那个苏军头目,那个苏军头目瞪双窅眼甩头涮甲的扬起他手里的命令,嗷嗷的哇啦一大顿秃噜舌头话,显得极为气愤和不耐烦。艾丽莎说:“他说他有命令跟清单。他不管你是啥商人,只要列入清单的都属苏军的战利品,必须拉走。这是命令,他必须执行。如果你再阻拦,他会用枪说话的,抓起你。”吉德怒不可遏的挥舞拳头吼道:“强盗!强盗!”那个苏军头目眼睛瞪成铃铛大,也嗷嗷的吼叫。老虎跟牤牛掐架,各说各的语言!吉德跟那个苏军头目无休止的争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双方都是对驴弹琴,得来的都是嗷嗷的节拍。艾丽莎费了很大劲儿从中劝解,磨盘上扔石头,倒是硬磕硬更犟了。
“嘚哒嘚哒”的急促马蹄声由远而近,踏在吉德跟那个苏军头目的嘴皮上,俩人眼红脖子粗的瞅视一彪人马。苏军大尉司令、曲老三副司令、二掌柜、牛二,还有十几个端挎轮盘枪的“稍达子”。大尉司令下了马,对那个苏军头目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套,那个苏军头目斗败公鸡的端端膀挓挓手,又握住吉德的手,大舌啷唧的说:“对不起!误会了,大东家。”吉德也化冻的冰溜子见光见亮:“误会就好!”
“少尉,请撤走你们的士兵,归还收缴护商队的枪械。”大尉司令说艾丽莎翻译:“哈拉稍[好]!大东家,抗联的支持,我的欣佩。你的条件我答应,再给你们的护商队增加二十枝三八大盖,一千发子弹。土匪特务破坏的邪唬,不能大意。”
吉德从苏军手中索要回老油捻子的火磨和老面兜儿的油坊,派人找回躲避在外的老面兜儿跟老油捻子的儿子,把火磨跟油坊完璧归赵的交到他们手中。又叫他们的儿子当上了掌柜的,子成父业。他又从德增盛抽出一部分资金投到火磨和油坊,准备开工。但又遇到一个辣手的问题。本来黑龙县是北大荒天然的大粮仓又是下江粮食的集散地,日伪时期,飂戾地皮三尺的残酷,“粮谷出荷”的强制征购,使当地粮食捉襟见肘,百姓是衣不裹体食不裹腹。光复后,处于乱麻地喜获粮食的庄户人家,散了羊第一次不用交‘出荷粮’了,自家粮囤、苞米楼子、厦屋里装滿了苞米棒子、谷子、小麦、高粱、小豆、黄豆等粮食,家家锅里蒸着笑开花的白面饽饽、黄橙橙的大贴饼子、捞得肉头头的二米饭、烙得淌油的葱花饼;孩子们整天价吃得肚子鼓鼓的,老打疡食的饱嗝和比着放香臭香臭的响屁;大人们更是眉开眼笑,爷们打着响嗝攲在一块堆儿欢声笑语的起狗秧子;最高兴的莫过于带吃奶孩子的妈妈了,鼓着稀罕人的大吊瓶也敢当着人面掏出来喂孩子了,再也不是那羞人又揪心的瘪瞎瞎爷们瞅了碍眼孩子瞅了哇哇直哭的两层皮儿的吊皮袋了,乌囔乌囔的奶水呛得小孩子直仰脖儿往外漾奶,走家串门子的比着孩子长的膘儿。吉德犯愁的是开工的粮食。庄户人这些年饿怕了,饿苦了,拿粮食比命都重要,任凭光着露着,谁都不愿把多余的粮食拿粮市上交易。吉德跟二掌柜领着老油捻子和老面兜儿的儿子在杂粮市转悠了一大圈,卖粮的人倒不少,可没有大宗成种的。一个个粮贩子手中拎杆搓板儿秤地上摆着斗升,嘴上冒着一赶儿赶的哈气大嗓门不住的吆喝:“要粮到这擓买啦!秤平斗滿,交易公平、按等论价……”那口无遮拦的叨咕一阵嚷嚷一阵子的,像念经又像吆喝磨道驴似的,那么虔诚那么执着。那提溜圆饱滿的黄豆,如翡翠般的绿豆,闪着红光的小豆,以及黄橙橙、金灿灿的大碴子、苞米面、小米儿、大黄米、小黄米,红白相间的高粱米,五颜六色,应有尽有。可这眼花缭乱的粮市叫吉德很是失望和沮丧,买个三斤两斗的等着下锅倒可以,要是加工粮食跟豆油那大批量的可就是不夸堆儿,蛤蟆吃小咬——不供嘴啦!吉德向一个小贩打听:“老乡,你们这粮是从哪噶达淘换来的呀?”那个小贩是个话匣子,显摆的说:“虽说今年家家粮囤子滿了,可这涝套雨减产老鼻子了,也是个‘自老山[灾荒年]’的年景。这是不“出菏”了,要是“出荷”的话,还不得饿死多少人呢。我这是挨围子打听,看谁家死人了,说亲了,生大病了,招大灾了,就上门蹬门坎子,问人家等不等钱花换不换粮食啊,小打小闹呗!成囤子的粮食你瞅着眼馋人家不卖你,你有啥法呀,不也干瞅着吗?再说了,成种的粮食谁敢卖呀,指不定这天咋变呢,谁一准猜得透啊?咱这是瞅这粮食紧俏,挨点儿累磨点儿嘴皮子费点儿唾沫星子算啥呀,能多逗两子儿就多逗两子儿,大冬天的打老婆——闲着也是闲着!”吉德听那小贩说的话很佩服他的聪明劲儿,就掏出老炮台递给那小贩一根儿,那小贩稀罕巴嚓的放在鼻子上闻一闻,就嘿嘿的揭起狗皮帽子的帽耳夹到耳朵上说:“这玩意儿挺罕见的,咱留着咂小酒时再抽,一口酒一口烟就小神仙啦!咱跟你说啊,咱也是上茅房听尿道的屁响,就东兴市那个兰会长,从下江用巴拉斯倒运到东兴的五艘粮食,打算过了年开春囤积卖高价,被饥民发现了,一哄抢得一干二净,活******大该!兰黄县可壳物了,借小日本的不少光,这兵荒马乱又发国难财。咱看你也是想做粮食生意,大中的。咱还听说,兰黄县他接手了特务机关长大岛临剖腹前赠送给他的犒赏礼物,007仓库的大批军粮,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就三江省不打粮也够吃两年的。那可是小日本从咱这噶达嘎哧的夺命粮啊,就能叫他一个人独吞了吗?老毛子也在惦稀呢,他们把日本人滿洲国粮库的粮食,都当战利品弄他们老毛子老家去了。这叫啥玩意儿呀,掠夺!够******揍吗,这不是撵走了蟊贼又来个强盗?大同盟那可捡洋捞的大家,也在踅摸那批粮食呢。他们要踅摸着了,咱这擓粮食就不会这么紧巴了,那可宽裕多了。哎,你不是三盛长、永和泉粮栈的人吧?他们的伙计也在访听粮道呢。”吉德告别了那个说话大尾巴狼的小粮贩,道声谢,同二掌柜等走出杂粮市的大挎院,来到车马道上,一队巡逻的威武的苏军擦身而过。他对二掌柜说:“看来咱镇上的几家粮栈也是空壳的王八鼓着架,扎咕不上粮。这眼目前儿,咱冷手抓热馒头,上哪整这成种的粮食去呀?火磨、油坊开工能挣一笔好钱不说,也算张扬张扬咱德增盛的实力,为光复的中国买卖人长点儿志气。都这么你观我望的傻等,啥时候是个头啊?兰大爷的福顺粮栈可是囤滿长了踅子了,这回又捡了不少的洋捞,他整的复兴会都快赶上个市政府了。二叔你豁出你这张老脸,去趟西街[东兴市]找找兰会长张张口,就是他出高价咱也认了。咱拉点儿饥荒,也要整到粮食。油坊开榨火磨开机,也算对死去的老油捻子跟老面兜儿两位大哥有个交待了。再一层意思,你明白告诉兰大爷他,火磨、油坊俺己从收没的日伪财产苏军手中要了回来,过去他跟县公署签订的租约己废止,物归原主了。另外,你别空手去,拿上见面礼。老鱼鹰爷爷打那七斤八两的大王八,也别再养着了,小溜儿快养半年了,该送去叫小姨娘还愿生个大胖子了。你也该把沈大娘跟两个半大小子接回来,送回沈家岗了。那的地也该物归原主。”二掌柜没二话,“笊篱捞沸水,捞不上啥还有沫呢,不能白跑汤(趟)?”
二掌柜搁棉被花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装大王八的大柳条花筐捂个溜严,坐上一天一趟的烧木炭的班车,慢腾腾的比马车快不了多少帮擦黑才赶到东兴市。下车又叫了一辆拉脚车把大花筐搬上车,就直奔德祥街后身的兰宅。他在高高门楼刚下车,还没迈腿,就叫头戴镶白箍带有青天白日十二个月牙帽花的黑大盖帽、一身青色制服打白裹腿的如狼似虎的横着枪的十几个民警团团丁吆喝住了,“干啥玩意的,你不知这门口不允许停车下马的吗?去去,土鳖子,滚一边拉子去!”二掌柜拿软胎儿的貂皮帽子掸掸身上的雪沫子,看看眼前的“民警”,心说,哼,兰老二(兰会长在家排行老二)真能整,这不伦不类整的啥玩意儿,哪国的呀?然后他瞪圆眼睛的问:“你撵谁,撵狗呢?小猫没长眼睛你瞎唬啥呀你们?拿鸡毛还当令箭了?别人不叫停车下马俺就下了,你们能咋的俺?”他说着,叫老板子把大花筐搬下车跟着就往门里走,团丁不干了,“嗨嗨,老夹杆子你吃豹子胆了哈?你再敢上前走一步,咱把你脑袋瓜子开瓢儿你信不?”说着,就拉开枪栓顶上子弹,拿冰凉的枪口支着二掌柜的心口窝上,“你再动,咱给你一个穿心凉!”二掌柜戗着个鼻子说:“这兰大哥咋养这帮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狗杂种呢。”这时,从院里走出一个挎“大镜面”匣子枪的头头,“这是谁在这擓吃人饭不沁人嗑呢呀?”那头头大摇大摆凑到二掌柜鼻子前,眼盯眼的看了会儿二掌柜,冲二掌柜说:“报个名号吧?”二掌柜说:“名号啊?黑龙镇德增盛商号大掌柜,人称二掌柜是也。有眼无珠了吧?”那头头忙点头哈腰的说:“如雷贯耳!嘿嘿……”二掌柜不耐烦的说:“那就快通报吧!”那头头一抬眼皮“没听说过?会长大人正跟自治军大头目那个叫孙山的拉呱呢,没空!”二掌柜一听这小子把他当猴耍,这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里掐的烟袋锅子就醢向那大盖帽,“嘭”的一声,那小子“妈呀”一声,凹兜儿的大盖帽顶就凸起鼓了大包。他一手捂着头,一手指着二掌柜,往院门里褪着说:“你等着你个吃生饭的。”二掌柜哈哈大笑,“这么不禁打,酒囊饭蛋!”不一会儿,三姨太擓着小碎步迎出门来,拉着二掌柜的手说:“这是咋说的呢,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啦!这些狗奴才就是不会当差,二兄弟别见怪?都是这个党那个派闹腾的,你大哥也是胆战心惊的都得臆症了,草木皆兵的。前儿大晚还有‘小线’,也不是大同盟的还是中央胡子啥的人,来砸‘孤丁’呢,没把我吓死喽!这会儿,你大哥正跟由管家错当中央军接来的,啥三江人民自治军政委啥破玩意唠扯呢,我看是洗脚水沏茶,不对味,恐怕要谈崩喽!马车道两个辙,衣大襟纽襻不合扣眼,咋能扣到一起去呢?你大哥喜欢正统的国民党大军,人家还当硬呢,民国政府嘛!共产党算个老六啊,土拉嘎,就跟抗联是一伙儿的,能成啥大气候?这时候,就看谁后腰硬了。我也和国民党的张专员挂了钩,他还说叫你大哥当副市长呢。”三姨太没叫二掌柜上前屋客厅,直接领到后院她的小客堂里。里面有两个花界会模样的人,正摇头摆屁股的学唱立体手摇大喇叭新型洋戏匣子的留声机里的唱片子,“大街过去,小巷来,叫了一声把相思卖……”三姨太迈进门坎说:“二兄弟,这是我从四喜堂叫来的两个姐妹。高点儿的叫丁香,胖点儿的叫牡丹。那个破玩意儿政委牙口紧,连咂嘴都没咂嘴,连眼皮都没敢挑一下就打发了。你享用吧!鲜桃一口烂梨一筐,你慢慢咂巴吧!我得到前面伺候着。你那大哥长脾气了,我一会儿不在他就猫叫春,不咋的老啦,离不开娘们啦?丁香、牡丹招呼着,这兜里可有荷儿?”二掌柜拽住三姨太的花袖头下作的说:“小嫂,别急着走啊,先把厚礼收了。那可是你的大胖小子。你没看老板子还绷个大花筐戳在门外吗?叫人把车脚钱付了,你再打开花筐。”三姨太懵头蒙脑的问:“二兄弟你搞啥明堂,搬屋里我瞅瞅。你别玩你小嫂,关老爷月牙刀可不是吃素的。喀喀……”穿更生布棉衣的老板子踩着“金丝鸟”的唱片子乐曲,像搬搬倒似的把大花筐放在客堂地当间儿,接过三姨太递过来的一块大洋,一呲滿口的大黄牙,“这可是稀罕玩意儿,老没见啦!”道声谢,乐颠颠的走出屋门。二掌柜掀开花筐盖子,一个大王八头瞪着绿豆大的小眼睛,探出筐沿边儿,冷漠地扫视着陌生的豪华。三姨太拍着巴掌笑成泪人的说:“你老二有道!这几年我都不敢想了,咋整也白搭?这千年老王八可难得,说不准能还了我的愿?”丁香跟牡丹两人伸张个小巴掌,瞋目膛舌的直叫妈妈。